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郭蒙的一番说辞却让洛冰雪一时陷入了质疑中,她从小都在身为教师的父亲的严加管教下,极其自律,父亲教她女孩子要优雅矜持,与异性相处要保持适当距离,并且要上了大学才能谈恋爱。
这些她都做到了,也习惯了,或许也出于内敛疏离的性格,在生人面前,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在充斥着高冷的信号,包括想跟她接触的异性,也被迫只可远观不可触及。
如今在男女相处的看法上,她开始觉得和姐妹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么传统保守不食人间烟火的自己,该怎样去面对这个复杂的社会。
正想着,电话也来了,一看这个点,果然是家里的,她起身走到一边。
因为一般打电话来的都是父亲,于是她想也没想就张口喊了‘爸爸’。
“是我,不是你爸。”那边传来一个女中低音,听起来很彪悍,不像父亲平日开口就是宠溺的一声‘女儿’。
“哦,妈,你找我什么事?”
“怎么,只许你爸找你,不许我找你啊,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没有,我不是这意思,就是有些挺意外的,”洛冰雪及时安抚爆点极低的母亲,“妈妈,你和爸爸这段时间身体还好吗?”
那旁的母亲虽然声音不是很温柔,但对她的担忧犹存,“我们好着呢,倒是你,身体没什么问题吧,记得别忘了吃药。”
因为洛冰雪的体质从小就不是太好,所以父母都把她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好不容易走出来,还免不了每天打五六个电话,主要还是叮嘱她吃药,搞得她很是无奈。
不过,父母的用心良苦,她何尝不知。
连忙向她汇报完情况,母亲才开始进入了这波电话的正题:“幺儿啊,你是真的就准备一直搞这个写作吗?”
这旁的洛冰雪蹙眉,总觉得这通电话很‘不善’。
半晌,她才问道:“妈……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果不其然,电话边的声音便开启了机关枪似的话匣子,无非就是什么反对她以这个为职业的话,再根据当今这个现实的社会和别人的目光觉得这个职业说不出口,无论是之后的五险一金和找朋友,对于她来说都是不利的。
这些话很直接,带着尖锐的刺把洛冰雪的自信扎破,她知道这是一个普遍现象,更别说相对于脸皮极其重要的母亲了。
“现在我出去人家问我‘你姑娘现在做什么工作’,我都难以说出口,只能扯谎你在一个报社工作,现在这些人,有多现实你知不知道!”
一听母亲的语言已经不客气,洛冰雪也不服就顶了嘴,“不是妈,我做这个工作就那么让你有失面子吗?人家问你你直接实话实说,非要扯这么个荒唐的谎,你为什么就不能像爸爸一样支持我,非得给我泼冷水你才满意?”
“我跟你爸不一样,我就是现实派,现在这些看的是钱,你跟我搞什么艺术,那你告诉我,没钱怎么生活!就你挣得那几个子儿,我没让你交一部分的房贷就算好的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有多难,还在这跟我讲什么你爸,你们爷俩不当家,当然不知道柴米油盐有多贵,恰恰每年又要还房贷,就你这样的什么时候是个头!”
“好,那你告诉我,我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
洛冰雪只觉得耳朵被那边的火焰喷的滚烫,就算是隔着话筒,但传过来的声波,就像烈火灼烧着她的身心。
她所有的自信差不多都被焚成灰烬,她心里一直藏着的那份自卑终是没出息的露出头角,一直生长出来……
“一和我说话就犯冲,你上学不是学的是英语专业吗?你一本正经的考个教师,有个铁饭碗都比你干那些无厘头的事强!”
洛冰雪早该想到她会这么说,于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除了心中那点不服以外,只轻轻冷笑了一声。
“妈,你在这数落我半天,就是为了说这个吧。”
那边的牢骚又源源不断的传来:“没错,我告诉你,教师资格证的报名时间就在这几天,你马上就给我着手准备,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立马飞过来,专门租个房子看着你!”
