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姜德海忍不住插嘴:“他到底是怎么攻击你们的?破坏力也未免太强了。好多住户都说……”
他接着挠挠头,“听到了野兽的咆哮,还不止一只?”
朱离下意识地看向小男孩。
梁永强敏锐地发觉了:“你在看什么?”
朱离略略一愣,忽然醒悟过来。
小男孩笑容可掬地道:“他们都看不见我。那次我也是故意让你朋友看见我的。现在你都知道我根本不是人类了,所以也不用再装了。”
朱离总算管理住自己的表情,多亏她平时情绪就不怎么起伏。
她随即不给梁永强追问的机会,将话题引向青阳敏言。
“我当时都吓懵了。后面的事,你们问我,还不如问他。”
青阳敏言:“反正我没有听到野兽的咆哮。城市里,十七楼,不可能有野兽。”
姜德海也觉得如同天方夜谭,可是众口一词,唉,算了,反正就是不可能。
证人是最不可靠的。
虽然很多人作起证来,都是言之凿凿,但现实经常打脸。
集体指证错误,也不乏前例。
这倒不是说证人有意说谎,而是人类的认知,本来就带有很强烈的主观性,又很容易受其他人影响。
很难不带偏差地反映客观情况。
梁永强接着问:“你们下电梯以后,他就没有再追上来?”
青阳敏言:“没有。”
梁永强皱起眉头:“那就奇怪了。他对你们下那么重的手,为什么不追了呢?”
姜德海:“可不是吗?你扛着白晓,还要拖着朱老师,形势明显对他有利。”
青阳敏言:“我不知道,得问他本人吧。”
一问三不知,神仙难下手。
姜德海默默地看梁永强,梁永强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整个公寓楼,只在一楼大厅和四部电梯里有监控。”
梁永强稳稳地道:“可是所有的监控,都没有拍到那个少年是怎么进来,又怎么出去的。”
“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监控虽然拍到你进入大厅,还有和朱老师他们从电梯出来的画面,但是没有拍到你进入电梯的画面。”
青阳敏言也不见丝毫波动:“有监控,并不代表没有死角。进入大厅后,我不想等电梯,就走了防火通道。”
梁永强点点头:“可是对那个少年来说,即使走防火通道,避得了电梯里的监控,也避不了大厅的监控。他是怎么进大楼,又是怎么离开的呢?”
青阳敏言:“能搞清楚这一点,也就能搞清楚他是怎么杀死赖雅洁,而不留任何痕迹了。”
姜德海一肚子的话,强忍到电梯门关上,再也忍不住了。
“防火通道,开什么玩笑!”他恼怒地一捏拳头,手腕上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梁永强:“小心点,手可是你自己的。”
姜德海捧住自己包着厚厚纱布的手。
拜青阳敏言所赐,他的手腕虽然没骨折,但也弄了个骨裂。
“那可是十七楼,谁他妈脑子有病,会不想等电梯?”
他连同骨裂的痛一起咬牙切齿,“朱离是去找白晓,一时好奇心发作才上去的。他呢?他为什么大晚上地重返现场?”
梁永强微微冷笑。
姜德海:“我早就说这小子有问题。”
“是该好好查一查他。”
梁永强一锤定音,“等这件案子一了结,咱们就动手。”
病房里,朱离和青阳敏言的交谈,也才刚刚进入正题。
“我看他们在怀疑你了。”她说。
青阳敏言并不焦虑:“总是跟执法者打交道,被怀疑也是迟早的事。”
“那你又何必总是跟执法者打交道?”
“不跟执法者打交道,却要接触这类事件,只会更可疑。”
“所以啊,你为什么要接触这类事件呢?”
“为了给我找吃的啊!”
这次回答朱离的,是小男孩。
他眯起眼睛舔了一下嘴巴,但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某种饥渴的欲望。
朱离看着他微露出来的尖锐犬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青阳敏言趁机打断了她的追问:“昨晚,你们和那个少年是不是说过什么?一个字不漏地告诉我。”
朱离:“也没什么啊。我就说了‘是你’。然后他就突然对我们发起攻击,他对白晓说,‘把她留下,你可以走’,白晓说……”
想起白晓说的话,朱离心头不觉仍是一恸:“他说‘不可能’。”
青阳敏言不禁默然,情况有点儿超出他的预期。
朱离猜测:“会不会是因为我说了‘是你’,他误以为我认出他在现实中的身份了,才会下重手?其实我只是看他和我画里画的一样,并不知道他是谁。”
青阳敏言:“不,他不是以为你认出了他在现实中的身份,而是以为你认出了他的真实模样。”
朱离大吃一惊。
青阳敏言:“他本来是可以放走白晓的。因为白晓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对他来说并没有威胁。可是你不是普通人,你在无意识时作的画,暗含着附体在人类身上的恶魔的名字。”
朱离顿时回想起汪友亮案——那不是正常人类能犯下的凶行。
怪不得,那时青阳敏言看完了她所画的四幅画,会是那样一种反应。
朱离:“你现在才告诉我?”
