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好,进来吧。”小弟漫不经心的一边转过身,一边领路将他带了进去。
踏进这间房,南木便闻到了从空气中传来的致命的发霉味,墙壁坑坑洼洼的就像一个沼泽地,周围是被遗弃又生锈的钢筋,还有东倒西歪的箱子堆着,在这些糟糕透顶的设施中间,有一个被一群男人包围的无助少年。
少年的肤色惨白如纸,浅黄色又形状标准的长眉下是一双动人的大眼睛,欧式的鼻梁下是被毛巾塞住而无法开口说话的嘴唇,看到他的那一刻瞳孔里的惊恐转变成了惊喜,发出呜呜的声音用尽力气向他求救。
面对这样的景象南木按捺住了想要瞬间奔上去的冲动,继续将惶恐隐藏起来,但提着包带的手也握的越来越紧,骨节因为用力高高凸起,手背上的青筋随处可见。
为首的大哥只是将他那被青色胡渣笼罩的方下巴抬起来,有意无意用他那又黑又短的手抚摸着发出寒芒的刀刃,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做着了结南桥的准备。
南木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深吸了一口气,又上前走了一步,将露出来的现金往男人面前一凑,”这里是十万现金,现在你可以放人了。“
男人迫不及待又故作矜持的将脖子探过去,随后满意的笑了笑,朝身边的小弟递了个神情,小弟会意点头便上前就要拿过南木手里的黑包。
但南木却在这只手要接过时往里一带,男人一见凶煞煞的喊道:“喂,你他么什么意思啊!”
南木却慢条斯理的将拉链拉上,下巴朝南桥的方向抬了抬,”先把人放了。“
男人很不耐烦地摆摆手,身边的小弟便给南桥松了绑,又把毛巾从他嘴里拿出来,得到自由的南桥立马仓皇的躲到哥哥身后。
南木只是侧头深深看了一眼后面的少年,接着将包一递,小弟接了过去送到大哥面前,见大哥点头将现金收了起来。
“行,我们说到做到,从此以后两清了。”男人收起了手中的刀,正要带人离开却被南木不冷不热的声音叫住,”等会。“
“又怎么了?”男人似是怕他反悔,警惕的随时做好保护现金的准备。
但南木却从兜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白纸以及一支笔,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说道:“你给我写个收条,保险起见。”
“妈的,有必要那么麻烦吗?”这读书人就是麻烦,男人暴躁的皱起眉。
“我现在不信任你,你也不信任我,要是你之后又来找我要,我岂不是有嘴都说不清了?”就这些人,很有可能到时候给你耍无赖。
“呵,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我才不会干这种事。”
“不管你是不是这种人,今天这收条你都得写,这种事怎么着也得有个凭据。”
拗不过他的执着,男人索性认可下来,反正钱已经到手了,写个收条也不算什么。
夺过南木的纸和笔,环望了四周后趁着一个箱子刷刷刷写了下来,签上大名后将收条塞到他手里,已经快要失去了耐烦心,“这下行了吧。”
南木看着上方就像醉酒一样外边斜挎的字体,暗自嘲讽真是‘字如其人',确定内容妥妥后又想到了什么,把收条又递了出去,“你得按个手印,这样才更正规。”
“你他么有完没完!别太得寸进尺啊,你就是给钱了,惹急了我照样干你!”男人恐吓性的亮出刀子,躲在南木身后的南桥生怕哥哥受伤,便从后面拽了下他的衣袖,微微摇头,”哥,算了吧,他们这些人不好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呵,这可是法治社会,我看他敢。”南木并没有放低声音,而是有意说的很大声让对方都听得见。
“妈的,你以为我真不敢是吧。”一声厉喝,身边的小弟都一拥而上,各自都做出一副’我不好惹'的姿态,盛气凌人的与势单力薄的南木对峙。
“我当然相信,但就是让你盖个手印也就一分钟的事,你还怕这一分钟内我把钱夺回来吗?”
“哼,你倒是敢!“男人哼哼两声,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继续和他耗下去,只能再次破例,”按就按,麻烦死了。“
瞅了一遍身边的小弟后,向最贴身信任的也就是那个守门的干瘦猴子招招手,对方恭敬又听话的立马上前,男人只是说了一句:“把手伸出来。”
小弟懵懂又畏缩的将手伸出去,在还没反应过来后眼前的大哥便眼疾手快的在自己食指指腹上划了一刀,以风驰电掣的速度让他无处可退,他痛的哀嚎出声,而大哥却只是用拇指吸取了一下流出来的血,顺着鲜红的血液按在了白纸黑字上,一滩血红瞬间染红了名字的那一块。
其余的小弟全程看着这突发一幕,都心有余悸的将自己的手全部揣了起来,在畏惧老大的果断残忍时也庆幸不是自己,却也对这个受伤的自家兄弟产生了同情心。
南木接过男人递过来的纸条,又富有可怜的眼神看了一眼正痛苦的捂着手指哼唧的小弟,然后听到男人不耐烦的吼了一声:”特么的别哼了,这么点小伤回去贴一下就行,哼哼唧唧的跟个娘们似的。“
“呐,签字盖手印都齐全了,这下我们就彻底两清了,我们走!”朝身后的人一喊,所有的手下都整整齐齐跟在他的后面。
然而他们在得到钱的满脸春风却被下一秒所突发的状况吓得脸色煞白。
等到所有人回过神来,想向四处散开逃跑却被涌进来的警察迅捷准确的抓住,每个人都被戴上了手铐,而其中一个警察则打开黑包看了一眼,又抬起凛气犀利的双眼,大手一挥,“都给我带走!”
