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子,我日日都会不自觉地走到城门口,期待着也许下一秒,那个少年的身影便会出现,然后笑着说:“鱼归,我回来了。”
可是,每一次都是从人群熙熙攘攘,到安安静静,然后再一个人走回去,无比落寞。
铁面这段时间也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没有来找我,便任由我这么消沉下去,直到,司徒旻的诞生。
慕青快要临盆的时候,似乎整个王宫都忙碌起来了。
不止王宫,我能感觉到,整个铁面系统也都活跃起来了,虽然他们的行踪很隐秘,但我还是能在太子宫内感觉到,他们就在附近。
甚至连司徒隐都对我说:“若是你这几日无事,便来太子宫住下吧,陪陪慕青。”
我满心疑惑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为什么慕青生产,会平白多了这么多护卫?”
司徒隐纠结许久,还是决定告诉我:“慕青和其他人有些不同,她是灵媒。”
我疑惑道:“灵媒又是什么?”
司徒隐说:“上古有五大神兽,八岐大蛇、白泽、龙鱼、毕方和穷奇,每一个灵兽的体内,都蕴藏着巨大的灵力,也对应了我们体内的五灵。多年来,人们都在四下寻找神兽,有传言说,只有五大神兽对应的灵媒才能召唤出对应的神兽。”
我想到之前在壁画里看到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不由得唏嘘,原来这些东西,居然真的存在啊。
我又不解道:“可是,这和慕青有什么关系。”
司徒隐叹了口气说:“慕青是灵媒,生来就被各方势力所争夺,多年以前,她来到岚又国,被父王保护起来。岚又国实力强大,再加上慕青本身也实力出众,所以多年来都没什么事,可是,如今她要生产了,这是她最危险的时候。”
“为什么?”
“因为灵媒生产之时,会将一般的灵媒转移给腹中的胎儿,一个大人不好抢夺,但孩子……”
我明白了他的用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如果灵媒召唤了灵兽之后呢?会怎样?”
司徒隐的神色第一次变得冷酷,紧咬牙关说:“召唤灵兽,需要耗尽灵媒体内的所有灵力,届时,灵媒……会死。”
听闻这里,我的内心又是震惊,又是愤怒。
我拍了拍司徒隐的胳膊,轻声说:“放心吧,从今日起,我定当竭力护他们母子平安。”
司徒隐欣慰地笑了笑,说:“你怎么知道就是母子,不是母女?”
这话倒是把我问住了,我尴尬地笑着说:“也没怎么知道,就是随口一说。”
“哈哈,那便借你吉言了。”
我撇了撇嘴,说:“什么意思,重男轻女啊?”
司徒隐笑着说:“只要是慕青生的孩子,我都喜欢,只是,若是男孩,父王应该会更开心一些。”
闲聊片刻后,我便在司徒隐的安排下,住进了太子宫,就在慕青相邻的房间住下。
每日倒也没什么事情,只陪着慕青走走看看,闲话家常。
她时常对我感到抱歉道:“真是没想到,不过是一次生产,阿隐居然麻烦你来照顾我,当真是大材小用了。”
我扶着她坐在花园旁边的椅子上,笑着说:“倒也没什么,这些日子,我闲来无事,若不是来陪你,估计就成日的睡觉了。”
慕青点了点头,说:“成日睡觉的确是挺无聊的,不过,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你倒是可以去找找沈随风。”
听到沈随风的名字,我一下来了精神,疑惑地看着她。
她笑着说:“前几日我无意间听父王说起来,沈随风是被派去邻国做一项间谍任务,大概……就和你前几个月做的那种差不多,但这种任务毕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顺利的,一年半载也极有可能,如果你很想见他,倒是可以偷偷去看看。”
我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慕青,说:“这违反规定了吧?若是导致任务失败,那岂不是……”
慕青打断我说:“哪来的那么多可是,自己小心一点不就好了。”
看着她一脸鬼鬼的表情,我脸不由得抽动两下,说:“你是不是干过这样的事?”
她被识破后,哈哈大笑道:“被你看出来了啊,许多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阿隐带军出征,许久都没有回来,我便偷偷摸摸跟了上去。当时把阿隐吓坏了,想把我送回去,又怕路上遇到什么危险,便只能留在身边,于是,我们朝夕相处了两年,大败敌军后,才一起回来。不过那一次,父王发了好大的火,关了我两个月禁闭。”
我惊讶地看着慕青,虽然从气场上来看,就不是什么乖乖女的类型,但我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能疯到这个地步。
“为了自己所爱,居然能这么有勇气,当真是了不起。”
我刚感叹完,又想起司徒隐曾经抱怨,说慕青不愿意嫁给他,便又问道:“既然相爱,为什么不早早嫁给他呢?”
