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赵简所预想的一样，虽然第一天只有索额图带着黑岩部落来投，但是接下来四天陆续过来大小数十个部落，多的有几百个战士，最少得不过几十。

不过赵简都来者不拒，反正那些杂胡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供饭，让啥都干。

唯一可惜的是杂胡里会说中原话的不多，本来想着让魏军跟他们来个友好交流的，但也因着无法交流放弃了。

四天里，除了每天都过来找她一起吃饭的赵由林之外，赵简不是在和工匠讨论，就是演练阵法。诸如雁形阵。

较之于锐阵，雁形阵稍微复杂些，整个形状像多层塔，或者说是几个三角形摞在一起的样子，进攻能力虽不及锐阵但多层递进保证了骑兵不会陷入阵中，从而保持一定的移动里。

毕竟，骑兵的生命就是移动力，即便是后世的具装甲骑，在陷入泥泞般的步兵方阵里也是死多。

对付胡人，自然无需太多花哨，只要借着锐阵恐怖的杀敌速度下掉胡人战心即可，但中原士兵可不是如此。

“将军，此阵有些复杂，要是想让士卒熟练掌握恐不行。”上午的演习结束，袁超找到赵简，将自己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此前已经掌握的锐阵就足矣，这次赵将军所讲解的雁形阵属实没有必要。

对于袁超的提议，赵简回答的只有一句话。

“练，给老子加紧练，既然脑子记不住就用肌肉记住，别跟我讲不会，要是有肉给我两百条狗都能练出来。”

对此，袁超只能回应以苦笑，接着将心中苦对着远处士卒分享。

“都搁那给我干啥呢！赶紧给老子起来，今天不把阵型练好老子陪你们饿死在这里。起来！”

至于效果，别的不说，至少本就在营西落下的杂胡们都老实了，毕竟整天有上千骑马的战争贩子在你家门口大喊大叫，敢不敢不安静。

别忘了，这些魏军骑兵就在前不久刚屠杀了他们近一半的弟兄，其中有的家伙兵刃上的血迹都没擦干净。

这一日，中军大帐，赵由林召集戍边军众将于此，另外还有赵简，之所以单另出来说，是因为这是心照不宣的，出生于戍边军的赵简赵将军受定王看重，已经是定王军的人了。

中军大帐，因为暗的缘故，点着几根火把，造型粗犷，不知是出自哪位赵姓人士的手里。

“火把做的不错，有特色。”一进门，赵简抬头，打趣道。

她是第一个过来了，除她之外，就是早就在此等候的赵由林，因此开些玩笑无妨。

赵由林没搭理她，只是盘腿坐在那里，在他面前摆着的是一副沙盘，上面记录了这上郡周边的地形，做工精致，层次分明，出自随军工匠的手笔。

不过片刻，偌大的中军帐坐满了将领，依旧是赵由林坐首位，下首左右分别是程子茂和赵简。前者面容严肃，眼睛半阖，似是在想着什么。后者嘴角勾起，神色轻松，看上去成竹在胸。

赵由林不作声的扫了两人一眼，对于赵简心中所想他大概能猜到几分，事实这几日他同后者接触不少，其无论是谈吐还是行为都让他感到好奇，尤其是其偶尔蹦出来的一两句不着调的话，虽然看似怪诞，但细想总是很有道理。

像是什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之类。至于革命和同志是什么他不清楚，但这不妨碍理解。这几天，他也常用这句话来激励士卒，看上去，效果不错。

呃，思维有些活泛了。

他猛闭了下眼，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将目光放在了程子茂身上。

程子茂坐在他身边约莫一米处，因此他可以看清前者脸上的细微表情，而且其看上去不像是好受的样子。这令他感到奇怪。

“程将军，有什么不妥之处吗？”他道。

“谢定王关心，没有什么不妥，大概是上了年纪，身体不适了。”程子茂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生硬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密谋，程子茂身为戍边军军长，对于大魏的忠心自然无可挑剔，事实上程子茂的父亲，原来就是这上郡郡守程鱼程建钰，其祖上也是最早一批跟随魏国国君，也就是魏慧帝先祖打下魏国江山的一批，其对于魏国的情感甚至比自家还要深邃。

程子茂有两个儿子，都在军中当职，不过因为约定俗成，皆不在戍边军中，大儿子程元在安邑城西的洛水营，小儿子程忠则在驻扎在离着汾水不远的平阳县，防备着东边的赵国。

赵国虽说远不如大楚，亦不如齐国，但其同燕国就如齐鲁两国关系一样，在加之每年北方异族南下的主力，楼烦和匈奴，包括东胡都在燕赵之地，所以其既然每年都能抵御侵扰，自然战斗力不会太弱。

