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白定睛一看,面前这人不是府里的厨子小松嘛!
掌勺的主厨吴叔半年前认了个学徒,听说是远房的亲戚。林文远向来仁厚,吴叔又在府上做了几十年的菜,便答应将小松留了下来。
林惜白因着开甜品店,常常要去厨房捣鼓糕点。恰好只有小松与她年纪相仿,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稔起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偷她方子的人是老熟人,林惜白震惊不已。
“小姐!小的对不起您!”小松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林惜北看了林惜白一眼,转头暗示侍从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小松浑身发抖,瞧着唯唯诺诺,十分难堪。
“你对不起的哪里只是我。”林惜白无奈叹了口气。
方子泄露出去,林惜北因此懊恼万分,愁了好些日子。
一开始他们两个还不信尚书府会出内贼,现下看来,倒是令人唏嘘。
“小的知道错了。”小松说着连连磕头。
林惜白不忍,喊他停下。
“说吧,你为什么要偷我方子拿去给别人?”林惜白皱眉,心情郁闷到了极致。
她脑子里回想了一下,自己虽然性子大大咧咧,但也未曾对谁坏过。
小松上次还帮她一起做糕点,两个人说说笑笑,看起来挺正常的。
“今年收成不好,小的跟着师傅学做菜半年也没攒得了什么钱,前些日子我爹生病,家里更是拮据。小的也是没有办法,那玲珑堂的掌柜说只要拿到方子,就给小的一百两,这一百两不仅能治我爹的病,我爹娘一年的吃喝都不愁了。”
小松说着哽咽,泪水宛若断了线一样的往下掉。
林惜白皱眉,听罢竟有些动容。
“可不管怎样,也不该偷人东西。”林惜北低沉着声音,语重心长对小松说道。“你又不是不知小姐对糕点铺子有多在意,那些糕点都是她一遍一遍试过才做出来的,你转手给了别人。现在好几个铺子都能做了,她的损失你可赔得起?”
林惜北并未动怒,反而是好言好语同小松讲道理。
小松懊悔,止不住的向两人道歉。
“小的知道错了,银子小的当牛做马一定会还给你们的。”小松态度诚恳。
几句话下来,他已然哭得鼻涕横流。
毕竟是相熟的人,知晓小松也有苦衷,林惜白便不想再计较下去。
“小姐,是小的辜负了您的好心。小的该死。”小松膝盖往前挪了两步,又凑近了林惜白一些。
他又要磕头,林惜白弯腰搀扶,将他拽起了身。
林惜白转头望向林惜北。
“你来处置吧。”林惜北见林惜白反应,就猜出她此时心中所想。
甩手让林惜白来决定此事,实则是顺应了林惜白的心愿。
林惜白感激不尽,朝林惜北点了点头。
“你家里缺钱,正巧有个法子能得钱,你经不住诱惑是情理之中。”林惜白顿了顿,心疼又无奈的看着小松。“但偷盗是不好的事情,何况为此让我平白损失了那么多。”
“我的损失就不和你计较也不让你还了,但你不能再在尚书府待下去了。”林惜白语气温和,没有半点埋怨。
遇到这样的事情,林惜白不把小松拉去报官已经算是宽宏大量。小松连忙道谢。
小松离开,屋子里只剩下林惜白和林惜北两人。
“你不生气吗?”林惜北随口一问。
他走到书桌前,将匣子重新拿了出来。
看见纸上画的王八,林惜北不禁嘴角上扬。
“生气啊。”林惜白倒是坦然。“我辛辛苦苦开的店,那些糕点方子就算是花了钱卖给她们我心里都好受一点,我白给就算了,还倒赔。”
现在林惜白的甜品铺子生意远不如从前,这不是倒赔是什么。
“他不是卖了一百两银子嘛,你怎么不找他要回来。”林惜北饶有兴致,愈加对林惜白想法感到好奇。
他的妹妹天真善良是真,可是爱钱也是实打实的。
林惜北想过林惜白会放过小松,但料不到她居然一点赔偿不要,就这样让小松走了,
“我天天吃爹爹的,住爹爹的,又花不了什么钱。小松家里出了事情,那一百两是他的救命钱。孰轻孰重,我还是懂的。”林惜白轻声告诉林惜北。
“他跟着吴叔学了半年手艺,就算是离开我们府,出去找个酒楼也可以赚到银子。”林惜白做出这个决定是斟酌过的。
她不愿把小松逼入绝境,但小松做错了事情,要是不给他一些痛处,他若是以后再犯怎么办。
这下小松丢了尚书府的铁饭碗,但再去别的店应聘做个厨子,说一句以前是在尚书府做菜,估摸着除了极大的酒楼,寻常餐馆不会不用他。
“你也是心好。”林惜北笑道。
