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声与易念闲谈着她少年时的难堪,陈锦年脸上尽是坦然。
这一晚,易念心中对陈锦年的认知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是了,东岐百年难见的天才,陈家的掌中宝,出声便拥有别人穷极一生得不到的殁炎笔,符术炼丹双系天才。
竟然死在自己救的人手里,那百年内怕是无人知晓她的心境发生了什么变化吧。
看着如今顶着别人的身子照样活得我行我素的陈锦年,易念心中不由得唏嘘。
——
一大清早的陈锦年就被流砂扒拉起床,一碗热腾腾的醒酒汤摆在一旁。
正站直了身子仍由流砂摆弄的陈锦年哈欠连连,一脸没睡够的样子。
流砂手腕一转利落的将陈锦年的发型处理好,将一旁的洗脸盆拿过来,里头的热水还冒着热气。
“昨夜喝大了,愣是和易念那家伙在楼里打了一晚上,困死我了。”陈锦年擦了把脸,又打了个哈欠。
昨夜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飞上楼顶就打了起来,场面一度混乱不堪,两人醉酒时打起架来毫无章法。
又都是修为极高的人,愣是没人敢上来拦架,仍由这两人在楼顶对打,随后还转移战场到楼内。
导致了今天第一楼的关门,陈锦年竖起耳朵听着外边时不时传来的敲打声。
脑中回想着昨天晚上两人打架的时候,好家伙那叫一个毫无收敛,打得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一走出房门就瞅见低着头在斗篷里打着哈欠的易念,陈锦年忍不住的噗嗤一笑。
一听见笑声,易念正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没看他正烦着呢嘛,谁成想抬起头就迎见陈锦年那一张没带面具的脸。
晃神片刻才低下头,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脸色不免有些难看,心中暗道陈妖孽酒品太差了,以后绝对不和她喝酒。
这时收拾好陈锦年换下来衣服的流砂看见陈锦年这般站在外面,当即就拿上面具走过去给她戴上。
陈锦年摸了摸面具,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她的脸是完全无遮挡暴露在外边的。
“我面具什么时候摘的,我怎么不知道。”回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的陈锦年选择问起了流砂。
流砂给了陈锦年一记白眼,“你把面具戴到人家楼主脸上去了,还喊人家小弟,你说呢?”
陈锦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尴尬的咧嘴笑了笑,想象了自己管易念喊小弟的场景,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再次响起的笑声让易念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找个洞钻进去,他缓缓抬起头,看见一个小厮正盯着自己。
恶狠狠的说道:“再看本楼主就把你眼睛挖了!”说完还傲娇的哼了一声大步走上楼来。
“玩不起玩不起,这怎么还恼羞成怒的欺负起小厮了呢。”见易念迎面而来,陈锦年不由的出声。
只是一个晚上的喝酒畅谈,两人的关系好了不少,让流砂都有些看不懂这波进展。
易念阴沉这一张脸,幽幽的开口说道:“我楼顶都让你掀两回了,你这人酒品未免太差了些。”
“诶,你别说我,单单下边那个台子就是你劈掉的那一角,还有那边的湖蓝叠丝……”陈锦年细数着易念弄坏的东西,哪还有刚刚那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
见易念不再开口,陈锦年一副老成的模样,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年轻人,酒品真差!”
话一说完立刻一溜烟的就跑了,留下抬起一手灵力正准备再打一架的易念站在原地。
路上陈锦年还没走多远,流砂就找到了她,她拍了拍流砂的肩膀,“流砂你这鼻子够灵的。”
“那是自然,我可是世间罕见的青焰冰霆鸟一族。”流砂似骄傲的抹了下鼻子。
看起来流砂对自己的族类很是满意,陈锦年见她那副骄傲的样子,目中满是欢喜。
路上买了些吃的,陈锦年又路过了那个被刺了九根无为钉的地方。
她先是一愣,地面上的血迹早已被冲刷干净,尸体按理来说也应该是被苏家人收了。
望向原先卖糖人的那个位置,那位老伯今日没有出摊,或许以后也不会在这里出摊了。
周围只有少数商贩由于没钱交不起别处的保护费,只能继续在这里摆摊。
陈锦年的耳朵机敏动了动,就听见周围有两个商贩在讨论着前两日的事情。
“那苏大小姐动起手来也是狠,那么多人说杀就杀。”
“哎呀可不是嘛,我见苏家那个家主也不是人,竟然朝她身上丢了九根钉子。”
“光想想都疼,你说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怎么忍得了。”
“哎,今后苏家就没有洛惜小姐了,只也一个茜茜小姐。”
听着这话,陈锦年本来没有被影响到的脚步猛的一听,跟着身后的流砂望她身上撞了上去。
“公子?”流砂小声的开口问道。
“无碍。”随意的摆了摆折扇,陈锦年接着听那两个商贩说下去,只是错过了两句谈话。
“这洛琪小姐可是可怜,怎么就突生了这病。”
“被送去百药门也未必治得好,也是苏家主舍得花这笔银子。”
“……”
接下来的话陈锦年已经无心再听,她阔步走向赛场,脑海中却不断回旋着苏家将苏洛琪送去百药门医治。
她不由得扪心自问,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本该让苏洛琪落得无家可归才是,如今也算完成了吧?自己也无家可归了。
陈锦年突然想起流砂之前说的话,她看向流砂,面色沉重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
“是。”流砂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若是换做一开始,陈锦年这般问是不会得到什么答案的,可如今,流砂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陈锦年的人了。
当然,以前也是,只不过是身属于陈锦年,心在主子那边罢了。
“我父亲是谁?”
