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里就收到了姚欣柔送过来的拜帖,上一次姚欣柔来府,接待的太过匆忙,沈佳禾心里一直有些遗憾,这次接到消息,一早便忙了起来,所以从白英那里知道裴澍为了琴小双在朝上告假一事,沈佳禾也只是点点头就忽略过去了。
后来忙起来的时候也听到陆公公抱怨一个王爷如此宠爱侧妃,荒废公务实在是不合适,想必是希望沈佳禾能够出面说上两句,可她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她能以什么立场和身份去指责裴澍,回头说不定还要落得琴小双的奚落。
沈佳禾也就打着哈哈拒绝了,恰好外面门房跑过来回话,说是姚家的马车已经到了,陆公公也不好在说,沈佳禾才得以带着丫鬟们出门迎接客人。
一路走到府门口,见姚欣柔已经下了马车,正站在一丛迎春花前笑着跟丫鬟说些什么,一袭粉色锦缎的裙裳,外面罩着月白缠枝莲纹样的外衫,看着十分娇俏可爱。
她前襟上带着的粉色珍珠璎珞项圈,则更是点睛之笔,沈佳禾知道这正是上一次自己送出去的粉色珠子做出来的。
丫鬟春和扯了扯姚欣柔的袖子,姚欣柔转过头来看见沈佳禾快走到近前,连忙往前迎了几步,弯腰给沈佳禾福了福身子。
“还是这么多礼,”沈佳禾笑着扶起她,抬手将她衣摆上的一点花粉拂去,才继续笑道,“我们俩年纪差不多,若是早点在闺中认识,也会是很好的手帕交,就是我以前不爱出门,失了机会。”
沈佳禾在姚欣柔面前从不摆王妃的架子,自称也都是平称,姚欣柔本就十分喜欢她,这会听见沈佳禾如此说,连忙回道:“现在也不晚啊,只要王妃别嫌我聒噪吵闹就成。”
在家时候虽然家母赞成她跟沈佳禾往来,可又总是担心她会惹得沈佳禾厌烦,每次出门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的。
她说完以后又想起什么,献宝似的将面前的璎珞项圈拿给沈佳禾看:“王妃瞧我这个项圈,就是您之前送我的那匣子珠子做的,家母和嬷嬷们都说好看,我那些堂姐们可都羡慕我了。”
送出去的东西能得人喜爱,送礼物的人自然心情也是极好的,沈佳禾打从心底里高兴:“还担心你会不喜欢,送出去以后还在想,哪有这样送人东西的,总要做成成品以后才好送人。”
闲聊几句过后,姚欣柔记挂着还有事要跟沈佳禾说,两人便一起携手往沈佳禾的院子里去。
白薇给两人送上茶点和热茶以后,便屏退了众人只留两人在屋内说话。
“这世界可真是小,谁能想到我不过就是到王妃府中游玩一趟,竟会碰见程亦铭的姐姐。”姚欣柔捧着茶盏感叹道。
沈佳禾听完来龙去脉,也觉得十分巧合:“也是程菲菲有福气,时来运转能让你在这看到她,不然在这府里可就蹉跎了岁月了。”
姚欣柔放了茶盏,哼了一声道:“琴小双这个女人,好歹也身为侧妃,没想到连一个丫鬟的醋都吃,竟会下那样的毒手。”
关于程菲菲的情况,沈佳禾身为一个王妃,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那日送程菲菲出府的是白英,春和有意跟她打听这程菲菲之前在府里的情况,有着这么一个给琴小双败名声的机会,白英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事后沈佳禾得知,想着程菲菲应当也会自己主动说出这些,便也没有太过责怪白英,只叮嘱她以后要谨言慎行一些才好。
沈佳禾此时听姚欣柔如此说,想到裴澍为了琴小双在朝上告了假,心里倒有着别的想法:“我倒是觉得是程菲菲的造化,倘若她一辈子不遇见你就算了,如今遇见了你,被带了出去,有一个出息的弟弟,虽也算不上大富大贵,可过上几年,还是能找个好人家嫁了的。”
若是没有琴小双的从中阻拦,让裴澍宠幸了她,即便是现在找到了弟弟,可是弟弟无权无势,她也只能继续留在这府邸中对着四角天空独自寂寞。
沈佳禾未说出口的话,姚欣柔心里也多少清楚,想到裴澍在娶沈佳禾之前已经纳了琴小双进门,外界虽然盛传康王如何宠爱康王妃,可日日对着一个跟自己争宠的女人,心里也是膈应的吧。
气愤忽然有些僵,沈佳禾连忙扯开话题:“不说这些了,不过你将程菲菲送了过去以后,想必那个程亦铭很感激你吧。”
“是,”姚欣柔红着脸点了点头,“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家姐,当时眼圈都红了。”
沈佳禾看着姚欣柔脸色的红晕,只笑而不语,如果不是因为心里记挂着那个人,则不会在看到一个相似的丫鬟以后,前后尽心尽力忙活这么久的。
两人在王府用了午膳,临走时姚欣柔想起一事,便跟沈佳禾提了提:“城南新开了一家戏楼,听说请的都是名角,王妃要有空,我们明日过去看看。”
沈佳禾许久没出门,当下便答应了姚欣柔的邀约,晚上睡前还记挂着要跟姚欣柔看戏,特意嘱咐了显王府的丫鬟,让她们早一点将她叫醒。
她天色微亮就起身梳洗,收拾妥当要回康王府的时候,丫鬟却禀告说显王在门外已经等了多时。
沈佳禾打开门看,见裴源正立在院子里,后面还跟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两人至那晚过后就没有再见过面,显王的书房和寝殿都在前院,沈佳禾的院子则在后面,有心避开,想要不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沈佳禾还在心里打着腹稿,那边裴源已经指着身旁的少年跟她介绍道:“这是流觞,以后就跟在你身边,贴身伺候着。”
沈佳禾一愣,有点不明白:“我身边有伺候的丫鬟,不用再跟一个小厮了。”
裴源只抬着下巴示意流觞过去,然后才说道:“他功夫不错,外出有他在身边放心一些。”
沈佳禾想着姚欣柔没有功夫傍身,若是真有个什么事,她堂堂一个王妃还是能不动手的最好,便让流觞跟着了。
等到了戏院的包房里,姚欣柔看了一眼身后的流觞,小声问了句:“之前两次在你府里怎么都没见过?”