“妈,你干嘛要这么逼我呢!”洛冰雪的声音都带着委屈的哭腔,引的沙发上的三个女孩频频相望。
她们做出‘她怎么了’的口型,又稍稍把身子往她的方向看了看。
“我这是为了你好,总之你自己看着办,我会不定时的打电话盯着你,别想忽悠我。”接下来,便果断的挂了电话。
留下那旁无线的占线声,洛冰雪也气的按下红色的键。
心里掠过无数憋屈的声音,她讨厌被人压迫的感觉,就是之前觉得在家里受的压迫性太强,所以就想尽办法搬出来,可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脱母亲的魔语。
现实的残忍和梦想的美好就像一团凌乱的线怎么也剪不断,她想逃避,想听而不闻,想如父亲所说一样不用把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可是那份逼迫和反对,如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胸口喘不过气。
她转过身,发现三双眼睛都用同样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憋住了眼眶的湿润,强颜欢笑,“我没事,我先上去了。”
未给她们询问的机会,她低着头背影匆匆的跑了上去,将那份心事用紧闭的一扇门隔住。
楼下的三个人,想去关心问候,却自知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便只能又担忧的看了一眼那道房门,转身又做了自己的事去。
今天和母亲的谈话一直在洛冰雪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尽管她一直秉持着父亲说的只要坚持总会有成功那一天的良言,但她却不得不回到这个骨感的现实。
她坐在电脑前,索性想用工作来替代这些烦恼,但是手指放在键盘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纠结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打出来。
此刻QQ的消息提示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她一打开,是编辑的消息。
上面传来一张张关于小说内容的截图,主编依稀提出了对她写的剧情的质疑和建议,洛冰雪还没读完,又看到编辑打来一句话。
显示框里是这么写的:主编说你的文得大改一下,并且文笔有些太文艺了,不太符合网文风,得接地气一点。
洛冰雪心头一滞,莫名的心慌,啪啪啪在电脑上敲出一句话:需要改哪些方面,还有,什么叫接地气?
她的文笔向来以文艺清新为称,许多人看到她的书的第一眼都是这种感觉,如今这是让她改变写作风格的节奏?
那边的编辑又回应过来,大概给她讲了一下所谓的‘接地气’就是通俗易懂,而不是那些唯美华丽的字眼,你写的是玛丽苏总裁文,读者一眼看的都是对话,不看你那带有文学性的文字。
话说到这份上应该算是很直接了,洛冰雪刹那对自己的风格产生了怀疑,她到底是该坚持本我还是为了迎合读者去改变自己的写作风格?
心里忐忑着,她又回:老大,那我这个剧情该怎么弄,是要全改吗?
编辑:主编说要大改,估计前文的几十章都得改动,所以你这两天先把手上的任务停一下,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上面,抓紧时间把这个搞定。
隔空的语气让洛冰雪都能感觉得到她很着急,随后又看到她发来一句:虽然是续写,但这个网站审的比较严,刚好你也可以从中学到一些东西,就是要辛苦你了。
辛苦?洛冰雪扬唇,说的不好听,这自己写的不好就得承担代价。
她又打过去:没事,就像你说的,我刚好学习一下,今天就开始准备改,然后我再发给你。
编辑回道:你写一章就发给我,免得再改了。
嗯,好的。
接着,她接收了那边需要修改的文件,点开后,一连串红色的标记充斥着一片血色刺入眼帘。
突然间像掏空了所有的信心,空荡荡的,荒凉发涩。
她在一瞬间懵住了,恍然又想起方才母亲的一记刀子话,又看看这些像是打上了许多红叉的差劲作业,竟然鬼使神差的打开了教师资格证报名系统网。
连她都不知道食指是怎么会按在鼠标上点进去的,她看了一眼报名时间,又迅速若无其事般将它关上。
她重头到尾又将自己写的文看了一遍,根据红色记号重整思路,埋着头只顾修改。
外面的三个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当彼此到家的时候,发现这扇门还是出于紧闭的状态。
“冰冰到现在都没出来吗?”郭蒙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过头问过两位姐妹。
舒塘摇晃着头,摊手,一脸担忧,“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自从接了她妈妈的电话后就再也没出来。”
“她不会出什么事吧。”于尔英也关心起来。
三个女孩想过那些糟糕的可能性,又连连说着‘应该不能吧’,最终决定一同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