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蒙蒙,宛如古玉一般光华萦绕,散发着柔和的色泽。
光与影交汇成夜的神秘和安宁。时而几缕清风吹拂而过,带走白日喧嚣,不留一丝痕迹。暗影浮动处,似有一抹鬼魅身影晃动,轻轻融入夜色中。
月色幽幽,情意款款。清风醉舞摇曳,流露着一声轻音耳语,一抹微颜浅笑,沉寂在月华浮光中,情深意且浓,一对俊良般配的年轻男女轻吻相拥。
寻觅古城灯火阑珊处,且有墨色清香,文弱书生度步之间鸣诗吟咏,摇头一晃一颂,一袭青衫,悠然惬意。
晴空万里如洗,悠然晚风习习。清霄良辰依梦,或有如雷酣睡声,纵天倾地覆依旧长久不息,不绝于耳。
秦川城一如往昔般祥和平静。
月光莹莹如水流淌,婉转于漫漫夜色之下,留恋依偎在这安宁的边远小城。
……
“抓——贼——啊!”
一道惊雷般的声响突然炸开。
一个节奏分明、铿锵有力且饱含悲戚的大嗓音,刹那间响彻整个夜空,高亢的声波之下,整座城像是忽然间颤动了。
三字成一句,一声更比一声高,层层音波扬起,重如山叠,延如海涛。
那一声,如同一道星陨之光划破夜的宁静,坠入人心,敲撞出世纪混沌之音。更犹如来自深渊地狱,积累了万世的怨恨,以长虹贯日的气势喷涌而出,声势涛涛延绵数里,惊涛骇浪般的声波不断扩散开来,击岸反潮,散至人间。
音波震荡之下,隐约可闻那一丝自持不住的焦躁之意暴动燃起,交融着怒与痛从心脏里泵升而出,激荡起一身滚烫的血液随着咽喉翻涌,并推动着颤动不安的音调不断攀升,最终从气海丹田至腔口,连成了一道狂野的粗犷声线。
沉重之中带着惨烈,急切之中有着悲壮,凄凉之中荡气回肠!
那绝世之音,惊天地!泣鬼神!
闻声之人似觉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三个锥心泣血般的字音,回荡在众人脑海之中,寥寥于寂,痴痴念念。何为之悲愤?何为之惨痛?正如此刻惊世骇俗!正如此刻天地动容!
风停了,树静了,整片天地再没有一点声息,时间忽如静止。
下一刻,良宵月夜正热吻中的男子,被惊吓像是魂出了窍的柔弱女子狠狠地磕到了嘴唇。
残烛灯火一晃既灭,如同有鬼登门,“咔”一声,骨头架子歪斜的声音传出,青衫薄衣下,一人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势,捂着脖子默默垂泪,一动不敢再动。
夜空下一切归于死寂,熟睡的大汉依旧如死猪不醒,只是霎时间没了雷声阵阵,气息俨然如同刚进门的小媳妇儿般娇细如丝,大气不喘。
秦川城内,所有人一脸震惊与诧异望向声音源之地。
但让他们心惊的,不仅是那惊天动地鬼哭神嚎般的喊叫声,而且更是那一个地方——秦川城的月家。
没有任何敢一方势力敢与之比肩。
月家,就是这座城的霸主!凶名赫赫!
一个让所有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的势力。
曾经,这边远的城池是妖兽的领域,荒无人烟,非亡命之徒绝不踏足此地,但忽有一日,月家降临此地,不过短短数日之后,方圆十里之内除了月家人之外,没有一个直立站着的生物!
曾经,有一个数万人的山贼帮派扬言要洗劫秦川城,踏平月家,但一夜之间,那个不可一世的帮派只剩下一块平地。直至现今,那片土地上,再也没有一棵草能成功生长出来!
曾经,天降大雨,狂雷倾泻,秦川城内接连七日一片阴雨漫布,雷鸣不绝,有人亲眼所见一道雷电轰然劈下,那一道闪电就要在劈在月家之地时,却忽然自行变成“h”形方向一折,像一条灵蛇躲着绕过了月家,不久后,只听月家内有人抱怨了一声“这雨真烦人”,而后雷声立偃,大雨骤止,阴沉黑云消散,一片朗朗晴空显现。
曾经,有位修为高深不信邪的武者出言挑衅月家,后来只听说那位高手被追杀了五千里,上至孤峰小草窝,下至深海臭水沟,中间横跨几十城。但最后依旧逃脱不出月家的魔爪,累得只剩下一半口气,硬生生被拖了回来,身上还搭配着几颗嫩绿的野草,几条新鲜的海带,挂在城头。
甚至有传闻说,月家人乃是一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夜有小孩儿啼哭,但无论怎样的父母,都不会用月家之名来吓唬自己的小孩儿,因为那样会影响到小孩儿的心脏发育。
出生在秦川城,可以不知道这片天地叫天渊大陆,也可以不知道这片地方叫沧澜帝国,但绝不能不知道这里有个地方,叫月家!
在这世间似乎只听说过月家去闹事,却再也没有听说过还有敢来月家闹事的!
果然,下下一刻,大地开始颤动,风骤起,云飘忽,月色一暗,尘土飞扬!
一时间,月家沸腾了!百鬼夜行,万兽奔腾,群魔乱舞,诸神避让!秦川城的人间仿佛在历经某种浩劫!