沈佳禾只回道:“康王担心我们两个女眷在外会不安全,便排了流觞保护我。”
“康王对王妃可真好。”姚欣柔由衷的说道
沈佳禾扯了扯嘴角,然后自动将裴源的名字带入进去,听着才不那么别扭。
一场戏听下来,沈佳禾不得不感慨,从古至今这种爱情故事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可即便是这种富家小姐爱上穷书生,家人父母不同意,生生拆开一对美满眷侣的俗套剧情,却还是能赚来观众们的一大把眼泪。
她瞥眼看见身边的姚欣柔也是小兔子模样,无奈的问了句:“这是感同身受?”
姚欣柔于泪眼朦胧中看向沈佳禾:“王妃知道了?肯定又是春和又多嘴了。”
沈佳禾摇头道:“你一个姚家大小姐,为了你父亲的一个门生忙活了这么多天,倘若不是对那门生有意,可实在是说不过去。”
姚欣柔连连叹了两声,擦了擦眼泪才出声:“王妃,我们同为世家小姐,你该知道我的婚姻根本不由我自己做主的。”
她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家里母亲也在给她相看合适的对象,莫不是门当户对的公子哥,程亦铭即便再受父亲的赏识,母亲也万万不会答应自己嫁入寒门。
沈佳禾盯着台上的戏子,他们换了装扮和戏服,已经唱起了下一出戏,可是台下的观众还沉浸在上一场中间没能抽身出来,就比如姚欣柔此时一张帕子都快湿透了。
沈佳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鼓励道:“不如,你跟你父亲谈一谈。”
姚欣柔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只能摇头道:“父亲他不会同意的。”
沈佳禾伸手附在姚欣柔的手背上,轻声说着自己的想法:“可是你试了、努力过了,不管结果如何总不会遗憾,不然若干年后等你做了别人家的一府主母,会不会后悔这一天没有跟父母言明心迹。”
戏楼包厢里两个女子温情脉脉,整个栖梧宫却是噤若寒蝉,皇后大发雷霆,恨不能此时立刻派人出宫去绑了康王过来,打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愚蠢至极,居然为了一个侍妾跟皇上告了假,你让皇上会怎么看他,百官又怎么看他。”
连嬷嬷眼见皇后手上青筋毕现,知道她这是气的很了,只能上前一边帮着皇后顺气,一边劝道:“皇后娘娘消消气!”
皇后无力的靠在椅子上,疲惫的吩咐下去:“派人去康王府走一趟,就说本宫要见琴小双和沈佳禾。”
传信的公公到了康王府以后,裴澍是有些意外的,皇后不喜琴小双,主动要求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突然召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
等送信的走了以后,裴澍派了人去通知沈佳禾,沈佳禾这会还没从外面回来,白薇想了想只好去给显王府递了信。
这边姚欣柔跟沈佳禾分开以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她反复想着沈佳禾的话,心里异常煎熬。
想到再过不久若她还没有表示,恐怕母亲就会给她定好亲事,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就更加晚了。
姚先河本在书房处理公务,这会见到女儿过来,还是十分惊讶的,书房重地一直明令禁止不得随意初入,想着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姚先河也就暂时放下来手里的事务。
可当这个一直乖巧懂事的女儿在说出那样一番话以后,姚先河只觉得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直跳,他伸手指着姚欣柔,不敢置信 的问道:“程亦铭,你知道程亦铭是个什么样的家室吗?”
他见女儿点了点头,又咬唇期盼的望着他,更觉得胸口堵塞:“我姚家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你知道你的身份吗?我一个京兆尹的女儿要去嫁一个卖女求活的人家,你让为父的脸往那搁?”
“父亲不是最喜欢程亦铭的吗?他不是您最的得意门生吗?”姚欣柔并没能预先想到姚父的反应会这么大。
“是,他只要一直老老实实做我的门生,我自然会欣赏提拔他,可是他肖想了我的女儿,为父就要好好考量他的去留了。”
“从今日起,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家里那里也别去,直到你忘了那个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