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虾实则更适合生吃,味道清甜,令人着迷,但林惜白更喜欢带味道的,于是做成椒盐的。
这年头胡椒花椒都难得,哪怕是在宫中,也没有人日日点单。
林惜白怀疑楚澈这是怕自己一下子吃腻了,所以就隔着时间给自己来一口,也是用心险恶。
不怪她如此猜想楚澈,实在是这人有前科。
某年夏日,天气炎热,她沉迷冰镇乳酪,冰镇各种果汁,楚澈阻挡未果,听之任之,直到有一次她忽然发现自己连喝了好几碗也没饱,拿起碗才发现那碗做的蹊跷,弄成了上下两层,看着很大,容量只有一点点。
她能喝撑才怪了。
总之,这人总是面不改色,做一些让人失语的事情。
“下午时楚乐过来了?”楚澈忽然问起,仿佛不经意提起一样。
林惜白没放在心上,点头说:“来看崽崽。”
说起这个,她有点唏嘘:“你有没有觉得,楚乐对崽崽……太热情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崽崽父亲呢。
楚澈眉眼一厉,不知想到什么,又很快点头道:“这样也好。”
林惜白莫名其妙看他一眼,不懂这哪里好了。
虽然孩子多了一个疼爱的长辈是好事,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楚澈将虾头揪掉,虾皮处理一番,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道:“不用管他。”
林惜白无言道:“算了,崽崽有人疼是好事。”
“不过总感觉他挺清闲的样子。”一个身有职务的皇子,竟然还能三天两头的抽出时间来看崽崽,也是稀奇。
楚澈解释道:“这段时间确实都比较清闲。”
眸子一眯,他淡声道:“不久后就是春猎,春猎后就是春闱,到时候就忙起来了。”
林惜白来了精神:“春猎诶,我也想去!”
楚澈没有立刻拒绝,而是略带犹疑的看她一眼:“你身体能行?”
林惜白迟疑一下,回想自己有没有立什么别的人设,片刻后,自信的拍拍胸脯:“放心吧,我身体倍棒!”
楚澈颔首:“那便带你去看看热闹。”
“好耶!”
——
春猎在半月后,二月的尾巴,林惜白刚出月子。
春日晴好,林惜白裹着狐裘,将孩子留下,与楚澈一齐上了马车。
倒不担忧孩子出事,毕竟是在宫里,皇后……应当不会这么蠢吧?
皇上的马车在前面,半路上招楚澈去下棋,被推了。
他面色不变,只问道:“他在做什么?”
有人轻声回道:“似是在读书。”
皇上冷笑一声:“这时候倒是认真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读的什么书。”路上,马车,美人相伴,想来他读的也不是什么圣贤书。
手下寂然无语。
皇上挥手让他下去,转头问太监总管:“她情况如何?”
里间外间隔着一道帘子,太监总管飞快确定了一下这个‘她’是‘她’还是‘他’,细声回道:“御膳房里药汤未断绝呢。”
没断绝,就是身体还虚着。
皇上冷笑一声:“既然身体不好,还出来吹风作甚,也不怕吹风受寒?”
这话一落地,就钻到林惜白耳中。
她面色不变,单手拢着狐裘,眯着眼睛感受太阳光温热的温度,好脾气的回道:“今日光线甚好,不出门见见,总觉得辜负。”
顿了顿,她面上扯了一个清浅的笑容出来:“毕竟是一年一度的事情,这回不赶上,想要赶下一回,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了。”
还等不到下一回,她就噶屁了。
皇上目光一凝,看她一眼,没对此发出疑义,只道:“你身份见不得光,还是去马车上坐着。”
林惜白无语,心想这不是我身份见不得光,是你怕丢脸吧。
她啧了一声,没接话,老实回去了。
无声胜有声,皇上听到那挑衅的一声,眉眼一厉。
楚澈不动声色圈住人:“父皇,前面人都在等你。”
皇上甩袖走开:“被儿女情长所牵绊,何时才能成就大事?”
楚澈淡淡一笑,没有回答,看样子毫不在意。
江山美人,为何不能两手抓?
曾经他是个成年人,想着两者都要,现在他年龄增长,想法却变了。
林惜白扯住他的袖子,吐槽道:“你爹真是无理取闹。”
楚澈点头:“嗯。”
林惜白有些惊异的看他一眼。
楚澈手掌落她眸上,盖住她的眼睛:“太阳烈,不要直视。”
“这边人多,有些乱,你不要乱走。”
林惜白道:“放心,我就在这坐着晒太阳,等你打了猎物回来。”
楚澈问她:“你想吃什么?”
林惜白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虽然但是,不能吃野味。”
楚澈:“嗯?”
林惜白想了想:“我喜欢吃素食的。”
肉食杂食动物大都凶残,本性凶残,肉也凶残,说不定身上携带什么,她吃不起,也不想楚澈吃那些。
“鹿吧。”林惜白忽然想起一个品种,既不像兔子那样小,会引发嘲笑,也可以勉强安全食用。
“鹿啊。”楚澈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我也觉得很不错。”
尤其是鹿血。
他拍拍林惜白细弱的肩膀:“我假装你只是单纯的想吃肉了。”
林惜白莫名其妙。
稍倾,等人走了,林惜白坐到椅子上,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忽然闪过什么。
“我淦!”