多久没有人在月家生事了?月家又在秦川城沉寂了多久?
没人敢回忆起!
沉睡在夜色下的秦川城发生了开天辟地的事一样,刹那间喧腾一片。
月夜之下,仿佛有无数只野兽突然醒来,目露凶光,透出无比炽热的狂热!
猛虎下山,群兽出巢,声势浩大,如洪水一般涌向一处,整座城都为之震动。如此声势,好似顷刻间便足以将这座城池踏为平地。
秦川城内最大的险地——月家,此刻如同一头刚苏醒的极度饥饿的猛兽,慢慢露出它那长长的獠牙,渗人的目光扫视一切,从温和的月夜中伸出利爪,扑向那正在逃窜的小贼,彻底撕碎了世界的平静。
清莹的月光下,一个灵巧的黑色身影显得轻盈如燕,更像是暗夜中的精灵,和黑夜融为一体,黑影飘乎,在刀光剑影中来回穿梭而过,一道残影如清风般游走于战圈之中。
幽光一缕,暗色一抹,如同深陷凶兽口中的夜贼,轻巧的身形踏出每一步都如蜻蜓点水,欲即欲离,却始终逃脱不出月家这座魔窟。
月家一处庭院某中,已是一片狼藉,刀光剑影交错,青砖石柱横蹿,天上地下飞舞各样月家砸出去的东西,轰轰隆隆的声响遍彻四周,草木倒坠,砖瓦飞袭,甚至不知为何,半空中还飘荡过一只早已熏黄了的袜子。
月家此刻就像是暴民闹乱的的现场。
时而还有几声不合气氛的鬼叫。
这哪里是什么高深的武者对决,或是激烈的武诀对碰,反倒是如同市井流氓般的打架斗殴,并且是一群打一个!
杂乱无章的一招一式中,黑衣人只觉脑袋一阵眩晕,从未见识过这般阵势,苦苦招架着这群魔乱舞一样的攻击。
就在黑衣人苦寻突破口之际,乱象中,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醉且三生两无忆,一梦浮萍一世间。”
“月家小辈都退开,让老夫给你们秀一波武技!”
只见远处有一名老者缓步走来,他衣裳素洁,眉长须白,走过那狼藉一片的战场,就如同走过人间之沧桑,却又渺若轻烟不着痕迹,一双浑浊的眼,好似早已参透了人生的大道,古井无波。
那一道绝尘脱俗的身姿与这魔窖一样的地方分显极端两面。
黑衣人见状,提起利剑在手,警惕的盯着那位老者,丝毫不敢大意。
他一出现,让月家之人也感觉极为诧异。对于眼前的这位老者,他们好像并不太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苦苦思索之际,月家一人突然眼前一亮,脱口叫道:“啊!我记起来了,他、他是月家后山扫地的那个老爷爷!”
话音刚落,马上引起月家的人一阵惊呼。
“原来是他,我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气场,无数年前,月家便有了他的存在,可却从未见过他施展修为,我族的大人物终于按耐不住要出手了吗?”
“我曾有幸见过一名强者出手,那种气度风范比此一般无二啊!行如高山流水,势若清风明月。仅是出场就如此不俗,其气势更是超凡脱俗,难道月家还隐藏着这样一位绝世高人?”
“这你就不懂了,高人的境界讲究的是天人合一,返璞归真,所修炼的是心性,朴实而无华,你看他虽然年迈,却无衰老之姿,神彩盈益,气息内敛,越是修为高深,就越是让人看不出来。‘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这等境界,又岂是碌碌凡人所能明悟的。”
“我决定了,要拜这个扫地的老爷爷为师!无论他的收徒要求有多高,我都要追随他的脚步,走向武道之巅峰!”
他们崇尚武道,对高手更为敬重,而老者的出现惊如天人,仿佛让他们看到了武学的巅峰之态,即便对方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扫地老者,但没有人会嘲笑那要拜师之人,甚至每个人都有这样跪下膜拜的冲动!
所有人都神色肃穆,一颗敬畏之心激动不已。
在这片大陆上,有无数的强者,有无数的传说,而成就每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背后几乎都会有一道苍老的身影出现!
那道身影便代表着绝对的力量!
而这一刻,他们仿佛将要亲眼见证着武道巅峰的绝世风姿,心头一股热血飙升到了极点。
“快看,快看,他要出手了!”月家一人急切地说道,生怕错过老者出手的一招一式。
微风吹拂而过,老者须发轻轻扬起,天地无声,万物皆逝,他静如止水。
仿佛一切皆化作了他的一声轻轻叹息。
只影苍茫余天地,流云见弥深,轻了无痕。
应是无情寄浮生,明月向孤人,如梦凡尘。
风,意比阑珊,他衣袍微微而动,一只枯瘦的手缓缓探出,行云流水般划出一道掌印,动作轻描淡写,好似平平无奇的一掌,径直推向黑衣人。
黑衣人则如临大敌,不敢冒然出手相拼,当即剑锋一转,四周灵气汇聚而来,凝出一道薄薄的光圈,防御周身,一层层光晕激荡开来,仿若有无穷的力量流转,坚不可破。
“轰隆!”
老者一掌击至,仿佛那盖世一击余威之下撼动了每一个人的心!
什么样的场面他们都见过,唯有那一掌印在了他们的心底,如同触了电一般狠狠地一颤!
“啊!”
一声惨叫传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