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雪尤其之大。
陋巷之中已经悄无人声,也不知道是都躲在棚屋之中取暖,还是去往了何处,只是平日里的流民一个也不见。
当青衣秀士带着人熊等人来到此地之时,仿若进到了鬼地一般。
“大哥,感觉有些诡异。”人熊眉头紧蹙,虽然面相粗野,但心思却也算活络,从踏进城南的那一刻,就感觉与往日有些不同。
青衣秀士推开巷旁一间棚屋的破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人去房空。
“人熊,你带两个人继续往前看看,我就不信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青衣秀士沉吟片刻,低声吩咐道。
人熊领命而去,青衣秀士则带人退出了棚屋地带,静静地等着人熊探查的结果。
可惜,让青衣秀士失望的是,当所有人都察觉到不对时,人熊依然没有带人出来。
“走!”青衣秀士心中微沉,看着漫天大雪后显得更加神秘的棚屋地带,当即下了决断,带着人往后撤退。
“大哥,不管人熊他们了么?”青衣秀士身旁一个劲装中年男子沉声问道。
青衣秀士低叹一声,“如果他们安然无恙,自然会回县尹府与我们汇合。”
那男子微微皱眉,显然从青衣秀士话中听出了另一层含义,恐怕人熊三人已经是凶多吉少。
“那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男子轻声问道。
青衣秀士扭头看了一眼男子,沉声到,“自有我与小将军分说。”说完也不再言语,带着一干人等消失在风雪之中。
青衣秀士等人刚走不久,便见一行人缓缓从棚屋区深处向外走来,赫然正是雪影等人。
而站在王仙芝身旁的一个大汉,手中提着一个已经冻僵的头颅,仔细看其相貌,不是人熊又是何人?
曾经雄霸河北绿林的一代豪杰,居然在这破烂不堪的陋巷之中不明不白地死了。
看着身影快速消失的青衣秀士一行,王仙芝不时转头打量一番身旁一身平常打扮,蒙着面巾一脸冷漠的雪影,心中震惊不已,不单是王仙芝,身后一众大汉,以及数不清的流民更是惊讶,平日里这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居然有这如此强大的战力。
他们可是亲眼见到人熊在她手中没能走过三招,便已然毙命。
虽然这是有心算无心的结果,但丝毫不影响大家对于雪影印象的改观,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轻视雪影,更没有人对于她的决定提出异议。
“姐姐,这青衣秀士也是机灵之人,发现不对便提前撤了,倒让我们白费了一番功夫。”一旁的小沐扔掉手中提着的头颅淡然道,却是另一个随着人熊进入陋巷之人,只见其怒目圆睁,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会在此处受了人的暗算殒命。
雪影眉头微蹙,原本以为会是吴家的人出现在这里,没想到来的反而是帖木儿的人,这下反倒是让局面更加难办,如果说雪影此刻最不想招惹的人是谁,恐怕帖木儿当排第一。
“无碍,虽然没能尽到全功,但也给了他们一个震慑,也不算全无所获。”
话毕,雪影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县尹府而去。
“昨夜老驼背找到了老不死的,两个人在房中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我这也不好近距离探听,只知道等老驼背走了,老不死的就下令将兄弟们全都撤了回来,不再与城南那帮贱民为难。”县尹府侧厅之中,一个黑衣男子站在吴法言身后,双臂环胸,淡然说道。
听到最后一句,附身在书案前写字的吴法言笔锋微微一顿,一滴浓墨已经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之上,精心写就的一篇诗词就此糟践了。
吴法言轻叹一口气,将毛笔掷到一旁,双手提起案上的宣纸,淡然地揉成一团,扔到了一旁的炭盆之中。
看着雪白的宣纸在炭火上慢慢化成灰烬,夹杂着徽墨升腾起来的别致清香,吴法言轻笑一声,“我在想,这老驼背到底是出卖了什么利益,让老头子居然能够决定和他相安无事。”
黑衣男子冷笑一声,“你当儿子的都不知道,我们更不知道了。”
“吴七,你们内卫都是这个臭脾气么?简直太没有意思了。”吴法言走到一旁的椅子中坐下,端起一旁的茶盏慢慢饮起茶来,也不招呼堂中男子坐下,略带无奈地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只要把事办好了,脾气好不好又有什么区别。”黑衣男子嘿嘿笑了两声,轻松地走到吴法言一侧的椅子坐下。
