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乐一走,感觉东宫陡然寂静许多。
林惜白还以为随着他离去,事情会放下一段落,直到第二日,她抱着橘猫,一手吃着糕点。
是的,橘猫还没走,不是没找到主人,而是这家伙,认识路,今日有跑回来了。
林惜白看着那大橘子脸埋头干饭的样子,总觉得它是来蹭饭的,并且有些证据。
事情发生在稍晚的时候,余晖温暖,她坐在屋子里与难得闲下来的楚澈玩扑克牌。
两个人没什么好玩的,只能是无聊的接竹竿罢了,所以看到姚斐来的时候,她眼睛都亮了。
“姚大人,来斗.地主啊!”
姚斐愣了一下,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不然怎么就看到昨日见过的那位姑娘,此刻窝在他们太子爷怀里,笑的眉眼生花?
但紧接着,寒风从身后吹来,他恍惚想起什么。
那是去年的事了,他与太子算是初步认识,当时太子去看牢里关着的一位犯人,身后还跟着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穿着绿油油的衣服,笑起来和眼前人一模一样。
林惜白,准太子妃。
据说这一位随着林尚书去往岭南,倒是没有过她回来的消息——主要是他家里有个小妹,对这位姑娘,还挺崇拜的,所以知道的多一点。
所以太子之前去岭南将近一个月,其实不仅是去看情人,还把情人打包带回来了?
可为什么要在宫里?
心里浅浅划过这个疑问,他面上不动声色,走过来,对楚澈行了一礼。
楚澈没动,只招手让他过来,坐到对面。
姚斐心情复杂。
主要是现在的太子爷,衣衫宽松,怀里还抱着个姑娘,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这让他有点尴尬。
“坐下,玩一局。”楚澈示意人上茶,手一拢,收了那摊扑克牌,边问姚斐:“斗.地主会玩吗?”
姚斐沉默一瞬:“不会。”
他挺忙的,不会有时间学这个,平常在衙里摸鱼的时候,一干手下同僚,也不会刻意带上他。
都怪这张过于严肃的脸。
不过……他看着太子熟练的洗牌姿态,略有些迟疑:“我们楚国……禁止赌博。”
林惜白:“什么赌博,就是娱乐罢了。”
她热情的给姚斐讲了一遍规矩,教他认识牌面,好在姚斐是个聪明的,一遍过。
接连打了几局,他输了几局。
姚斐:“……”
还好没有赌钱,不然恐怕现在底.裤都没了。
同样输了不少次林惜白挥手不在意道:“新手都是这样啦,不要放在心上,反正就是玩一个乐呵。”
说着,脚下狠狠一踩。
赢上瘾了是吧,一点面子都不给留,脸都要丢光了!
楚澈不动声色,又赢了几局。
林惜白:“……”
姚斐:“……”
姚斐输得有点怀疑人生,他丢了牌,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臣还有事,臣告退了。”
“走什么。”林惜白笑道:“留下来吃饭。”
姚斐觉得这气氛自己适应不来,正想推拒,就听楚澈道:“也教你尝尝东宫的饭菜。”
姚斐只好沉默应下。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天色黑沉,楚澈去送姚斐。
廊下铁马被寒风吹响,姚斐站在檐下,他揣着手,一脸沉肃,面上还带着几分未散的热气。
楚澈站在一侧,耐心等着他开口。
姚斐:“我今日来……”
楚澈:“嗯。”
姚斐沉默一下,心想我还说什么,你嗯什么,但寒风一吹,想到今日所见画面,忽然就觉得那些纠结在心里一天的东西,如烟雾消散。
但既然来了,还是想真心解一下惑。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问的实在直白。
楚澈早猜到他的目的,听此也不意外,只意味深长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姚斐空茫着一张脸盯着看不清的夜色,目光没有着落点:“我当时以为你在开玩笑。”
楚澈道:“我从不在正事上开玩笑。”
所以事情真的像自己想的那样吗?
姚斐满心的疑问纠结:“你是否还有别的计划?”
唯恐招起误会,他连忙解释一句:“不必告诉我,我只是想求个答案。”求一个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楚澈微微含了笑意,侧眼看他,说:“楚乐会是个好人。”
檐下铁马忽然响了起来,清凌凌的,姚斐从恍惚中被唤醒,他苦笑一声,如大梦初醒。
“但愿吧。”他低声说。
“疑惑已解,多谢招待,告辞。”他有点不能接受这个答案,拱手快步离去,背影竟有些仓皇。
谁能想到呢,为什么呢?
楚澈朗声道:“如若不信,你可亲自去看!”
