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阳前后看了看,竟发觉之前坐在周围的小混混们都不见了。
他心一阵发慌,起身猛地向黑暗走廊深处奔去。
远远地,他看见卫生间指示灯不断闪着绿光。
这时,他才发现,卫生间竟然是男女通用的!
还未到门口,他就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不正常的窸窸窣窣声。
“林淼!”他一脚踹开了门。
“啊——”只听一声尖叫,一个纤瘦的影子,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弹了出去。
“就你自己?”张雨阳愣住了。
林淼坐在地上与他对视了三秒,然后摸了摸红肿的额头,道。
“还好你来了,门锁好像坏了,怎么都打不开!我又不好意思大喊大叫,拍门也没人理我……”
张雨阳长舒一口气,拉她起来,又检查门锁,发现锁孔里,被人捅进了一根铁丝。
“不好!难道是……”
张雨阳突然想起了什么,飞也似地冲向走廊。
再跑到入口处,果然见到他们的餐桌上,只剩下两盘米饭,所有行李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们的背包呢?”林淼拍着桌子质问服务员。
可服务员就像没听见一样,懒洋洋打着呵欠。
“我要查监控……”
林淼话还没说完,就被张雨阳拉着奔出了门。
“没用的,这里根本没有摄像头。”
张雨阳立在最高的台阶上向四个方向望去。
“在那边,那个蓝头发和灰头发,就是刚刚店里坐在我们身边的,他们早就盯上我们了。追!”
张雨阳与林淼没了行李的负担,又穿着轻便,跑起来健步如飞。
那两个小偷察觉到追击,故意绕进了泥泞不堪,又人烟稀少的小巷子。
这巷子又被称为“迷宫街”,错综复杂,路口众多。
跑到一半,蓝发和灰发兵分两路,分别窜入不同支路。
“我们分头追吧!”林淼道。
“你胆子真变大了呢。”
张雨阳拍拍她的头,又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记住,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两人绝不能分开!”
说罢,他拉着她,率先向蓝头发的小偷逃走方向追去。
“喂!站住!”
眼看着与小偷越来越近,张雨阳松开林淼的手,飞奔几步跃起,直扑向那小偷后背。
他将小偷重重压在身下,从他后背上拼命拽下了背包。
那小偷坐在地上,猛地向他腹部踹去,又抢回了背包。
张雨阳彻底被激怒,扑上去与他扭打起来。
“嘶啦——”
一声,张雨阳那原本就破旧不堪的黑书包,被两人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行李登时掉了一地。
那小偷竟然盯着地上的东西愣住了,没有再挪动一步。
“喂!你那个同伙呢?”
张雨阳从他怀里抢来破损的书包,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头,竟也没能撼动他。
“这家伙怕不是个疯子吧?”林淼一边跪在地上收拾东西,一边瞄着他。
当她的手碰到一个木头相框时候,那小偷突然冲着她喊道:“妈妈!”
“啊?”
林淼脸立刻涨红了,四处看了看,“你在瞎说什么啊?”
小偷指着相框,道:“你怎么会有我妈年轻时候的照片?”
“你他妈说什么呢?”
张雨阳飞起一脚把他直踹到墙根边缘。
“那是我妈妈!”
小偷咳了半晌,挣扎着爬了起来,坐在墙角处喘着气,道:“我偷东西,但我从来不说谎……”
这时候,林淼才开始认真打量这孩子。
见他撩起头发,露出带着稚气的脸庞,看起来年纪不超过13、4岁,而那眉眼间,确有点张雨阳的影子。
“你妈妈叫什么名字?”林淼问小偷。
“周萍。”
“别打了,他不像是在说谎。”
林淼拽住了还要冲上去的张雨阳,“也许靠他能找到你妈妈!”
“我知道……”张雨阳长叹一口气,松开了拳头,“我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
透过厨房玻璃,林大勇清楚地看到楼下,一个年轻同事,正倚靠着警车百无聊赖玩着手机,时不时向5楼窗口瞄一眼。
“他妈的……”
他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不敢相信为了困住他,上司竟然安排了人盯梢。
这也足以见得,张雨阳和林淼处境多么危急。
一旦被其他城市警察抓到,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审讯与折磨。
必须出去,立刻到夏岛去,要找到女儿!
