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没有回答江小木的话。

他举着手中的酒杯开始晃荡，好像在思考江小木的话值不值得他的耐心。

江小木的注意力也被大老板手上的翡翠酒杯吸引了过去，他又在思考什么呢？

最后大老板以袖掩面将酒杯中的半杯酒喝了下去，然后对江小木举杯道：“希望你不要让我做第一次亏本买卖。”

江小木知道自己可以在十月初一前不用再时刻担心有人会来拿自己头上的一万两了。

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一个人在开心的时候总是会笑，但江小木现在却没有笑。

他在盯着大老板的酒杯看。

大老板的酒杯边缘有一个残存的唇印，红颜动人。

那是大老板喝酒之前没有的。

江小木从没见过哪个大男人会有这么这么鲜红的唇印。

难道大老板是个女人？

可江小木从未见过有哪个女人说话比大老板还有威严，还有男子气概。

这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江小木是一个好奇的人，好奇的人总是会对这种事思来想去。

一个想着事的人当然笑不出来。

大老板道：“你可以出去了。”

大老板好像没有兴趣和江小木说话了，他已经下了逐客令。

江小木也想明白了，大老板是男是女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早就想离开了。

墙上的门又出现了。

江小木一推就开了。

走出门的江小木以为自己会又出现在赌坊的大厅里，他就是从赌坊大厅墙上的一扇门进入这间屋里的。

但江小木看到的不是挤满人的赌坊大厅，而是一条狭窄的胡同。

就是江小木进入赌坊前经过的那条小胡同。

只是现在胡同里已经没那么昏暗了。

夜幕正在褪去，天边泛起一阵鱼肚白。

晨风扫过小胡同，从远处带来一片枯黄落叶。

小巷里一个人都没有。

和江小木一起进入赌坊的“酒囊饭袋”三个人没有出现。

跟着他到小巷里的几十号人也不见踪影了。

飘在空中的枯黄落叶落到了江小木脚下。

江小木突然感到一丝凉意。

从一个密闭温暖的空间出来，凉意总是格外的瘆人。

一个人在感受到凉意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哆嗦两下。

江小木却没有，他的身体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紧绷，他不敢动一下。

他知道自己一动就会露出破绽。

风里带来的不止是凉意，还有杀意。

杀意此刻正围绕着他寻找破绽。

他就这样站在小门前不动。

一直站到天边被染上了金色。

夜已彻底过去。

一个人从胡同尽头的转角处走了出来。

一个身穿白衣的剑客。

此刻剑客逆着光，但江小木还是看清了他的脸。

一张并不英俊的脸。

直眉楞眼，塌鼻薄唇。

一张江小木之前绝没见过的脸。

杀意就是从白衣剑客身上传来的。

只是在见到白衣剑客后，江小木笑了。

白衣剑客也看到了江小木的笑，因为江小木已经摘下了面具。

白衣剑客的话比风还冷，“你在笑什么？”

江小木笑道：“我很高兴，所以在笑。”

白衣剑客道：“有人来杀你，你还很高兴？”

风愈急，杀意正浓。

江小木道：“我高兴的不是有人来杀我，而是我看到了我的朋友。”

白衣剑客剑已出鞘，一步步走向江小木，一步一字道：“我怎么没看到你的朋友。”

白衣剑客已停下，就停在胡同中间。

杀意已到顶峰。

江小木却动了，他也一步步走向白衣剑客，一步一字道：“你就是我的朋友。”

江小木停下的时候，他已走到白衣剑客身前，两人间刚好有一剑的距离。

白衣剑客没有出剑，反而收剑。

“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的眼睛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白衣剑客从转角处出来的时候，江小木就认出了他是许错，所以江小木摘下了面具。

太阳已升起。

一碗热乎乎的粳米粥下肚，烫得江小木浑身舒坦。

整个人这才感到温暖，就像是和整个城市一起从秋夜的凉意中苏醒过来。

长长吐出口气，擦了擦汗，江小木才笑道：“你怎么换了一副模样？”

如果不是那一双让江小木感到惊艳的眼睛，他怎么也不会把眼前这个直眉楞眼的年轻人和许错联系在一起。

许错微笑道：“可你还是认出了我。”

江小木道：“如果你能看到自己的眼睛，你也能认出你自己来。”

许错道：“那就好，不然我就得去找别人的麻烦了。”

江小木不解。

许错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这是我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买来的面具，如果一眼就能看出破绽，你说我该不该去找卖家的麻烦。”

江小木摇头道：“这很真，一百两银子就能买这么一副面具真是划算得很。”

许错道：“确实划算，这张面具是照着一个不知名的剑客做的，就是这副面具让我在城外混入了一群剑客里。”

江小木道：“你查到了什么？”

许错摇头。

江小木道：“什么都没有？”

许错道：“什么都没有，洛阳城外最近一个月来连一个乞丐都没有死过，更别说剑客了，方圆百里比什么时候都太平。”

江小木笑道：“什么都没有就是什么都已经发生了。”

许错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不正常，有人掩盖掉了发生过的一切。

许错道：“没有少人没什么，还有多的人。”

江小木道：“多的人？”

许错道：“黑山九鬼。”

江小木怔住了，黑山九鬼已经死了，他亲眼看到的，人就是许错杀的，许错怎么还能见到黑山九鬼呢。

随后江小木笑了，他已经想明白一些事了，他道：“你只是见到了和黑山九鬼长得一样的人，对不对？”

许错道：“没错，他们的武功招数和我们遇到过的黑山九鬼完全不一样。”

江小木又道：“那你不追着他们查下去，来找我做什么？”

许错到：“我不是来找你的。”

江小木想了想，随后道：“你是跟着黑袍人到了小巷的，如果不是我摘了面具，你就会真的杀了我。”

许错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江小木叹了口气。

许错笑道：“幸好你认出了我。”

江小木道：“我宁愿没有认出你。”

许错吃惊地看着江小木，他不明白江小木为什么会这么说。

江小木笑道：“我就是想看一看我能不能接下你的一剑。”

许错动容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间是不会拔剑的，江小木自然明白，只是他有些后悔了，他应该在领教过许错的剑法后再和许错交朋友。

江小木勉强笑道：“我见过一副和你脸上做得一样真的面具。”

许错道：“我也见过。”

江小木道：“我是在唐豆豆脸上见到的，你是在新的黑山九鬼脸上见到的。”

许错道：“城外确实是死了人，不过有人又戴着和死人脸一样的面具出现了，不过我们并不知道到底哪些人是假冒的。”

江小木道：“做面具的人一定知道，看来你还是要去找卖家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