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一种饶有兴味的模样,朱离心头一顿。
那模样,有点儿像是野兽发现了猎物,却不急着猛扑上去,先有些开心地舔了舔嘴唇。
“呃,不太好吧……”她犹豫。
金烨却少有的多事起来:“看在朋友的朋友的份上,给你免费怎么样?”
朱离见他不依不饶,只好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就帮我查查吧。”
怎么说也住在她对门啊!
万一弄出个好歹来……她这也是为自己安全着想。
“那就成交了。”
金烨笑呵呵地说,“过两天我找你。”
……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离发现柏惠回来了。
她瘦了一些,脸色还是不大好,不过精神看起来好多了。
正和谷峻仪一起拿了饭,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谷峻仪先看到了朱离,便很自然地笑着打一声招呼,向她这桌走来。
柏惠在后面愣了一下,才慢慢跟上。
朱离问柏惠:“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柏惠腼腆地笑笑:“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在家里也怪闷的。”
谷峻仪问:“那你弟弟怎么办?”
柏惠:“他也好得差不多了。吃吃药,多睡一会儿,其实就算我在旁边也是看着他睡觉。”
呵呵一笑,“再说,他也不愿意我陪着他。”
谷峻仪会意地点头:“十几岁的孩子,想法是多了。一个一个都嚷着要自由。”
三个人都相视而笑。
三个人正吃着,忽然旁边的空白处又放下一份饭菜,有人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
“各位老师好。”一道很柔和的声音平板地说。
三个老师都怔住了,一齐看向那个不请自来的学生。
“你是青阳敏言?”谷峻仪想了起来。
“嗯。”
柏惠是第一次看到他,不免多打量一眼。
男学生的面色好像比她还苍白,人也有些阴气沉沉的,一点儿也不像个才十七岁的高中生。
青阳敏言全然不畏惧老师们的注目,相反的,他也朝柏惠看了回去。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柏惠先觉得有些局促,匆匆地收回视线。
青阳敏言又看了一会儿柏惠,才低头开始吃饭。
三个人在一起还挺热闹,多了一个人反而安静了。
朱离感到有些尴尬,她只好没话找话。
对青阳敏言说:“小学放学早,你弟弟……就是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小男孩怎么办?你有没有安排好?”
青阳敏言淡淡地看她一眼,脸上一点儿波动都没有,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些问题:“老师,这些问题跟你有关系吗?”
“你……”朱离完全没想到他会连虚以委蛇都懒得给。
谷峻仪也是一愣,忙试图替朱离化解尴尬:“朱老师也是关心你……”
还没说完,便被青阳敏言打断:“老生常谈,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却听柏惠忽然冷言冷语地道:“你怎么用这种态度跟老师说话?”
脸上已然露出反感。
谷峻仪和朱离不觉一愣。
柏惠是个很内向的人,又很胆小。
刚开始做老师的时候,还有过被调皮的学生气哭的事,好不容易才适应下来。
同事这么久,头一次听她这么说话。
青阳敏言也微微愕然地抬起头,再一次盯上柏惠。
但是这一回,柏惠定定地看着青阳敏言,一点儿也没有躲开,大有不道歉就绝不罢休的决心,脸色简直能用冷硬来形容了。
朱离勉强地扯一抹笑出来,打个圆场:“算了算了。你不知道,我跟他还是邻居呢!他本来就是这个怪脾气,对他弟弟也这样,并不是有意的。”
谷峻仪也趁机出来说了两三句好听的话,柏惠才就此罢了。
青阳敏言很快便吃完了饭离开了。
当他端着餐具起身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貌似娇小柔弱的音乐老师。
她似乎恢复了常态,又跟谷峻仪和朱离,轻声慢语地说起话来。
但是青阳敏言还是可以肯定,刚才,就是在同一个女人的眼中,放射出了一丝暴戾的光芒。
当她态度冷硬地要求他不,是命令他,向朱离道歉的时候。
那一丝暴戾的光芒,就像一把骇人的刀剑,向他狠刺过来。
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他才可以捕捉得到。
青阳敏言一面慢慢地走开,一面默默地遐想。
如果当时朱离和谷峻仪没有出来缓解,而是任由他和那个女人对峙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样的眼神……难道是想把他生吞活剥了吗?
