江南水患，不仅是冲坏了庄稼，冲坏了人们赖以生存的家园，还有许多工坊也处于停业状态。

江南一直都是全国丝绸和布匹的供应地，如今江南许多布坊和丝绸坊无法开工，一时间布匹在京城也成了紧俏的东西。

所幸的是，吴娘子办事妥帖，早早命人存了一些布料，就官宦人家连做里衣、袜子用的素锦，她也屯了不少。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这些布料变得供不应求，京城贵女连做里衣、袜子都是件奢侈的事儿了。

可楚文萱并没有这种烦恼，吴娘子命人给她送来了好几匹素锦，让身边之人帮她做新的里衣和袜子。

原本吴娘子也想在绣坊做好给她送过来，但是她知道楚文萱有个怪毛病就是，里衣只穿身边婢女做的。

白芷手巧，一向都是她来做里衣、袜子。

楚文萱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原先的尺寸已经用不了了，白芷便端了针线箩筐过来，为她重新裁量。

楚文萱笑着拒绝，“倒也不必帮我做新的了，如今布料紧俏，说不定哪日就有大用处，你们帮我改改从前的里衣便可，只是祖母那边，得做几身新的了，她大病初愈，身形比原来瘦了不少，再穿原来的里衣很是不合身。”

白芷有些心疼楚文萱：“小姐，您如今出门应酬的时间可多着呢，怎好穿那些改过的里衣，若是被外头的人发现，指不定怎样笑话您呢。”

楚文萱原本正在看书，闻言扬了扬手中的书本，“腹有诗书气自华，本小姐从不跟人比皮相上的东西，那些都是虚的，别人今日能因为一件衣服笑话你，明日自然能因为一件衣服夸赞你，何必在乎他们的看法。”

白芷气呼呼的撅起了嘴：“哼，奴婢就是那样说一下，谁敢真的笑话你，看奴婢不撕烂她的嘴，我家小姐貌若天仙，就是穿着麻袋也比他们漂亮。”

楚文萱被白芷如此模样逗得捧腹大笑，“好了，你快去帮祖母量量尺寸，早日做出来吧，我看她身体一日比一日，再把尺寸递给吴娘子，让她给祖母做上几年出门做客穿的衣服。”

白芷领命，带着一个小丫鬟去了楚老夫人的院子，禀明来意后，李妈妈笑的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将她领到了楚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大小姐派人来给您裁衣了。”

楚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啥？裁衣做什么？我有衣服穿。”

白芷笑着上前请安：“老夫人，我家小姐说了您如今比从前消瘦了，原来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要给您重新裁几身衣服，她还说，您如今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往后出门的日子多着呢，得多备几身衣服。”

楚老夫人听的心中百感交集，她确实瘦了，原先的衣服穿在身上有些不合身，但她整日卧病在床，穿的宽松些倒也舒散，只是她若是此时有事要出门，恐怕真还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衣服出来。

她感慨楚文萱心细如发，心里惦念着她这个老太婆。

哪像楚枫，一点也瞧不见母亲身上不合身的衣服，整日嚷着给她做什么宝石盆栽。至于其他人，像是早已经忘了她这样一个人似得。

白芷在李妈妈的帮助下，帮楚老夫人量好了尺寸，给自己留了一份，又交给了吴娘子一份，并将楚文萱的话悉数转告。

吴娘子听了连忙派人挑了几匹颜色适当的布料出来，亲自设计了样式，裁了五身衣服出来，顺便做了配套的鞋子，抹额。

白芷这边手脚也很麻利的帮楚老夫人做了两套里衣，三双袜子。

等到吴娘子将衣服送进来后，楚文萱便命人带着衣服亲自给楚老夫人送到了面前。

楚老夫人瞧着这些衣服眼眶酸软，喃喃道：“还做了袜子啊？不是说这素锦如今是稀罕物吗？”

楚文萱笑了起来，“看来这素锦确实是稀罕物了，连祖母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晓了，足以见其珍贵。”

楚老夫人被楚文萱逗笑，“你这妮子，竟然还打趣起祖母来。”

李妈妈看起来比楚老夫人还要高兴，每套衣服都打开看了又看，不住地发出赞叹：“啧啧啧，看着福字绣的多好。哎哟，看看这抹额，竟然还做了如意形状的，这可真是心灵手巧啊。”

原本，楚老夫人只是感动，却并未觉着这些衣服有多珍贵，被李妈妈这样一说，反而也来了兴趣，“李妈妈，拿过来我瞧瞧。”

李妈妈将衣服摆到炕上，笑着将抹额套到楚老夫人的头上，“哎哟，真好看，这抹额一套，老夫人精神了许多。”

