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试的第一场考试是县试。

考试当天，天还没亮，释放便拎着书盒子、小凳子，扛着一把小桌子跟在宋北北身后往考场，也就是县衙去。

青县县衙太穷了，今年考生又多，衙门买不起那么多考试设施，前几日秦大人特意通知下来，说让考生自备笔墨砚台和桌椅。

他们快走出府时，林燎身边的丫鬟八万追了出来，手上也拎着个盒子，递给释放：“这是夫人一大早起来给小姐做的糕点，带着路上吃。”

释放很想说没这必要，又不是出远门，走几步路就到县衙了。

但看见宋北北期盼的眼神，还是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过去接八万拿过来的食盒。

宋北北早上才吃过，不过她娘做的东西还能再吃点，凑过去打开食盒的盖子：“我娘给我做啥好吃的？”

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她爱吃的点心，她高兴地拿出一块桂花糕吃起来，又大方地招呼八万和释放：“你们也吃。”

八万虽然不饿，但心里还是一阵感动。

他们家小姐就是这样，明明是主子，可一点高高在上的架势都没有。

前几日她听见旁的丫鬟凑在一起说小姐愚笨，不如表小姐，她还去和那几个丫鬟吵了一架。

愚笨有什么关系？人生在世有几个能真活的通透的？人善良不就得了？

她正要开口谢过小姐的好意，忽然察觉到王妈鬼鬼祟祟站在后头，翻弄宋北北的书盒子。

八万微微挑眉，出声问道：“王妈，你在干什么？”

宋北北和释放也回头看去，王妈站起身，笑眯眯地道：“没什么，就看看小姐都带了什么，有没有遗漏的。”

八万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王妈来这么久没做过什么坏事，她总觉得这人眼神算计不招人喜欢。

她怕王妈在笔墨砚台上做了什么手脚，低头对宋北北道：“小姐，正好还没出门，再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东西坏了或是忘带的。”

宋北北也看出了王妈举止古怪，该不会来搞什么破坏的吧？

可又想不通她这么做的理由，宋府也没亏待过她主仆啊。

她嘴巴里还塞着桂花糕，鼓鼓囊囊地活像一只小仓鼠，含糊不清地应：“好。”

然后过去和八万一起，把笔墨砚台都拿出来检查了一下，全都好好的，没坏。

王妈的手，始终紧紧地抓着书盒的盖子，等他们检查完了，才把盖回去。

既然没有什么漏处，宋北北和释放便往考场去了。

王妈笑了一声，对八万道：“你可看清楚了，你家小姐那笔墨纸砚都好端端的，若是后面出了事，可别赖到我头上！”

八万没理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

王妈也满脸堆笑地回了院子。

赵知月见她心情不错，好奇问道：“王妈，你事情办成了？”

王妈点头：“嗯！”

赵知月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好奇道：“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王妈关上门，小声道：“老奴夹了份小抄在里面。”

刚才宋北北只检查笔墨砚台，完全没有往书盒盖子里头看，那盖子一直拿在她手上，盖回去的时候顺道也把小抄放了进去。

宋北北和那两个下人肯定不知道她做的手脚。

赵知月一听，却脸色大变：“王妈，你怎能这么做！科举舞弊是要株连九族的！”

王妈笑道：“科举舞弊株连九族，她女扮男装考科举就不是大罪了？宋家敢让她这么做，不就是因为童试初场压根就是考着玩，被发现，肯定是罚宋北北一个人，连累不到咱们的。”

赵知月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不然姨父也不会同意她去考。

……

县衙门口，很多考生都已经到了，在等开门进去。

宋北北估计还有一会儿，索性坐到小凳子上，抱着食盒一边吃一边等。

秦少瑜也到了，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之外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宋北北，眼睛一亮，惊喜万分地走过去：“北北，你也来考试了？”

宋北北昂头看向他，竖起食指对他“嘘”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小揪揪，这是男子的发髻。

“我现在叫宋北风，你别叫错了。”

秦少瑜明白，女扮男装嘛。

宋北北拿了一块糯米糕递给秦少瑜，招呼他：“吃不？”

“你就知道吃。”秦少瑜故作老成地叹了一声，瞧见她的书盒，指了指，“对了，你东西带齐了吗？县衙可没有多余的笔给你用，万一没带，你就白来了。”

宋北北点头道：“带齐了，我带了好几杆呢。”

“你再看一遍？”秦少瑜态度一向认真，做什么都要反复确认，他坚持道，“要是你现在发现没带齐，我还可以借给你，进去之后可就不能了。”

宋北北对他笑：“不用麻烦，我出门之前才看过一遍。”

话音刚落，县衙的大门开了，秦大人和临县的县令，带着几个手下站在门口，开始检查考生带进去的东西。

大雍对科举舞弊零容忍，检查十分严格，不仅所有的东西都要翻开来细细查验，还要搜身。

要是查到作弊，轻则一生禁止考试，重则抄家砍头株九族。

宋北北也拎起自己的书盒，让释放扛着桌子和凳子，自信满满地对秦少瑜说：“少瑜，咱们也进去吧。”

“好。”

秦少瑜和宋北北跟在所有考生后面，一个接一个进场。

前面一批都顺顺利利的，快到宋北北时，秦大人忽然横眉一挑：“大胆！竟然将文章刻在桌子背面意图作弊！”

宋北北没心理准备，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把文章刻在桌子背面？也是厉害……考试的时候怎么抄啊？钻到桌子底下抄吗？

她前面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忽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痛哭哀求：“秦大人开恩啊！草民考了五十年了，县试都没过，今年若是再考不上，九泉之下无颜见我娘啊！”

“科举舞弊岂容徇私？！”秦大人毫不留情，吩咐旁边站着的衙役，“速速将他押入大牢！”

周围的考生也开始对他指指点点，那老人受不住刺激，双腿一蹬晕了过去，被衙役强行拖走。

宋北北拍拍胸口，太吓人了，原来真的抓作弊抓这么严，连这么可怜的老人家都不留情面。

幸好她从来没想动过这个念头……

正想着，秦大人看向宋北北，面无表情地道：“下一个。”

宋北北走上前，乖乖地将手中的书盒子举过头顶，递给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