姚斐走的更快了。
身后侍卫一路护送他出宫门,停下的时候,见他仍旧一脸沉默,有些欲言又止。
姚斐冷着脸:“你想说什么?”
侍卫委婉:“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不等姚斐摇头,侍卫急忙道:“你问什么我都说哦。”
姚斐猜测他是得了太子的命令,给自己解惑的,可他真正想听到的,太子会告诉他吗?
他想了想,换了更委婉的法子:“今日太子抱的那个女子,是什么身份?”
侍卫一脸你终于开问的欣喜:“你是问明面的,还是暗面的?”
什么意思?
姚斐眉头一拧:“两面都问。”
“明面上,她是皇上的林妃。”
姚斐睁大眼睛。
“暗地里……”侍卫抖了抖肩膀:“在下不说你也知道。”
姚斐一脸恍然的走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马车摇晃,他靠在马车壁上,寒风通过帘门摆动,偶尔钻在细碎寒风,送来缕缕寒气。
他恍若未觉,心头仍经着一场海啸惊梦。
——
“都听到了?”青年动作温柔的揽着人,声音含笑,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林惜白有点怔愣,傻傻的应了一声。
“傻了?”他似乎觉得好笑,弯身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动作十足宠溺。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姚斐说?”甚至还说的那般真心实意?
楚澈问她:“你觉得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林惜白抬头,盯着他,神色有些迟疑,像是要确定些什么,但又因为心里不断推翻这个猜测,所以神色一时茫然居多。
她在等人解惑。
然而楚澈无意解惑。
“我不会害你。”楚澈只是这样说道。
“你想扶持楚乐上位吗?”林惜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就是在他的话里,还有他的行动里,看出了这个意思。
昨日他耐心引导楚乐,还给他一份名单,那样关切,换到以往,别说给名单,他或许会极力促成楚乐带着他那群酒囊饭袋的下属过去,好给楚乐拖后腿。
那些名单上的人,他写的毫不犹豫,看起来是早有考察过。
他有备而来,将事情拖了那么久,就是想探一下楚乐的意思。
楚乐昨天的回答让他很满意,但林惜白相信,如果他不满意,他也绝对不会放弃楚乐。
为什么?
还有今日对姚斐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都指向一条路——他准备扶持楚乐。
“楚乐会是个好人。”
他真正想说的,或许是——楚乐会是个好太子,好帝王?
为什么?
林惜白百思不得其解,疯狂用指腹按头皮。
“为什么?”她两眼茫茫然,楚澈不是一心想成为帝王的吗?
记得初认识的时候,他满心意气,主动出手,只是因为见不得人受污蔑。
他那时候,看权利的眼神,都是炽热的。
他想登高位,他想掌握主动权,他想给天下太平。
楚澈低头看着她,神色一如既往:“你说我是为什么?”
林惜白哪能知道,她满心疑惑,她沉默的盯着他,试图盯出答案。
盯得久了,眼圈都泛红,看起来泪眼汪汪,委屈的不得了。
“哭什么。”楚澈一笑,终于松了口,他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样,将人拥在怀里,仿佛含着浓烈的浓情蜜意。
“我就是想培养一下他。”
“你看他那么大个人了,就知道跟我斗,但他身边跟的都是一群废物,他拿什么跟我斗?”
“我想培养他。”楚澈摸着她的脸,细细亲吻,声音温柔的有些诡异:“因为,我要拿他当我的磨刀石。”
“只有至强的人,才能成为我的对手。”
“现在的他,不配,你懂了吗?”
“懂了。”林惜白沉默点头,仿佛深信不疑,其实心里一片空茫。
他这样的人,倒不如说他想培养楚乐,以后为自己可用,来的令人信任。
磨刀石……拥有皇后母家支持的楚乐,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险险将曾经的他挤得边缘化,太子有名无实。
早就经历过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还想经历一遍?
楚澈,你到底想做什么?
“惜白,你爱我吗?”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楚澈弯眸一笑,低低问她。
声音温柔,仿佛情人厮磨间呢喃,情至深处,总是会说几句心声。
可他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我爱你。”林惜白说:“我极爱你。”
“我最爱你。”她只爱这么个人。
“我也爱你。”那双漠然的眼里终于染了笑意,他拥着人,仿佛拥着整个世界:“我们一起私奔好不好?”
“我们到达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我们成婚,我们生子,我们白头偕老。”
怀里身体忽然一震,楚澈脸上笑容一僵。
“好。”他听到那个应答,于是脸上又扬起笑意。
他声音诡异,眼神莫测:“你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否则,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