青阳敏言:“如果你没有被袭击,我现在也不会告诉你。”
朱离气结,满脑子飘的只有三个英文单词: whatthefuck!
“所以这回,跟汪友亮案一样,凶手也被……”
就算她接受能力超常,一时间还是有点儿卡壳。
青阳敏言替她接上:“是的,被恶魔附体了。”
朱离:“那他是怎么知道我能画出那种画的呢?”她自己都是刚知道没多久呢!
青阳敏言:“他倒不一定知道你是这种能力,但他应该能看得出你不是普通人。”
小男孩插嘴:“就像我一样。”
朱离看看他明显在兴奋的小脸,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不能直接找出他吗?”她问。
小男孩:“晚了,现在已经不能了。”
朱离:“为什么?”
小男孩:“磨合期懂吗?刚附体时,双方都需要调适,这个时候,恶魔的气味,会不自觉地散逸出来。我只要能闻到那个味道,就能找到他们。”
“但是过了磨合期,双方融合了,就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好气味了,甚至可以完全隐藏。”
朱离失望极了。
青阳敏言:“这几天你要小心,他可能会再袭击你。”
朱离一惊,抬头看青阳敏言。
青阳敏言:“也可能会先按照计划杀下一个目标。”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朱离才有点儿醒悟过来。
不由得苦笑:他这是在安慰她吗?
……
空荡荡的楼道里,不停回响着江允零乱的脚步声。
她满头大汗,呼吸急促,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不停地向后看着,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着她。
忽然,她猛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整个人摔倒在地。
她对着空气发出高亢的尖叫
“咔,咔,咔!”
导演“嚯”的站起来,把椅子都带翻了。
“小姐,你在唱美声吗?懂不懂什么叫恐惧!”
两只手握拳撑在脸边,模仿江允刚刚的模样啊的尖叫一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时候还卖萌?”
一个四十好几的糙老爷们儿硬,要摆出少女的姿势。
虽然很好笑,但现场没有一个人敢笑,全都安静如瓜。
“这已经是第十八遍了!这么简单的戏,连一个字都不要你说了,你还要……”
导演赶在爆血管之前,苦苦地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但江允已经被下了面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声不吭地站起来。
陈融赶紧捧着一罐大补茶送给导演,附赠好话一箩筐。
颜敏也赶紧扶走江允,送上毛巾和茶水。
两边都是快要爆炸的危险状态。
导演放话,先休息半小时。
“我说你们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个大宝贝。”
导演端着茶也喝不下去,“跟赖雅洁差远了好吗?”
陈融只觉得说到他心里去了,可脸上少不得还要假正经。
“这个,公司有公司的考虑吧。”
又劝道,“您先润润嗓子。”
导演低头一看,大片的人参、灵芝,放足了好料。
他不由得笑了:“你这是给我强行续命啊!”
陈融也笑了,见导演好转些,趁热打铁:“要不一会儿,先拍其他人的戏?
导演也巴不得,可是:“哪还有其他人的戏?”
但陈融的意思他明白,他也不想再死磕这一场了。
“先拍个简单的吧,后面有场淋浴的戏,什么台词都没有,什么表演都不用,只要她会洗澡就行了。”
陈融感谢个不停。
送走了导演,他正要去跟江允说,却见江允一个人走开了,颜敏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陈融知道肯定没好事,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
颜敏看他的脸色,更是紧张,可是不说又不行。
只好搓着两只手结结巴巴:“那个小江老师说,她有点儿累了,今天就一个人先回去了。”
陈融气得差点儿当场发作。
他用屁股想也知道,原话肯定比这难听一百倍。
但转念一想,也好,找头猪来做替身也比那个傻叉强。
那头猪就是颜敏。
其实颜敏身高和江允差不多,只不过她一个苦命小助理,整天跑来跑去,哪能像明星一样穿个十公分的高跟鞋到处摇曳生姿。
导演也乐得用替身,他可不想真要靠人参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