听到这个问题,慕青的眼神暗淡了,沉默许久,我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有点不知所措。
而后,慕青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我,说:“人生在世啊,总有许多迫不得已,如果有的选,在七岁那年,我就想和他在一起。可是,他是未来的王,而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掉的灵媒,连我的孩子……”
见她如此感伤,我也不由得落了两滴眼泪。
我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说:“不要难过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了吗?你有了家庭,有的爱你的丈夫,还即将有了孩子。过去不开心的事情,就忘掉吧。”
她笑着靠在我身上,抬手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睛,笑着说:“你看,本来是我想督促你去寻找幸福的,结果反而惹我们俩难受了,这事儿以后不提了,不提了,今日我让人备了你爱吃的糕点,走,我们一起去尝尝。”
听到美食,我立马来了劲头,扶慕青起来。
谁知,她刚站起来,便停在原地,接着,整个腰身都在向下,并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吓坏了,连忙扶住她,关切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她倒是比我冷静多了,虽然一脸痛苦,却依然镇定道:“大约是快生了,鱼归,快传产婆,另外……着人去找阿隐回来。”
我闻言,连忙吩咐左右的宫人,于是,刚才还一片宁静的宫殿,霎时间就变得骚乱起来。
幸好宫里准备的比较周全,司徒隐也就在附近,立马便赶了过来。
产房重地,我并不能进去,只能和司徒隐一样守在门外。
房间内传出一声声凄厉的喊叫,司徒隐则在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我甚至能察觉到他的感同身受。
慕青的每一声惨叫,都像是一把利刃,戳进他的心里,让他痛苦难耐。
也正是这一次,让我对司徒隐,又敬佩了一分。
这个一米八几的男人,这个在战场上厮杀,流血流汗不流泪的男人,在妻子饱受煎熬的时候,落下了眼泪。
我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开口。
只能看着产婆一盆盆从房间里端出鲜红色的血水,然后,再端着温热的水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产房内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天际。
司徒隐焦急地脸上终于舒展出一个笑容,他欣喜地看着我,笑这说:“鱼归,听到了吗?是男孩儿,你猜对了,真的是男孩儿。”
他说着,便想进产房,却被两个婆子拦住。
那婆子说:“太子殿下,如今产房血气重,您不能进去啊。”
正说着,产房内忽然传出一声惨叫,连门口拦路的婆子也吓了一跳。
司徒隐暗叫不好,一脚踹开大门冲了进去,我也紧随其后,接着便看到产房内,两房势力正在对峙。
一边是铁面,一边是腰间扎着玫红色腰带的黑衣蒙面人,这装束,正是我在沧澜国时候见到的。
铁面护着慕青,而蒙面人的手里则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另外的一些铁面又在外圈将这些黑衣人围起来,两边僵持不下。
慕青刚生产完,虚弱到了极点,可又十分担忧自己的孩子。
见我们冲进来,连忙虚弱地对司徒隐说:“阿隐……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可是,孩子在人家手上,稍不留神直接撕票也是极有可能的,我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反倒是那个抱着孩子的人忽然回头看着我,说:“好巧啊,李鱼归,我们又见面了。”
我冷哼一声道:“沈随风的手下败将,不想死的话,赶紧把孩子交出来。”
那人笑着说:“鱼归你太小看人了,人总是会进步的,我也一样,如今若再对上沈随风,胜负难料呢。”
我原本想着,和黑衣人聊天,吸引他的注意力,让司徒隐趁机夺回孩子。
毕竟这个人的实力我是见过的,连沈随风都打不过,司徒隐更是不在话下。
可是,我想错了,沈随风和他交手的时候,没有顾忌,而司徒隐不同,每失手一次,都可能会损伤了这个孩子的性命。
显然黑衣人也不想在这里过多纠缠,一个闪身便离开了产房,带着孩子走了。
铁面想追,却被其他黑衣人阻拦,两边打了起来。
司徒隐想要去追孩子,我拉住他的衣袖,说:“慕青这里也很危险,你保护她,孩子我去追。”
司徒隐拉住我的手,说:“鱼归,谢谢你。”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放心吧,相信我。”
语毕,转身冲出房间,释放灵力,寻找黑衣人的下落。
身后传出了打斗声,是司徒隐动手了,只要抓住了这些黑衣人,自然也会有首领的线索,他们会来支援我的。
那黑衣人带着孩子飞速向沧澜国的方向跑去,我紧随其后,却依旧被拉开一段距离,不得不说,这个人的轻功,的确厉害。
可让我想不通的是,沧澜国如今的国君是由岚又国扶持上去的,说起来,也算是岚又国的附属国,没有道理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这个黑衣人似乎和我很熟悉的样子,还能直接叫出我的名字,他到底是谁呢?
我搜遍了脑海,还是想不到,沧澜国,到底漏掉了谁呢?
思想一抛锚,追踪的气息渐渐散了,我也没有察觉,忽然抬眼,发现那个黑衣人就站在不远处,怀里抱着孩子,似乎在等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