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令媛点点头，往桌前一坐，一边喝茶一边在心里默默想着要怎么和杨侗相处比较好。
严厉的？
板板正正坐好，抬起眼眸冷冷看着杨侗，攥着手心，闷闷哼一声。
温柔的？
望向杨侗的目光轻柔和煦，缓缓绕着他踱了一圈，看他不显清瘦的样子心里满是宽慰。
幽怨的？
默默叹一口长气，手中的丝帕反复揉搓，不注意对上他的视线，浅红的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
松快的？
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眼角眉梢欣喜不胜，取一物什赠他，还体贴的嘘寒问暖。
“姑母，姑母？”
被杨侗一叫她猛的一惊，茶盏的热水洒了一些出来，一边应声赶紧的用手里的帕子擦干。
走吧，我们该走了。李世民一直盯着天空在看，看散落在天上的云穿过阳光，看云以最微妙的变化移动着，忽然的感觉时辰已经不是大早，想起来要带着杨侗去皇宫。
杨侗跟着李世民走了，长孙若颜还留着，一直盯着她看，她动一动走一走都挪不开她的视线，太奇怪了。
感觉只有自己喝茶不妥，杨令媛起身也给长孙若颜倒了一盏“有话不妨直说，姐姐的教诲妹妹一定记住。”
“妹妹误会了，哪里来的教诲，姐姐可不是学堂夫子。”长孙若颜从进门站了一会儿就一直坐着，双臂弯着同一个角度，双手紧贴腹部，端着坐着就没晃过。
杨令媛之前和长孙若颜充满了距离感，所以并不曾细细观察，这一会子简单回想了一下，发现长孙若颜比自己还要保持距离，这会端着不动弹，就是个活脱的证据啊。
只是，自己怕她还有道理，她干嘛比自己还紧张？难道我有气场煞到她了？明明我就是个随和的人啊。
思虑之下，她开口问道“姐姐紧张？”
“没有的事，妹妹多心了，只是今日闲来无事，府中也没个可以说话的，来了妹妹这里就想多坐坐，说说话。”长孙若颜微微摇头，尽可能的让自己笑起来，笑的灿烂些。
“姐姐紧张瞒不过我的，妹妹早就说过我对他没兴趣，若是为了这个，姐姐回去吧，我说过的话不会改的。”杨令媛断定了她要说李世民，因为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他。
“妹妹，我是想说孩子……”
杨令媛打断了她的话“姐姐和他的孩子，我哪里有资格说，有话等下朝，和他说去吧。”
“你们先出去吧，”长孙若颜让屋里的婢女都退了出去，然后把位子搬的离她近一些“我是想说，你其实完全不用在意的，二郎对你的情意并不假，方才为你上妆，你就没从他眼里看懂些什么？”
？？？？？长孙若颜是想劝自己接纳李世民，跟她抢一个丈夫？自己来了大唐成了妾侍实属无奈，她可以保持距离把李世民推出去，她难道不想看到这种场景吗？古人思想真不是现代人可以理解的。
“姐姐，我也许失忆前很喜欢他，但是现在说实话，我觉得我和他并没有那么合适，我还想着有没有可能让他直接发卖了我呢。”话刚说完，突然心头一阵刺痛，感觉有什么好像重重锤了自己一拳。
杨令媛深呼吸一口，伸出双手紧贴长孙若颜的双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足以表明决心，可她还从长孙若颜眼里看见了忧虑。
古人属活化石吗？这女人没自己的心啊，自己丈夫还能和别人欣然分享。
“妹妹，你是不是还在怪……”长孙若颜静静地看着杨令媛，不知为何突然红了眼睛，她看见了她眼眸中的一点亮光，那是眼泪！
“别别，我跟你说实话行了吧，我确实还爱李世民，我也确实有些介意孩子的存在，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可以了吗？姐姐可满意了？”
长孙若颜愣了一会儿，站起身直接转身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杨令媛感觉自己心里怪怪的，有一种说不清是酸楚还是忧伤的感觉萦绕不去，猛的一下子窜到全身，自己的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这是身体的生理反应，来自真正的杨令媛的悲伤，自己说了身体正主绝不愿意说的话，肌肉记忆条件反射，她深深感受了一把杨令媛对李世民的深沉的爱意。
可，她敬仰总不能转化为爱吧，她根深蒂固的现代思维里，绝不能接受和别人分享一个丈夫，现在是因时制宜，没办法了。只能用这个身份框着自己，至于爱李世民，啧啧……做不到。
在太极殿上的李世民猛的打了个喷嚏，打断了李渊对杨侗说的话，也让不少人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全然不回过头去看，就当是个小意外罢。