“人在京都,我只能告诉公子,你的亲人居住在皇宫里。”流砂几乎已经毫无保留的说出了答案。
两人都心知肚明,皇宫之中无非就是两种人,皇帝,皇帝的儿子。
其中南穹皇最大的儿子如今也不过二十二岁,自然是不可能七岁就和别人生了苏洛惜。
那便是皇帝了,陈锦年心中有些惊叹苏洛惜的来头竟然这么大,心中却暗自拉响警铃。
一个公主,她的母亲怎么会中毒乃至生下她时体内还带有随之的胎毒。
而且一个不对继承皇位造成影响的公主,怎么会沦落到被寄养到一个边城小镇的家族里。
心中的疑虑不断的充斥着陈锦年的脑海,她面具下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
陈锦年坐在赛场上,心不在焉的握着那把刻了胎记的匕首,突然想起那个老头。
那个老头当时的神情就不对劲,想来当时就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了。
将匕首收进桃花源中,自从殁炎跟陈锦年说可以将外边的东西收进里边之后,陈锦年直接将妙华鼎和欲羽折扇,连同那幅画了桃花源的画也收进里边。
在殁炎的强烈要求下,陈锦年才答应一会比试完之后去买几坛酒送进桃花源里给他解解馋。
有着桃花源内灵气的滋养,陈锦年手中的欲羽折扇更是鲜亮了几分。
轻摆着折扇,陈锦年一如既往的眯着眼等待她的比赛,谁知道流砂在背后掐了她一下。
“前几日就已经打过四强了,如今是决出一二名的比赛,公子快上去。”流砂低声在陈锦年耳边说道。
这才反应过来的陈锦年猛的站起身子,脚下轻点借力飞上擂台。
此时站在擂台的是陈锦年,江卿良,江姣姣,还有一名陈锦年之前从未注意过的修灵师。
长相可以说是丢到人堆里都没人认得出来,能从几百人里脱颖而出可见非一般人。
流砂在台下用神识与陈锦年暗中交流了起来。
“这是平民子弟里最优秀的,名为蒋思枫,家中还有一个兄长,兄妹俩的修为都是灵者七阶巅峰。”
“那她兄长呢?”
“让苏悟梦打死了。”
听着这个回答,让陈锦年有些意外,想起前几日苏悟梦的模样,她竟是又忘了,这个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想着这个魔头还是自己一时心软才发过的,陈锦年不免心中对蒋思枫多了些愧疚。
蒋思枫目不斜视的站在她的位置上,手腕上缠了许多纱布,隐约还有些渗血。
她轻轻撩起衣袖,将纱布拆下,上边的剑痕是那般的触目惊心,几乎露出骨头的伤口没有做任何治疗,只是这样仍由着伤口腐烂化脓。
她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帮兄长报仇,可苏悟梦都已经被打败了,就算接着站在台上又有什么意思,撑到四强不过是因为进四强之人皆有金银奖励罢了。
她兄长如今尸首还停在他们居住的小院中,没有钱办丧事,兄妹俩谁也没想到拼了命挤进来居然会天人永隔。
陈锦年就这么悠哉的站在一旁,突的好像身形不稳一样朝着蒋思枫那边后退了几步。
按理来说修灵者身强体壮自当没有那么容易被扑倒,可陈锦年的修为外加蒋思枫的不走心。
只一下两人便像笑话一般差点都摔倒地上,只是陈锦年猛的身形一转,衣袖中的符纸顺势的夹进在蒋思枫的腰带。
一切都没有人看见,陈锦年淡笑着连声道歉,随后便移开目光不再看蒋思枫。
一旁的蒋思枫也没当回事,只是当做是贵公子奇特的恶趣味,她想着刚刚拿一下手腕处的伤口应该又裂开不少,低下头看了一眼便愣了神。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摸了摸手腕,手腕上的伤早已愈合,只剩下血迹还在手中。
蒋思枫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眸色复杂的看着正和江姣姣谈笑风生的陈锦年,眸色复杂。
朱唇轻启,无声的对着陈锦年道了一句,“多谢。”
却不知道在她说多谢的那一刻,和江姣姣说话的陈锦年眼中闪了闪。
“玉面,为什么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你这号人?”
“或是因为在下容貌太过迷人,见过的人都忘了吧。”
陈锦年一脸无奈的继续说道:“没办法,在下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瞧着陈锦年这幅不要脸的自恋样,江姣姣止不住嘴角抽了抽,“让我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