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张鹏煽动大家鼓掌，锅里的汤也跟着“咕噜咕噜……”的涨，冒的很高。

　　穆青山觉着掌声很刺耳，因为他不知道那是敬佩，还是嘲讽？

　　喝完以后，大家纷纷表示要敬谈丽华，都被穆青山挡了下来。张鹏不明的叫嚣要跟他死喝，大家都知道来者不善，但他还是奉陪到底。

　　没有人劝得了，张鹏跑了洗手间无数次，吐了又吐，最后穆青山说：“行了，不喝了，我认怂我认怂。”

　　“你个怂货…”

　　张鹏叨叨了两句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有没有事？”

　　本来脑壳有点昏，但是听到谈丽华的关心，便又瞬间变得清醒，眼睛闪烁的看着她，道：“没事，这点酒还喝不倒我，以前我在外面上班的时候，喝的比这还多……”

　　一群人吃火锅完后，又去了KTV，张鹏被他的两个室友扶着，到了以后就趴在沙发上睡的跟死猪似的，一动不动。

　　平时在学校里非常乖巧的人，喝了酒以后也变得疯狂起来，又唱又跳的。

　　温暖的灯光转来转去，穆青山坐在谈丽华的旁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注视着她。

　　谈丽华发现了他的小眼神，问道：“一直看我干嘛？”

谈丽华的脸颊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被穆青山看的不好意思。

　　穆青山也毫不否认的说道：“怎么？长得丑还不让看啦？”

　　谈丽华一把揪着他的耳朵，“什么？你把刚才的话给我再说一遍…”

　　“哟哟哟…仙女，我错了，你是我们的小仙女啊！”

　　谈丽华白了他一眼，“哼，今天我开心，不跟你计较。”

　　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大，平时的时候像个孩子一样，一点也没有老师的风范。

　　“其实你很美……”穆青山对她说，可能是因为酒劲上来了，才敢把藏在心里已久的话说出来，尽管如此，但他始终无法向她告白，勇气、信心，不够。

　　“你说什么？”谈丽华似听见未听见的问他。

　　“我说‘小仙女，生日快乐！’”穆青山大声的说，说完就笑了，脸上的酒窝显出此时的他是快乐的。

在有谈丽华的这段浅时光里，穆青山在匡文伶那里得到的伤痛已经渐渐的变得不再平静，也会偶尔想起她，只是没有了当初的那种疼痛。

可能是谈丽华的出现的带来的力量压过了他心里的伤口。

他也曾因为思念而疼痛到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合过眼，也曾在烂大街酩酊大醉，胡须和头发长了很长很长，微信里的运动数量从未超过两位数。

他常告诉自己，只有他自己上岸他才能救赎于岁晚。

于岁晚，她在万谷深渊，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将她救上来。

于岁晚跟他说过，让他不要救她了，万丈深渊的下面未必是生命的尽头，也可能是像倩女幽魂里面的花谷那样幽静闲适。

　　“去给我唱首歌吧！”

　　“好哇，你想听什么？”

　　“就唱你在‘十佳歌手’时唱的那首吧。”

　　“为什么是这首？咱换一个好吗？”

　　“不好，因为我喜欢。”谈丽华略带撒娇的口气。

　　穆青山突然犹豫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这首歌就好像是为他而写的一样，每当前奏响起，便将他拉进痛苦的阴霾之中，但是谈丽华开了口，他不想让她失望。于是拿起话筒，唱了起来。

　　他闭上眼睛，跟着旋律找回过去的光阴，想象着自己站在一个偌大的舞台上，唱的撕心裂肺，观众流着眼泪，哭喊着他的名字。

　　每一个音符，都在心弦上跳动。

唱者有伤，听者有泪。几分钟过后，听者擦掉眼泪，继续他们自己的生活，这世间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

　　屋子里昏黄的灯光闪烁，一次一次的晃过他的身上，瘦骨如柴的背影显得更加的孤独。

　　唱罢！

　　谈丽华望着他，似乎望穿了掩藏在他眼底的伤，或怜悯，或同情，或心疼。

　　“喂，就算我长得很帅也不必这么看着我吧！”

　　“臭美吧你。”

　　其他人继续唱唱跳跳，只有他们坐在一角处，有说有笑，喝完了的酒瓶一个接一个，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四周的墙壁都是玻璃，如果把灯和空调关掉，那它就是一个没有光的冰窖，留给人的只有恐惧和寒冷。好在这世间还尚存的有一丝温暖，不至于让每个悲伤绝望的人走向死亡。