烛火摇曳,林惜白眉头时而皱起,时而又舒展开来。
林惜北这回是真真切切的觉得林惜白长大了些。
“哥哥不也是?”林惜白歪过头,噘着嘴与林惜白说话。“要不然刚才我看你一眼,你就随我处置了。”
林惜北愣了愣,两人相视一笑。
转眼间到了冬狩的日子。
林文远乃是文官,林惜北又不通武艺,他们二人自然去不成狩猎比赛,去了也是盘腿坐着耗时间。
尚书府只留了林惜白一个名额,好在楚瑾瑜也要去,两人同坐一辆马车,一路上说说话,倒也开心。
马车缓缓行驶,马蹄声不绝入耳。
一年一回的冬狩,京城大多会武艺的青年才俊都能应邀参加。
不仅如此,连寻常不出皇宫的皇上也一并同行。
光是保护皇上的御林军都有百余人,这个阵仗可想而知。
林惜白掀开窗帘一角,往外面张望了好几眼。
她隐隐约约能够看见楚澈坐在马上,身姿挺拔,气宇轩昂。
而江若棠一身黑衣,三千青丝由发带绑于一束,陪在楚澈身旁。
两人即便是背影看起来都那么般配。
林惜白心里有些酸酸的,扭头回了马车坐好。
她刚一落座,楚瑾瑜像是凑热闹般迎到了窗户前。
“连城哥哥好帅。”楚瑾瑜不禁感叹。
林惜白的白眼快要翻到了天上去。
自从和亲一事彻底解决,郑连城和楚瑾瑜谈情说爱的愈加明目张胆。
他们二人是整个上京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的。
“可惜若棠姐姐回来后,太子哥哥就很少与我们一起玩了。”楚瑾瑜有些失落。
若棠姐姐?
林惜白皱了皱眉头。
可转念一想也是,江若棠从小与楚澈一同长大,同楚瑾瑜不也是一样。
她们都认识十几年了,关系哪里是林惜白能比得的。
话是这样说,道理林惜白也想的通,可她还是不开心。
罢了。
自己来这世上,连尚书府小姐的身份都是假的,又何苦纠缠于几段随时都有可能断裂的感情。
她日后终会回二十一世纪的,不是吗。
约摸走了两个时辰的路,终于到了目的地。
一行人在一片空地上落脚,林惜白下了马车,就看见周围人好似都有事情做。
侍卫驻扎营帐,参加比赛的公子少爷正在热身,小厮替各自的主子牵马,只有林惜白像个傻子站在一边。
楚瑾瑜一下马车就没了踪影,估摸着是去找郑连城了。
哼!重色轻友!算什么好姐妹!林惜白撇嘴。
“小姐您去哪儿?”
冬儿见林惜白往前走,连忙跟了上去。
“四处逛逛。”林惜白应道。
她总不能一直在那傻站着吧。大家都挺忙就她没事做,怎么都显得有点不合群。
林惜白还从来没有来过这儿,虽已到了深冬,可山上树木郁郁葱葱,虽然比不得夏天茂盛,但总比光秃秃的好看。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逛,忽的,林惜白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啊啊啊!”
下一秒,林惜白吓出了猪叫声。
这次碰到的不是楚澈了,而是楚澈的……狼。
江若棠牵着狼经过,突然听见林惜白的尖叫声音,倒把她弄的莫名其妙。
林惜白紧紧抱住冬儿,只差挂在冬儿的身上了。
“怎么回事?”
楚澈发现这边动静,匆忙走到几人面前。
“我带它熟悉一下周围。”江若棠声音平淡,真如同阐述一件事情。
林惜白现下惊恐万分,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对这狼可是有阴影的。
林惜白第一次和楚澈见面,就被这狼跟在屁股后面追。
那时它还是个狼崽子,转眼间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走吧。”楚澈轻轻对江若棠说道。
江若棠点头。
直到再听不见一点声音,林惜白才敢放松一些。
冬儿温柔宽慰林惜白,告诉她那狼已经被楚澈牵着走远了。
“这人怎么想的,好好一个狩猎比赛带匹狼来。”林惜白郁闷,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
“太子向来与旁人不同,许是有自己的想法吧。”冬儿猜测。
“不过……”
林惜白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冬儿远远看了一眼楚澈离开的方向,眉头越皱越深。
她有些纳闷,明明太子和自家小姐以前关系甚好,怎的现在到了这般疏远的地方。
方才两人只隔两三步的距离,楚澈愣是没理会林惜白一下。
“走,去找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