李渊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但是李世民跟个木桩子一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遂挥了挥衣袖，一旁的大太监明眼，朗声道“退朝！”
路上，杨侗和李世民一并走着“秦王，我姑母这病症可有什么速好的法子？”
“没有啊，我寻了许多的方法都不见效，现在只能看你姑母自己，观音婢不是说过了，难不成你有什么速成的？”李世民道。
杨侗摇摇头，但是在心里他已然有了一番打算。
午饭在王府前厅用的，李世民拉着杨令媛主座，长孙若颜和杨侗对面而坐，这是鲜少有的不规矩坐法，若是让朝臣看了定有参奏。
长孙若颜看着上座的两个人心里闷闷的，上午虽然逼着她说了实话可心里反而更堵，勉强得笑着坐在这里“这里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看着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让人撤了重新做。”
“不会，我这人粗口，不识什么精致，王妃布置了什么我便用什么。”杨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七分谦卑三分敬重。
“都可以称王了，哪里粗口，自然也是吃的精致的，你何必客套。”
李世民话音未落就听见“叮咣”一声，杨令媛的碗盏落了地上去，她是被李世民说的吓掉了要放到几案上的碗。
李渊已经建唐，现在自己为王还入长安城这不是活靶子嘛，能从皇宫出来他杨侗命好还是李渊能忍啊？
等等杨侗是王？什么王？她怎么对这个历史毫无印象，唉，罢了罢了，也不知道自己啥也不知道能在唐朝活到什么时候。
李世民给她捡起碗，然后亲自给她布菜，夹了筷子鱼脍抵到她嘴边“你怎么好好的砸了碗，莫不是想我喂给你？”
杨侗看着长孙若颜，她脸色的一丝变化都尽收眼里，再看李世民这做法行云流水一气，又看自己姑母少显慌乱，迟疑了一下夺走了李世民喂食的筷子才吃了鱼脍。
“秦王对姑母太过好，姑母以后福气怕是大的很呢。”
杨令媛错愕，对上杨侗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你莫在这里浑说，若论好，哪里比得上秦王对王妃的好，日后对孩子肯定也是极尽宠爱到对其他子嗣不屑一顾的。”杨令媛被他看的很紧张，她已经不太明白自己说什么了。
“你这是什么话，你若是有了孩子我自然是珍惜呵护的，怎么会不屑一顾，是不是有人跟你嚼舌头了？”李世民紧紧抓着她的臂膀，神情比她还紧张，又看向长孙若颜“等会把府里的奴才婢女都喊前厅来，我要看看是谁在我府里嚼舌头。”
“别别别，我……我没有这意思，没有，真没有。若……若是我能有孩子，我……我自然知道你绝不会薄待。”杨令媛连连摇头，着急为自己解释。
“二郎放心，等饭食撤下就去，舍身就去传人，待一个个细细查问绝不让妹妹受委屈。”长孙若颜猛的一股酸意返了上来，忍不住的想皱眉但还是压制着自己。
“我都说不用了，你们这样我……”
杨侗也附和李世民的想法“要得要得，姑母嫁入王府本就遭受非议，外面有秦王，里头靠王妃这么温柔如水的怕是压不住龌龊心思，还是审问的好。”
杨令媛又一次见识了在李世民心里的地位，说审问就审问，本来计划好的事情他一样也不做了。想到这里，她更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给长孙若颜，李世民还有府中的人平白惹了事情。
想着古装剧女主们都行事果决，智谋无双，又甜又飒又好看，时常幻想自己也像她们一样，现在好了如愿了，结果自己啥也不会啥也不懂，城府全无口不择言，这哪里是女主，妥妥的扯后腿专业角色嘛。
一审问就是大半日，用过了晚饭还有最后一批五六个人没问，全部问完，她陪坐着感觉整个人都散架了。
“李世民果然对姑母很上心，这都是姐姐用心经营的结果呢。”
夜里风凉，杨侗还是拉着她走到了王府的最高处露台，头顶皓月散发着淡淡的月光，站在月光里两个人的影子巧妙的贴在了一起。
白日思忖怎么和杨侗相处，但是此刻她只想骂人，她穿的没他多被风吹的恨不得缩成球，他居然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辛苦大半夜起身是有毛病？
“你乘着凉风拉我出来，就为了一句这个，大半夜不睡觉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莫急姐姐，你很快就可以和李世民单独地永远在一起了。”杨侗背着手自顾自说话。
杨令媛怀疑他有点傻，不仅做的事毫无意义，说的话也无法理解，什么叫单独永远在一起，他在说什么？
正在她心里暗骂时，杨侗面向她，语重心长地表示道“姐姐，跟我回东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