那个男人在走之前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张开他一排阴森森的大口,双目血红恨不得将南木撕成碎片。
南木却云淡风轻的笑着,而他的笑容却也让对方越发愤怒,却也只能骂咧在口,被警察架住带了出去。
本以为可以得到一笔钱拿回去交差,但没想到他们自己竟然被搭了进去,但老实的说他们就是给上头顶罪的‘替罪羊’,本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却偏偏用了这样一个违背法律的手段,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黑夜在被这场风波掀起波澜后再次回归了平静,等到到最后南木和南桥走出来,南木在月色下看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这道身影朝自己走过来,惊艳的面容渐渐在灯光一寸寸的滤过后显露出来。
“怎么样,我说了我能行吧。”郭蒙依旧是绽放在黑夜里最冷艳高贵的玫瑰,月光将她的眉眼在清艳中衬出一丝独特的魅力,她扬着她的天鹅颈向他彰显着自己的不惧胆魄。
南木朝她伸出大拇指,“干的漂亮,不愧是你。”
郭蒙得意的牵着嘴角,转而在他的身后发现了一个畏手畏脚的少年,就像一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小猫,而那双黑色的瞳孔处处都藏着生人勿近的光芒。
“这就是你弟弟吧。”虽然晚上的光线不怎么好,但还是能看的出这两兄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是稍比上南木五官的张扬邪气外,这个少年是那种内敛含蓄不外露的美好。
最重要的是,他弟弟比哥哥长得更宫廷西式,如果混在外国人群里绝不会有那种违和的感觉,这难道是混血?
”嗯。“南木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冷淡,脸上是很不愿意去承认的。
“长得可真像,你好啊,小弟弟。”郭蒙朝那个少年招了个手,却不知在南木看来十足像一个引诱小羊羔的’灰太狼'。
“你好。”南桥只是点点头,却仍然在哥哥身后不愿意站出来。
“你还躲在我身后干嘛,现在又没危险了。”南木向外挪了一寸,避开了与弟弟的距离拒绝再去为他遮风挡雨。
“我说他是你弟弟,你那么凶干什么?”郭蒙反感的说道。
南木的轮廓在夜色下如此冷清凌人,“就他这种弟弟,我宁愿没有。”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那么没人性。”郭蒙打抱不平的侠义心肠又显露出来,身边的南桥突然开口了,“你别说我哥了,他说的没错。”
“啊?”
少年抬起耷拉的头,肤色好比月光苍白透明,透出凄美的光泽,与他脸上的苦涩相得益彰,“我还是,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在走到南木身边时,他对于那张冷酷的脸欲言又止,最终有再多的话只能汇成一句:“哥,谢谢你今天能来救我,这条命,我有机会还你。”
他的声音就像蔓延在幽谷里回荡的凄淡琴弦声,一挑一拨,化成尖锐的银针,挑拨起南木的血肉,一瞬间疼到了骨髓里。
南木说服自己不去回头,他使劲的想着这个人的不好之处从而想冷冻内心深处已经在柔化的部分,可就在他几近不再去留念的时候,郭蒙的一声惊呼将他重新拉了回来。
顺着郭蒙的声音回头,他睁大眼睛看着那具单薄的身影半倒在地,几乎在郭蒙跑过去的下一秒,他拔腿也奔了过去。
“小南,你怎么了?!”将弟弟的身体扶起来,让他的头躺在自己的臂弯处,摇晃了南桥几下,怀中的人才迷糊的挤出一条缝,从苍白的唇中溢出几个字,“哥,我……好疼……”
“什么?”南木在不解的同时发现了他的额头冒着细碎的冷汗,等到郭蒙突然拽了下他,他蓦然望过去,看到郭蒙指着南桥的裤腿一脸呆愣,“他,他受伤了!”
少年黑色的裤腿质料被利器所划破,透过里面是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由于他皮肤很白,因此这样一处刀伤带着露出来的红色皮肉在夜色的笼罩下令人一阵头皮发麻。
伤口似乎已经被感染,鲜血凝固在伤口周围,而这一幕瞬间让南木就像淋了冰雨一般从头凉到尾,再回到弟弟脸上,发现的他的意识已经几近模糊。
“小南你醒醒,你能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