　　穆青山拿起桌上的烟盒抖出一根香烟，刚点燃就被谈丽华灭了。

　　谈丽华醉意熏熏地说：“不……不许你抽烟……”

　　说完就倒在穆青山的肩膀上睡着了。

　　穆青山面赤心跳的，茫然不知所措，多少次伸出去想要放在她肩膀上的左手，在空中停顿又缩了回来。

　　灯光像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划过脸庞，似乎在提醒着他：“她是你的老师…”

　　他轻轻地把她扶在沙发上睡着，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

　　他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抬头望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一拳朝镜子打去，镜裂开了痕，就像深邃的夜空被凿出一道光来。手上的血顺着裂痕往下流，头发上的水也一滴一滴地滴在洗漱台上，“哒，哒…”地响。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从厕所里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连手都没洗就离开了，回到房间与他的同伴说：“洗手间里有个人疯了，他把镜子打碎了，流了好多血，太恐怖了。”说完便带着他们去洗手间。

　　等他们到了洗手间的时候，除了裂开的镜子以外，啥也没有。

　　“我看你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吧！”他的同伴说他，说完便走了。

　　他自己也很懵的愣了一下，似有似无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他们走后，穆青山才从厕所里出来，刚冲洗掉的血，又顺着无名指流下……

第二天早晨，大家都还在睡着，沙发上，地上，各种姿势，还有呼噜声。

　　可能是因为年轻，所以才敢这样狂妄。

　　穆青山感到腿脚发麻，微微睁开眼，仰远压在他的腿上，他用另一只脚轻轻的将仰远蹬开，嘟嚷道：“你个死胖子，压得我脚麻死了。”

　　穆青山缓缓地站起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突然感到很温馨，好像一个大家庭一样，这是他从来不敢奢望的东西，和他小时候的校园生活完全是两个世界，这里没有凌辱，没有嘲讽，只有温暖。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谈丽华旁边，看着她睡觉时候的模样，嘴角微微撅起，极为可爱。他拿出手机给她拍了照片，又偷偷的拍了合照。还顽皮的用水把她嘴下的沙发弄湿拍了下来，伪造了一个谈丽华睡觉流口水的假象，转身又用视频记录这一切。

　　他轻轻开门走出去，雪停了，阴霾的天气，灰蒙蒙的，仿佛比昨天还冷，好像住在冰箱里。厚厚的积雪，他踢了一脚，雪溅起很高，在空中开了花，然后又落下。

　　他在外面逛了一圈，买起一些吃的回去。

　　“辅导员睡觉居然会流口水…”

　　穆青山走到门外，手摸在门把上正要开门时，听到里面传来了张鹏的声音，他自己偷偷的躲在门外不怀好意笑了起来。

　　其他人被张鹏吵醒，围了过去。

　　过了会，他进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边走一边叫道：“吃早餐嘞！”

　　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两手不空的柃着东西，让他感觉很不自然。

　　他把东西放下，给谈丽华端过一杯粥去，装佯作式道：“仙女大人请用膳。”

　　只见谈丽华憋红着脸，两个眼睛略斜的死死的看着他，全场也没有人说话，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倘若眼神可以杀人的话，他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穆青山弱弱的说道：“小…小仙女，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不好意思的。”口齿变得不利索。

　　谈丽华还是没有说话。

　　张鹏“见机行事”，想要将穆青山“置于死地”，于是装比道：“穆青山，是不是你往小仙女嘴边倒水了？”

　　穆青山没有理他，将手里的粥往前递了递，“小仙女，先喝口粥吧，一会凉了，有什么气喝完粥再继续。”

　　穆青山的言语动作让人哭笑不得。

　　穆青山刚说完，张鹏伸过手来拿粥。

　　“你还没有回答我。”

穆青山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

　　“是不是我倒的关你什么事？”

　　穆青山窝在心里的火立马上来，紧捏着粥不放，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张鹏。

　　四目相对，谁也不让着谁，空气中陷入了紧张的气氛。

　　“我让你立刻马上给小仙女道歉！”

　　“你算个什么东西？”

　　穆青山说着一拳挥上去，嘴角流血，张鹏想要还手却被仰远等人迅速的拦在一边。

　　“穆青山你玩够了没有？”

　　谈丽华站起来，说着给了他一个耳光。

　　“呵呵…”，穆青山摸着脸走了。

　　松欣荣追上去想要将他留下，道：“哥，你别闹。”

　　“别拦着他…”谈丽华说。

　　穆青山轻轻扭头看着松欣荣抓住他的手，松欣荣便马上松开，然后他就走了。

　　晚州的冬天本来就冷，划破的伤口无法愈合，只能永远的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