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阳轻车熟路的把南辰和蓝微带到杨柳家小区，小区很大，古香古色，中西合璧，绿瓦红墙，树成荫，花似锦，有小山丘，有溪水流，还有阡陌的小路。

卜阳给杨柳打了电话，迟迟没有人接听，南辰和蓝微也分别给杨柳打了电话，依旧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卜阳只好凭借自己记忆中的门牌号，找寻着杨柳的家。

“你小子能不能行啊，带着我们在这里兜圈圈。”南辰有些不耐烦的说。

“我记得是C区三号楼一单元五楼。”卜阳小声嘟囔着。

“我去，你记这么清楚，直接带我去不就行了，浪费这半天时间。”蓝微也有些不耐烦了。

“主要是我记不起来哪边是C区了。”卜阳摸着脑袋，环顾四周。

“真是服你了，问一下不就知道了。”说完蓝微朝着迎面走来的一个保安走过去。

“您好，麻烦问一下您，C区三号楼一单元，怎么走？”

“现在这已经是B区四号楼了，你顺着这条路直走过去，看到C区的楼牌，再往后走一栋楼就找见了。”保安边说边给蓝微指着C区的方向。

在保安的指点下三个人顺利找到了C区三号楼一单元，这种中式的小区大多没有电梯，按卜阳的说法杨柳家在五楼，也就是顶层，爬起楼梯来很是费劲。南辰和蓝微半信半疑的看着卜阳。

“卜阳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栋楼的五楼，你带我们在小区里转悠就算了，好歹是平路，这要是费劲的爬上五楼去了，再找错人家，可就不划算了。”南辰盯着卜阳说道。

“我记得杨柳之前和我讲起的好像就是这了，要是找错了，我请你们俩吃饭，行了吧。”卜阳拍着胸脯说。

南辰和蓝微对视了一下，大步朝五楼走去。三人气喘吁吁的来到五楼，只见楼道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欠债还钱的传单，雪白的墙面上印着血红的手印，楼顶的天井上盖着一块木板，散发着木质腐烂的臭味，还时不时滴着水珠。

蓝微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应。

“请问杨柳在家吗？我是蓝微啊。”蓝微再次敲了敲门，试探的问道。

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杨柳看真的是蓝微，打开门扑向蓝微激动的大哭起来。

蓝微紧紧的抱着杨柳，像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轻轻抚摸着杨柳的头。

“杨柳是谁来了，开个门这么半天？”屋里传出一个轻柔的询问声。

杨柳这才回过神，邀请伙伴们进门。

“妈，是我同学来了。”杨柳擦干净眼泪回应道。

屋内客厅和餐厅向南北舒展，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奶白色暗花的壁纸，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可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一样家具摆设，更没有一样电器，就像是刚刚装修好，还没有入住的二手房。

电视背景墙上一条长长的裂缝，当啷着黑色的电线，犹如从墙面挣脱而出的黑色长虫。

杨柳的母亲穿着真丝睡衣，随意束起头发。从房间里拿出三个塑料凳子，让前来拜访的三人坐下。

“杨柳，你去烧点水，再找找有没有能用的杯子。”杨柳的母亲叮嘱着杨柳。

“阿姨，我们算不上客人，都是杨柳的兄弟姐妹，您别忙活了。”卜阳赶忙说。

“你们到家里来了，喝口水还是应该的。”杨柳母亲温柔的说。

杨柳按照母亲的吩咐朝着厨房走去，一拉开厨房门，满地的残渣碎片，显然还没有来得及收拾，杨柳拿起扫把，推着地上的碎片前进。

卜阳实在看不下去了，赶忙跑过去给杨柳帮忙：“杨柳，你慢点小心扎了脚，我来帮你吧。”

两个人在厨房里翻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完整的可以盛水的器皿，只好回到了客厅。

“妈，家里没有可以用的杯子了。”杨柳压抑着自己的哭腔说道。

“哎，实在抱歉，家里连口茶水都招待不了了。”杨柳的母亲满是歉意。

“阿姨，没关系的，听说杨柳要转学离开江城了，我们特意来送送她。”南辰微笑着说。

“阿姨，我今天请假了，下午不用去学校，我可以和杨柳出去走走吗？你们回老家之后，我们恐怕就很难再见面了。”蓝微恳求杨柳的母亲能给两个小姐妹一点独自相处的时间。

“去吧，杨柳。你在江城生在江城长，这次我们要回老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你好好的和朋友们聚一聚，也好好的和江城告个别。今晚允许你晚些回来。”杨柳的母亲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杨柳点点头：“妈，那你记得吃晚饭，有人来别随便开门。”