说着，她便去桌上抱了铜镜过来。

楚老夫人心中也生了几分期待，冲着铜镜看了过去。

这如意状的抹额，是用纱做的，十分适合夏天，看起来也不厚重，刚好遮住楚老夫人因为生病而花白的前额和鬓角。

楚老夫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爱上了这件抹额，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李妈妈看的心酸，还记得她家小姐在闺阁之时，也是肤若凝脂，貌美如花，几十年过去了，岁月改变了她的容貌，但却改变不了她那颗爱美的心。

楚文萱见楚老夫人喜欢这抹额，心中也是欢喜，“祖母若是喜欢，文萱便吩咐他们多做几条进来，以后换着带，日日不重样。”

楚老夫人感动的笑了笑，她感动的不是因为自己有了抹额带，而是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有人愿意哄着自己。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返老还童的感觉，仿佛自己还是当年那个父母千恩万宠的女娇娥，不由得骄哼一声：“你这丫头，心思细腻，该赏。”

楚文萱从前见到楚老夫人，她的表情大多都是冷漠的，严肃的，也是头一次见她如此生动的一面，也跟着笑了起来。

于是楚老夫人命明月取了一些首饰出来给楚文萱。

楚文萱见这些首饰的样子繁琐大方，一看都不是凡品，便笑着推辞：“祖母，这些东西都太贵重，文萱不过是尽孝心，若是祖母觉着该赏，给两颗糖便好了。”

楚老夫人听出了她的意思，知道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做长辈，不是为了别的，心中更是有些愧疚自己从前误会了她，便故意拉下脸：“怎么？你是不是嫌老婆子这些东西过时了，所以不想要？”

楚文萱连忙摇头，若是她没有看错，这些首饰中，有一只步摇，前世，不知为何会流落在外头的银楼里，据说价格都被炒到了几千两之多，足以见其珍贵。

楚老夫人对自己的东西还是有点自信的，笑着说：“既然不是嫌弃，那你就拿着，作为你的祖母，给你点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文萱并不知道楚老夫人要弥补自己，还是执意不肯收，最后还是李妈妈再三劝说，她才挑了一根玉簪子，“就这根玉簪子好了，朴素，十分适合我平日里的妆容。”

楚老夫人满意的点头：“成，那就选这根玉簪子吧，反正其他的加起来，也没这根簪子值钱。”

楚文萱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竟然看走了眼，以为这根簪子最普通呢。

李妈妈看懂了楚文萱的表情，笑着说：“这根簪子，可是咱们开朝皇后带过的呢。”

楚文萱自然晓得开朝皇后，那位皇后可是一个传奇人物，直到现在依旧是女子心中的楷模，一时间，她忽然觉着手中的簪子有些发烫。

楚文萱在楚老夫人这里得了赏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楚文兰的耳朵里。

楚文兰恨得牙痒痒，在丫鬟杜鹃跟前骂道：“呸，不就是些衣服吗？那老婆子至于一副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吗？真是太恶心了。楚文萱心计太重了，她肯定是故意的，一定是想讨好奶奶，然后得到奶奶那些好东西。”

杜鹃下意识觉着楚文兰说的有些不对，“小姐，据说大小姐并未拿那些东西，只挑了一根玉簪。”

楚文兰瞪了杜鹃一眼，“你傻吗？她肯定是欲擒故纵，若是一下子都拿走了，奶奶肯定会觉得她贪婪，是故意的，若是她欲拒还迎，奶奶肯定会高看她一眼，只怕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她。”

杜鹃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

楚文兰又白了杜鹃一眼，“你家小姐我啥时候说错过？还不快想想法子，我一定不能让她得逞。”

杜鹃被骂的缩了缩肩膀，“奴婢不知。”

“哼，废物，本小姐养你何用？”楚文兰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绞尽脑汁想着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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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文萱把玩着玉如意，听闻楚文兰过来了，便想着将玉如意放回多宝阁上。

她刚转身，楚文兰便跑了进来，冲到了她的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这时，楚文萱忽然感觉手背上多了一个东西，只见一只蝎子撅着尾刺爬在她的手背上。

楚文萱心惊，手一抖，玉如意脱手而出，她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去接玉如意，蝎子也跌在了地上。

楚文萱恼怒，冷冷的吼了一声：“楚文兰，你做什么？”

楚文兰哈哈大笑，“姐姐，我逗你玩呢。”

红花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见地上的蝎子，飞快的两脚将蝎子踩成了粉末，挡在了楚文萱的面前：“二小姐，你想做什么？”

楚文萱也盯着楚文兰，试图从她脸上辨别她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