——
围猎是场多人运动,山很大,一般交好的人会选择一齐同行。
楚澈上马,专心寻找鹿的踪迹。
走至一路浅滩,溪水潺潺流下,声音清脆回响,有几只斑点鹿正埋头河水。
楚澈架起弓箭,正欲瞄准,忽然听到别的声音。
男声说:“你喜欢鹿吗?我去为你活捉来可好?那里正好有两头幼鹿,你一只我一只我们一起养大。”
女生略带迟疑:“那……也行?”
楚澈侧头,发现好像是熟人。
一身红衣,竟是王宁月,至于另外一个男的……楚澈看了看,发现是个细长眼睛的生面孔。
这谁?
那人速度很快,但或许是为了要活捉,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埋伏在一侧,搭箭欲射。
这种时刻,当然不能被人抢先,楚澈立刻瞄准,松手,箭羽正落入长鹿脖颈。
下一刻,几乎是一瞬间,另一只来自不同方向的箭羽也落入长鹿脖颈。
比较尴尬的是,两个人射中了同一头鹿。
“……”
其他几头鹿惊慌散开,小鹿慌忙跟上。
楚澈下马,淡定的走过去,打算捡起猎物。
“太子殿下。”王宁月发现来人,惊呼一声,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的人,莫名有些心虚。
楚澈朝她点点头,目光看向一侧搭箭的男人。
他长得很高大,最少有八尺,皮肤略显苍白,眉眼狭长凌厉,看上去亦正亦邪。
不像个好人——楚澈的第一印象。
不知为何,见人的第一面,心中竟有些惊慌感,还有些下意识的厌恶。
他敛目,上前将握住不属于自己的箭羽,一把薅出,顿时有鲜血喷溅,有些许溅入他的衣摆里,但玄色衣服颜色重,看不出来。
只气势看起来愈发凶狠,仿佛夺命修罗一样。
王宁月打了个哆嗦。
“你的箭。”楚澈将沾血的箭羽还给对方,想起那些溅落的鲜血,竟有些心疼。
好多血呢,浪费了。
江明孤:“……”
是的,没错,射箭的人就是他。
江明孤低头看着那把沾血的箭羽,再看看一脸冷漠的楚澈,再看看垂死挣扎的成年鹿,心里烦躁莫名。
真是好巧。
他恭敬的接过箭羽:“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
楚澈看向王宁月,不明白她一个弱女子为何胆敢在这时候闯进山里,想到这人出身王家,自幼习武,又觉得了然。
没有多话,他点头示意,亲自拎着鹿回去。
今日成就已经打成,不必再闲逛了。
马蹄声逐渐远去,原地王宁月与江明孤面面相觑。
稍倾,二人忽然同时笑了起来。
“好巧啊。”王宁月说:“你竟然与他射中了同一个猎物。”
江明孤笑容苦涩,心想我只觉得尴尬:“他快我一步。”
“说明你们有缘分。”
“我和他能有什么鬼缘分。”江明孤有些郁闷,手中箭羽忽然一投,有细碎惨叫响起,他走过去扒开草丛,发现是一只野鸡。
这种动物的肉很干柴,还很难咬。
他将野鸡拎起来:“看来我今日是没有运气打到好东西了。”
王宁月还在吃惊他随手一投就抓住一只野鸡,明明她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王宁月佩服的看着他:“你身手真好!”不仅如此,耳朵还有眼风也很灵敏!
江明孤不以为意:“习惯了。”
王宁月道:“若是让祖父知道,一定对你刮目相待。”
江明孤不由陷入沉思。
王宁月见此,失笑,伸手在他面前挥一挥:“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明孤慢吞吞道:“在想怎么让你祖父对我另眼相待。”
他说的认真,看过来的时候,那双碧绿的眸光似带着款款深情,戾气不再,只有溺死人的温柔。
王宁月与他对视一眼,只觉得整个人心跳都要飞起来,耳朵都红透了,她竭力忍住笑容:“那是我祖父,又不是你祖父,你要他对你另眼相待做什么。”
明知故问。
江明孤看她一眼,眸子一挑,那眼睛就落了几分邪气,他声音低沉:“你说呢?”
王宁月脸红透了,没说话,轻轻跑开了,似乎害羞至极,落荒而逃。
她背对着人,看不到背后的人一瞬间收了温柔的面具,俊美邪肆的脸上一脸冷漠。
“啧。”江明孤舌尖在虎牙上勾了勾,有点刺刺的疼,他绿色眼眸微眯,里面邪气一片:“你竟然喜欢这样的。”
冷的跟个木头冰山一样,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有什么趣味。
真是没眼光。
下巴轻抬,他忽然笑了一声,心想她喜欢什么样的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不会喜欢自己这样的。
心里那股子酸胀的感觉愈发明显,江明孤不自觉的压着长眉,表情冷厉至极。
真是没眼光。
“你愣着干什么,走啊!”已经走远的王宁月发现人竟然没有跟过来,一脸懵逼,回来叫人。
“哦。”江明孤干巴巴的应了一声,跟过去。
王宁月脸上立刻漾起妖艳灿烂的笑容,千娇百媚,万种风情。
江明孤却满脑子都是林惜白没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