“你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杨柳的母亲催促着杨柳和小伙伴们出去玩。

“阿姨，再见。”几个人同杨柳的母亲告别后，找了一个附近的小酒馆，选了一个靠窗的包厢，点了几杯奶茶聊起天来。

“哎，我们两个还得去学校上课，真想也找个什么借口请假。”卜阳感慨着。

“你又想什么馊主意呢，一是不能说家里有急事，二是不能说自己生病残疾，怎么请假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上课吧，不过四个小时而已。”南晨瞪着卜阳说。

“哎，蓝微，你为什么请假啊？上上课突然走了，弄得我们一头雾水。”卜阳突然转移话题到蓝微身上。

“我......我爷爷去世了。”蓝微低着头小声说道。

“你还好吧？”南晨看着蓝微突然失落的神情，有些心疼的问。

“嗯，我还好。你们还没告诉我呢，杨柳为什么要转学回老家去？”蓝微抬起头，看着南晨、卜阳和杨柳。

卜阳和南晨不知道怎么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我自己说吧。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杨柳深吸一口气，接着说：“是我爸爸的服装厂出事了，原料仓库起火了，有一名工人遇难，还有几名工人负伤，得要赔偿医药费和安葬费。加上货物不能及时交货，要赔偿违约金，之前的原料款也要付。房子卖了，家里能拿出来的所有钱都搭进去了，可还是有人来家里闹事，这不昨天就有人到家里，把能换钱的家具、电器都搬走了，还在楼道里贴了很多传单。我爸爸可能会被判刑，母亲说待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就让我跟着她回老家，算是重新开始吧。”杨柳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杨柳，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就说。不管你走到哪里，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南晨抢着说。杨柳点了点头，没有在说话。

蓝微看了看手表，已经两点十五了。

“你们俩赶紧去上课吧，省的一会迟到了。我们下午放学见。”蓝微赶着南晨和卜阳去上学。

刚走到门口，卜阳故意从很高的台阶跳了下去，狠狠的崴了脚，冲着南晨说：“你去前面的公用电话，给姚老师打电话请个假，就说我们俩上学的路上，我被自行车撞的崴了脚，你得陪我去医院。”

“喂，你这是为了逃课，牺牲自己啊，何必呢。”说完南晨还是照着卜阳说的，给姚老师打电话请了假。

尽管姚老师对南晨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准了两个人的假，并嘱咐南晨照顾好卜阳。成功请了假的卜阳，搭着南晨的肩膀一瘸一拐的走回小酒馆。

“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去上学了嘛？”蓝微看着微笑的两个大男孩，脸上写满了诧异。

“这不是舍不得你们俩，想办法请了假嘛。”卜阳笑着说，然后咬着牙，慢慢挪步到座位上坐下。

“卜阳，你的腿怎么了？”杨柳走过去蹲下看着卜阳已经肿起来的脚腕。

“没什么，回来的途中，受了些小伤。”卜阳忍者疼强行挤出笑容。

“听他在这逞强，他为了请假，自己从高台子上跳下去，把脚崴成这样了。”南晨拆穿了卜阳的谎言。

“第二人民医院就在这附近，我们赶紧先去看一下脚，真是瞎胡闹。”杨柳狠狠打了一下卜阳的头。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再说。”卜阳瞪大了眼睛看着杨柳。

“我回答你之后，你就乖乖去医院吗？”杨柳问。

“恩。”卜阳点着头。

“那你问吧。”杨柳在卜阳身边坐下。

“我们原本说好高中毕业以后就在一起的，你现在要回老家上学了，你不会抛弃我吧。”卜阳抓着杨柳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怎么会抛弃你呢，我们都努力学习，可以在大学里相见啊。”杨柳对着卜阳许下了承诺，也是对朋友们许下了承诺。

“幼稚鬼，这下我们可以去医院了吧，先去医院看看你的脚没事，我们再回来聚也放心啊。”蓝微走过来对卜阳说。

“要是我的脚没事，一会我们就回到这来，我请大家喝酒。”卜阳对伙伴们说。

“喝酒？”南晨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到。

“对，今天我们喝酒，杨柳转学了，我们三个马上也要分班了，蓝微不是要去文科班嘛，我这学习成绩搞不好被分到普通班去了。大家都要分道扬镳了，还不能最后一起放纵一下？”卜阳说道。