哼。
做梦。
……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青阳敏言一打开门,就看到小男孩坐在正对着门口的客厅地板上,颇有点儿质问的架势,抱着两只小胳膊。
小男孩没开灯。
青阳敏言便也没开,关了门,换了拖鞋,慢慢地从客厅走到通向阳台的小客厅。
呼啦一声,拉开了半透明的玻璃门。
一阵凉风,顿时吹散了满室的闷热。
对面楼的点点灯光,也微微照亮过来,映得少年的脸,幽幽地发着白光。
身旁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抽息声。
不用低头,也知道是小男孩又扬起脸,在努力地嗅着风中传来的各种味道。
小男孩满怀怨恨:“我饿了,非常饿。”
青阳敏言道:“快了,你马上就能饱餐一顿了。”
果然,小男孩立刻高兴起来:“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青阳敏言点了一下头:“凶手锁定的是那三人小团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以一敌三,一定是有过节。”
“汪友亮曾经动手打过他的班主任老师,连前来阻止的另一位老师谷峻仪也受到了牵连。”
“这之后,汪友亮和他的同伙还试图趁他和另一名叫柏惠的女老师落单的时候,教训他们,但是没成功。”
“虽然柏惠没有真正挨过打,但是她一直对谷峻仪有意思。”
青阳敏言的眼前,一下子又闪现出今天午饭时的那一幕。
他只是对谷峻仪冷言相向,柏惠的眼睛里,就立刻闪过了一道骇人的光芒。
更何况汪友亮还对谷峻仪动过手,不仅不思悔改,甚至想对他再度下手。
“所以,也不能排除,她是因为谷峻仪,而动了砂仁的心思。这三个人是最有嫌疑的了。”
“班主任老师那几天的行踪我都调查过了,他没有动手的机会。只有谷峻仪和柏惠了。”
“谷峻仪是独居的,要避开邻居偷偷出入不是难事。”
“柏惠也很方便,她刚好请了几天病假,弟弟也卧病在床,吃了药就睡觉,更不会被看到了。”
青阳敏言继续道:“执法者们会先怀疑谷峻仪。在他们普通人的脑子里,要接受这样的砂仁手法,本来就很困难,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那个娇小的女人头上去。”
小男孩邪恶地笑了:“可是你怀疑柏惠吗?”
青阳敏言:“如果她真是我们要找的人,别说是个成年的女人,就算是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也一样可以用那种方式砂仁。”
小男孩激动地抱住青阳敏言,撒娇一样地闹着:“带我去找柏惠,带我去找柏惠!只要让我好好地闻一闻,马上就能知道,她是不是我们的目标了!”
青阳敏言却没有那么多的热情,从上往下地觑他一眼,平板地道:“就算你闻出气味来又怎么样?如果叫不出‘名字’,也一样没用。难道你要生吃活人吗?”
小男孩很厌恶地吐了吐舌头:“人最不好吃了!我讨厌人。”
“那就要有耐心一点儿。”
他告诫他,“想逞口腹之欲,就得先学会管住自己的嘴。而且只有一次机会,要是叫错了,可就更麻烦了。”
小男孩受到了教训,扁了扁嘴,乖乖地安静下来。
“还有。”
忽然又听到青阳敏言的声音,他只好又抬起头来。
恰恰看到那张,很少显露感情的年轻容颜上不悦地蹙起眉头。
“你最近一直在接近隔壁的那个女人。你还在深夜的时候,去过她家。”
小男孩心虚地低下头。
“我说过了吧。不许动局外人。”
“我又没想对她下手。”
小男孩一半无辜一半狡猾地申辩,“难道连正常地接近也不行吗?那你自己还不是和她同出同进。”
青阳敏言冷哼一声:“就算是正常的接近,也不能太多。”
第二天一早,朱离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她又一次在电脑前趴着睡了一整夜,什么东西都没盖。
一张嘴就打了一个喷嚏,肩膀和脖子酸得差点儿不能动。
当她看到电脑又是待机状态,不禁心生预感,赶紧将电脑重新运转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果然又是一张新完成的画。
朱离开始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全无意识的情况下,画出了匪夷所思的画,也许该找个人商量商量。
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唯一想到的人,就是自己的责编兼竹马白晓。
两人约在常去的一家简餐店。
白晓皱着眉毛将打印出来的三张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又将三张画,按照时间先后一起排在桌面上,伸了一根手指点了点头,便抿紧嘴唇。
“这三幅画好像要表达的是一个主题。”
他说,“说不定还像漫画一样,是有连续性的。”
朱离可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
一般说到联系的话,首先会想到就是画里的景物,或者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