话题回到程子茂，其能在二十多年前做到一军之长，又在这位置上稳当做到现在，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同战争嗅觉一样，他对于政治嗅觉也同样灵敏，当今魏国君魏慧帝赵由琪在位不到五年，从先皇手中接过大魏江山的他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将这本来因着大秦侵扰变得岌岌可危的大魏打造的铁桶一块，虽其中有定王不少功劳，但魏慧帝的能力自然是他们看在眼里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而他程子茂，作为先帝所钦定的老臣，虽是钦定，但也没到近臣的地步，自然是在清理的名单之内的。

原来是没有由头，现在连其族弟，定王赵由林都派来了，自然也不会是那劳什子清理胡人的，为的就是接手戍边军，换一个他魏慧帝信得过的上场。

无可厚非，但透着一股子心寒。

事实上这也不是他自己的臆测，就在昨晚，他收到了一封无字的书信，虽然上面什么都没有，但是送信过来的人，不简单。

大魏武卒，身披三胄，日行百里，摧城拔寨，侍奉皇族。

没错，正是只有历代魏王才能指挥的军队，魏武卒。

“明日我魏军全军向北拔营三十里，诸位可有异议。”赵由林用手指着沙盘，在其上比划了一条路线。

“胡人探马众多，若是我军拔营，其一定会前来袭扰，届时全军以行军姿态，战车在外，步卒在内，弓弩手居于中间，骑兵侧方游曳，诸位可有异议。”

说是商议，但赵由林的话说的极为坚定，让众人即使有其他想法也不敢提出。

“定王，末将有议。”正当众人无声时，一直不说话的程子茂突然起身，眼神爆发精芒。

“哦？程将军有何要议，但说无妨。”赵由林挑了挑眉，不是恼怒，而是讶异这位自打自己亮出虎符之后就一直装死的程子茂突然改了性子，心里大为好奇。

不过不能表现出来，主帅作出决定后所谓的商议不过是走个过场，若是谁这时候站出来不是前者犯了致命错误就是后者挑事，显然，赵由林绝对不会是前者。

于是他脸色一板，沉声说：“不知程将军突然起身，是有和议事？”

话说的委婉，语气却不容人质疑。

程子茂闻言朝着赵由林行了一礼，这礼虽小但绝不一般，原本两人的地位有些尴尬，赵由林虽说地位比其要高，但真正实权的还要说是程子茂，即便是有虎符压制，但真的撕破脸的话，虽然不至于领着戍边军反叛，但给赵由林使点小绊子还是轻而易举的。因此两人的关系一直有些僵硬，从属关系也有些模糊。

所以，这一礼节算是程子茂公开的向赵由林从命，也算认可了后者的主帅身份。

“定王，吾恳请明日拔营之时，容吾做前锋。”

“你确定，程将军，别怪本王直言直口，您老虽然戎马一生，但毕竟英雄年老，况且程元，程忠亦在他处，还是随我在这中军稳妥些。”没想到程子茂上来却只要这么一个要求，赵由林眉头微皱，想想还是拒绝。

“定王不可，老夫戎马一生，既然之前可以同北境胡人搏杀，此时亦能如此，此外，恳请定王容吾如赵将军骑兵军中，吾年轻时亦善射，精通马术，恳请定王准许。”

要求担任前锋，亦要求进入第一线搏杀。这种要求唤作任何一个士卒哪怕是将领赵由林都会欣然答应，不过除了眼前这位。

“感情这位是要碰瓷？”全程沉默的赵简此刻也歪着脑袋，神情有些不自然。先不说这位原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眼下都接近六七十的老头子了，为啥要学人家廉颇老而弥坚，但一回轰轰烈烈的老年人呢。

退休回去抱孙子不好吗？

“咳咳，程将军勇武吾等自然知道，不过您老乃一军之长，又素来有威望，若是搏杀于第一线，要是有个闪失......”赵由林故意咳嗽了一声，缓缓道，同时一边说着，还一边给周围将领打眼色。

还愣着干啥，老爷子闹脾气了，赶紧劝啊。

众将会意，立时纷纷开口，有晓之以理的，有动之以情的，甚至有个性子烈的，扬言程将军要是执意如此，那他当场拔剑自刎，死在他面前。

“哼，你们莫劝，想死就死，老夫也不欠你们什么，今日吾就要定王回答，是许还是不许。”丝毫不领会众人相劝，程子茂冷哼着，打断众人道。

“这...（末将请求定王准许程将军所求。）”

当赵由林想要开口，咬牙否决程子茂要求是，下方有一员将领站出，朗声道。

“末将请求定王准许程将军所求。”怕赵由林没听到，赵简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