“行，只要你没事，就依着你。”杨柳宠溺的说。

南晨背起卜阳，杨柳和蓝微在身后帮忙托着。

“我的天啊，你怎么这么重，跟背着头猪一样。”南晨抱怨着。

“你才是猪呢，我负伤不是为了还你我，半天的自由身，你还嫌弃我。卜阳满是不服气的说。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到了医院，可能是工作日，医院的病人不是很多，很快就挂到了号，也拍了片子，好在只是伤了筋，没有动到骨，开了内服外用的药，这才放心回到酒馆，继续小聚。

“老板，来一箱啤酒。”卜阳大喊着。

“真的喝酒啊？”杨柳瞪大眼睛说。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卜阳有些失望的皱紧了眉头。

“喝就喝呗，谁怕谁啊。”南晨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说。

“我也同意，大家一起放纵一回。”蓝微也表示赞成。

少数服从多数，杨柳拗不过大家，只好也加入了喝酒的队伍。

南晨拿起一瓶啤酒，“啪”的一声打开了，泡沫像刚融化的雪花一样从瓶口奔涌而出，很快变成一个个跳跃的小气泡，逐渐消散，只剩下微黄色的液体。南晨倒了四杯酒各自认领。

“干杯。”四个人举起手中的酒杯，碰撞在一起，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响声。

四个人“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啤酒顺着喉咙而下，从开始的冰凉到最后的火辣，四个人五官扭在一起的同款表情，活生生的像是一个包子。

“第二杯，祝我们友谊长存。”说完卜阳率先干了杯中的啤酒，其他人也毫不示弱。

“第三杯，祝杨柳一路顺风，一切顺利。”蓝微看着杨柳甜甜的笑了，四个人再次一饮而尽。

连干三杯酒下肚，四个在酒精的作用下，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看着彼此酒精作用下微红的脸，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笑了。

卜阳吃力的站起来，伸出手隔着桌子，捧起杨柳的脸，小声说：“柳儿，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走。”

杨柳也小声回答道：“我也舍不得你。”

蓝微看着上演苦情戏的两人，“哈哈”的笑着站起身故意凑到两个人中间，“你们俩够了，别在这上演琼瑶了行不行？以后到了大学，你们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天天腻在一起也没人管。”

“行了吧，蓝微，你还别在这嘲笑我们俩，要是离开的人是南晨，你还不伤心死，到时候肯定比我和杨柳的“琼瑶剧”，有过之而无不及。”卜阳一针见血的挑破了南晨和蓝微之间的窗户纸。

蓝微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是愣愣的盯着南晨的脸。

“微微，要是我离开了，你会难过吗？”南晨一本正经的问道。

“师父，你是理科大神，你们家又在青檀巷开咖啡馆，你能上哪去啊？就算我学了文科，我们也同在青檀中学，以后放学了还是可以在一起玩啊。”蓝微故意躲闪着眼神，她没有杨柳那么勇敢，她不敢承认自己对南晨的心意，也不敢去试探南晨的心意。

“哦，那就没必要设想了。”南晨顺势结束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你们俩真是无趣。”卜阳一副看戏没看够的样子。

“好了，卜阳，别闹了。你给他俩留点空间行吗？”杨柳有些嫌弃的说道。

“我们来玩游戏吧，转这个酒瓶子，酒瓶子指导谁，谁就选一名代课老师来模仿。模仿的不像，或是没模仿的人就喝酒。”蓝微赶紧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好”剩下的三个人齐声回答。

酒瓶子在桌面上飞速旋转，像一个决定命运的指针，然后又一点点的停下了脚步，瓶口指向了蓝微。

蓝微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就是那个看不上珍珠班，非要来我们红星班的蓝微。”然后用手指推了推鼻梁，假装自己在推一个黑框眼镜。

“哈哈，这是姚老师，就是我们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评价的蓝微。”南晨抢答到。

“下一个我来。”卜阳自高奋勇的说，然后站起身子，手指在空中假装捏着什么东西，小拇指微微翘起，抬着下巴，卜阳还没说话。

蓝微就大声喊着：“这是物理老师吧。”

“讨厌，人家还没说经典台词呢。”卜阳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来来来，我们来分析一下。”

可能是卜阳表演的太逼真，几个人都笑得人仰马的。

四个人就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表演着、笑着、闹着、回忆着、展示着他们肆无忌惮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