林大勇在屋子里踱了一圈步,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后窗台。
虽然年事已高,但他对曾经取得过十项全能比赛,全市第一的自己,充满了信心。
他撕开床单、被罩,将它们捆成一根粗绳,然后把其中一端系在窗框上,另一端向窗外扔了下去。
好在,他家所住楼在小区最偏僻的角落,楼下几乎没有人看到他的动作。
在背包里塞上笔记本电脑和水杯后,林大勇深吸一口气爬上了阳台窗台。
他已经有10年没进行过体育训练,就连出警都是躲在年轻人后方。
然而,今天,他想都没想就攥住绳子跳出了窗子。
他原本以为只要沿着绳子向下滑动就能顺利下落,可他忘了,现在的自己体重,已经超过了80公斤。
凛冽的西北风吹过,林大勇就像一个系在皮筋上的秤砣,在风中不住摇荡。
稳住,稳住……
他一边深呼吸,一边蹬住楼板缓缓向下移动。
就在距离楼下还有3米的时候,绳子陡然断裂。
他只觉得手腕一松,身体迅速坠下。
“砰!”
他一屁股坐在裸露的土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好在,他尝试着站了起来,发现除了尾骨剧痛外,还能走路。
他一瘸一拐跑出小区,跑到了大路上,飞快拦下一辆出租车。
“去哪?老哥。”司机道。
“锦天机场。”林大勇道。
“啊?100多公里呢!您认真的吗?”
“快!”
林大勇不耐烦地掏出一沓纸钞,“我先预付一部分,你看行吗?”
“得嘞!”司机美滋滋踩下油门。
到达机场已是下午,当日到夏岛唯一的航班要晚上10点出发。
林大勇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去咖啡馆点了杯拿铁,然后找个僻静的角落,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他的大脑,前所未有地高速运转着,感觉整个人,都回到了14年前年轻充满力量的状态。
他将最近已发生的案件按照时间顺序排序:1月10日(法医估算):云山防空洞,少女被杀害并被侵犯;1月17日:红花峪小食店主被杀害;1月20日:新湖市结核病医院家属院一女售货员被杀害,同时目击者郑文兵被打伤后身亡,证明凶手是个黑衣男人;1月22日,观海市兴业地产女员工被杀害。”
“从时间上看,间隔由7天到3天到2天,节奏越来越快,说明凶手正在变得越发疯狂,也说明他的谋杀有极强目的性。”
想到这里,林大勇拿出一份地图。
在上面用蓝色,笔画出张雨阳与林淼的逃亡轨迹。
又用红笔画出连环杀手作案轨迹,竟惊讶发现两条线几乎重合,而且时间差越来越短。
这不是巧合!
凶手的目的,会不会和张雨阳或林淼有关呢?
林大勇率先从资料库里,调出了张雨阳的家庭背景,只知道他生活在一个贫困不幸的家里,找不出什么可疑人物,会和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作对。
这么说来,杀手的目的是林淼吗?
可如果他想杀了林淼,为何迟迟不行动?
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执法者就越有机会抓住他。
难道他还想耍别的花招?
想到这里,林大勇禁不住攥紧了胸口的衣衫。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比谁都懂这个道理。
所以,这一次,就算堵上性命也要救回她!
……
张雨阳与林淼紧跟着蓝发少年,一路小跑,七拐八拐终于走出了迷宫巷,来到了另一域海湾。
这里的沙滩上,沙子间混杂着无数碎石子,水面上漂浮着鱼的尸体和白色垃圾。
与刚出高速路时,看到的那一大片有着细软沙子,和干净海水的海湾,大相径庭。
默默跟了一路,林淼再也无法忍受这尴尬的气氛,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弟弟。”。
“王乐乐。”
“好可爱的名字!”林淼回头望了望。
只见张雨阳一直低头快步走路,对周遭一切毫无反应,就像被拔掉电池的机器人。
终于,王乐乐停在了一大片用油布搭的棚子前。
门口竖立着一块塑料招牌,写着:第八海鲜市场。
“跟紧点。”他回过头瞪了一眼,随即钻进门内。
棚子里人头攒动,充斥着乱哄哄的夏岛方言,弥漫着浓烈的海腥味。
王乐乐娴熟地穿过各色海鲜摊位,用方言与小贩们打着招呼,最终停在一个简陋的角落里。
那是个只有两张课桌大小的摊位,地上摆着几盆海鱼,后面挡风的油布破了个大洞,呼呼灌着风。
“妈妈,有人找你!”
王乐乐冲着一个穿着红马甲和绿雨靴的女人喊道。
“砰,砰,砰!”
张雨阳按住狂跳的心,鼓起勇气抬起了头。
“谁啊?”那女人转过身。
四目相对,张雨阳愣在原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与照片相比,她晒黑了,也瘦了,眼角嘴角布满了皱纹,但是依稀能看出曾经秀美的容颜。
其实,张雨阳对她的脸,早已没有直观的印象,因为她离开的时候他太小了。
不过,他能认出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琥珀色、温柔的大眼睛。
对于他来说,那双眼睛就是母亲的象征。
过了很久,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两个字:“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