吴法言轻笑一声,伸手点了点黑衣男子,玩笑道,“我也实在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伤心,老头子居然派你来监视我。”转而又接道,“不过拿下你们大爷,到底有没有把握,这个可决定了咱们事情的成败。”
男子瞥了吴法言一眼,“你也知道大爷是老不死的亲信,我也不敢说有实打实的把握,不过只要你能够认真履行承诺,想来问题不大。”
吴法言沉吟片刻,郑重道,“你可以跟吴大说,只要能够听我号令,事成之后,不单允你们自由,我还可以让他自立一姓,自此之后在白城光明正大的活着。”
男子嘿嘿笑了两声,“果然是个狠心的主,连我都没有给出这么好的条件,居然给了大爷。”
吴法言愕然,却听男子接着道,“玩笑话罢了,只要能够得到自由,其他的都不重要。”站起身来,面露恨色,沉声道,“我们世代为奴,子承父业,也不知道为了你们吴家,还有之前的白家死了多少人,你应该知道你的话对于我们的重要性。”话语之中隐隐有几分警醒的意味。
吴法言紧跟着站起身来,郑重地向着男子抱拳道,“七哥放心,吴法言说一是一,绝不反悔。”
男子认真地看了看吴法言,叹息道,“希望如此,否则你应该知道,我们有多忠心,就有多少恨意。”
吴法言看了看男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吴法言还要再说其他,却听门外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便是蒙放的声音,“大人,外面来了一帮流民,将府门都堵死了,点名道姓说要见你。”
吴法言沉声道,“我知道了。”转头再看,那黑衣男子早已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消失了。
吴法言沉吟片刻,心中琢磨现在吴清源到底是作何打算,却听门外蒙放已经出声催促。
“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禀报帖木儿大人,请他与本大人一并前去。”吴法言微怒道。
帖木儿得了真金的禀报,将堂中的青衣秀士打发走,冷笑一声,“来的好快。”转身对邦察与真金二人道,“既然如此,那本官便随吴大人走一遭,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白奉甲背着白蓁蓁走出洞口,正要向外走去,却猛然听到一声狼嚎,二人转头一看,赫然是一匹硕大无比的白狼。
白狼快步走到二人身旁,围着二人打起转来,说来奇怪,白蓁蓁也就罢了,白奉甲也丝毫没有惧色。
白蓁蓁拍了拍白奉甲,示意他将自己放了下来,张开双手,那白狼居然亲昵无比地钻到白蓁蓁怀中,硕大的狼头拱着白蓁蓁的脸,将白蓁蓁痒得咯咯直笑。
白奉甲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嬉闹的一人一狼,心中惊讶不已,看来洞中的玉书所言非虚,甚至都已经怀疑着白蓁蓁该不会是那白巧音的投胎转世?否则又岂会让这凶悍无比的草原苍狼主动认主?
要知道,自己当时与这白狼遇到,可是狠狠地恶斗了一番,也算是一人一狼不打不相识,白奉甲也看出眼前白狼早已通了人性,也是在这白狼的指引之下,方才打开了山中那巨大无比的武库,当然,代价就是跟着白狼,将白蓁蓁救了出来。
想起那巨大无比的武库,白奉甲如何还想不明白,从喇嘛寺下的宝库,到这不知名群山之中的武库,都是当年白家为了应对不测而专门修建的战备之地,恐怕目的就是为了应对西北之地频繁的战乱,为白家子弟迫不得已退出白城准备的东山再起之备,可惜的是,无论是当年的白呈奉也好,现在的风雨间也好,都没有用上,尤其是以白昊君为首的风雨间,恐怕都不知道眼前这一宝库的所在。
“白狼白狼,以后就叫你小白了好不好?”白奉甲沉思之间,却听身旁的白蓁蓁娇声道,转头再看,那白狼居然低头思索了片刻,最后状若无奈地点点头,好像是勉强承认了这个不太好听的名字。
而白奉甲更是无奈,自己与白蓁蓁都是姓白,眼前的白狼也成了姓白的,不知道到底是占了便宜,还是被占了便宜。
“大哥,小白不怕我就罢了,怎么感觉跟你也很熟悉啊?”白蓁蓁双手抚弄着白狼脸上蓬松的毛发,朝着白奉甲娇笑着问道,仿佛之前洞中发生的一切都已然随雪化去。
白奉甲看了一眼白狼,没有理会白蓁蓁的问话,更没有告知她自己与白狼在那条暗河旁相遇的经历,以及此后打开白家武库的过程。
对于白奉甲而言,甚至都不想有启用那武库的那一天,只是转头看向眼前越来越大的风雪,以及远处看不到影子的白城,白奉甲心中也没有底气,到底会不会有那样一天。
当下的白城,风雪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