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林惜白当场愣住,紧张起来,抬脚就想进屋子里去照镜子。
什么情况,睡了一觉,毁容了吗?
楚乐紧紧拉住她的手臂,目光阴沉,仔细看,竟有些阴鸷。
林惜白发现自己挣脱不开,皱眉:“楚乐?你干嘛?”
楚乐看着她:“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我皮肤白?”林惜白脱口而出。
楚乐目光深沉的看她。
林惜白被看的遍体发寒,浑涨中总算觉察到什么,她心里嘶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你先松开我。”
她有些无奈:“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呢。”
楚乐松开她:“你这身体,本来也不怎么样。”
林惜白微微一笑。
手臂被攥的有些疼,她拉开袖子,果然见上面已经起了明显的手印子,顿时白了楚乐一眼。
楚乐看到那印子,略有些心虚,他退后一步:“我去给你找药膏抹抹。”
林惜白道:“不用……”
那人已经快步走远。
宫首领吃瓜半天,自觉没吃饱,还有点懵逼,于是溜溜达达走过来:“什么情况?”
林惜白回答:“大概是被美色冲击到了,所以一时脑子不清醒。”
宫首领顿时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我读书少,你也别骗我,就二殿下那凶狠暴戾的表情,可真不像是沉迷美色的样子。
林惜白转身进了屋子。
他站在原地咂摸半响,心想不会吧,但一想二殿下当时的动作,又有点上头。
嘶,果然吃瓜是人类天性,而各种瓜总是被扯到男女问题上,就很娱乐性。
——
楚乐直接去了太医院,署寮距离不算远,他快步走了近两刻钟,到地方就试图眼熟。
太医院一众人被他的到访弄得有点紧张,就像是大领导忽然降临小公司一样,习惯摸鱼的职员们一瞬间支棱起来,一边又忍不住偷偷竖起耳朵,试图听到什么。
楚乐:“哪位是长信殿所属的太医?”
一个老太医站出来:“回殿下,是老臣。”
楚乐招手让他跟着出去,老太医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忐忑忑,试图猜测他找自己的理由。
两人走至屋外檐下,和风细畅,阳光扫落。
楚乐单刀直入:“林惜白的身体状况如何?”
太医被他惊了一跳,心想二殿下怎么会关心那一位,他躬了身子,恭敬回道:“回殿下,林妃的脉象不是老臣所负责的。”
“那是谁?”
老太医道:“没有人。”
楚乐皱眉:“什么?”
老太医道:“林妃的脉象,并不是太医院任何一个人所看的,似是太子殿下私下找了人……”
尾话在对方阴鸷的目光下逐渐消音,最终老太医保持沉默。
什么也不知道,真是个好事。
楚乐甩袖回去,一路上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他去了坤宁宫。
皇后不喜花卉,这里一切用来观赏的都是绿植,一眼扫过去郁郁葱葱,红色宫墙隐在其中,若隐若现,独有一种沉重的历史感。
今日惠风和畅,皇后依然在院子里打麻将,玉骨牌不时啪啪作响,声音很是令人沉迷。
“母后。”他叫了一声。
皇后正在兴头上,不想搭理他,挥手让他自己玩。
楚乐没动,高大的身材站在一侧,背对阳光,华盖未遮住的光被他整个笼罩下来,眼前一片阴影。
皇后甩出一张牌,有些惊异的抬头:“有事?”
楚乐点头。
皇后发现这孩子表情不太好,心里咯噔一声,想着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顿时也没有了玩乐的心思,挥手解散牌局,她招手让楚乐跟着她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
“母后知道长信殿的脉象是谁负责的吗?”他于皇宫里的消息,总是来的没有皇后灵通,何况是长信殿的私人消息,他一向很少搭理,没想到竟还能错过这些。
手下或许知道一些,但皇后一定知道的更多。
太医院距离坤宁宫不远,他暂时不想回东宫,于是便想来问个清楚。
“你问这个做什么?”皇后端起一杯茶,问的不动声色。
茶水凉了,入口有些苦涩变味,她又将茶杯放下。
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楚乐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皇后心里腹诽,说你这表情可不想是随便问问的样子。
“我也不太清楚。”皇后表情淡定:“这样吧,我叫人查一查,明日给你消息。”
给消息太快了楚乐会起疑,被动查出就会刚刚好。
楚乐没有多疑,微微点头。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一口,像个没得感情的喝水机器。
皇后欲言又止。
楚乐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内部消息,于是问:“母后想说什么?”
皇后眼神复杂:“你口味变了?”
这种味道奇怪的凉茶也喝?
楚乐起先茫然,下意识舌头动了动,那一瞬间消失的味觉瞬间回来,他变了脸色,感觉像是被非常讨人厌的味道包围,有点窒息。
“……”
皇后见谅的说:“不用担心,长信殿里也有我们的眼线,我等下就去问问消息。”
说着,给了女官一个眼色。
女官点头退下。
楚乐绝不可能承认自己犯傻痴呆,于是道:“我没有关心。”
皇后:“哦。”
楚乐强调道:“我是觉得这茶味道有些新奇,想尝尝味道。”
皇后:“好的我知道了。”
楚乐:“……”
他沉默的看了皇后一眼,觉得这地方自己实在待不下去,于是站起来打算告退:“我还有事,先走了。”
顿了顿,他抛下一句:“母后若有消息,尽管找我。”
而后大步流星,走的比来时速度还快。
身后皇后一瞬间收敛笑容,目光深沉的看着他的背影,细长手指在桌上循环敲打,似乎在思考。
——
屋内,阳光半入,整间屋子里明亮至极,窗明几净。
她抬手拨弄着那漂亮娇艳的花朵,眼眸半垂,令人看不清眸中神色。
身后些许声响,似乎有人靠近。
林惜白没有回头:“还有多久?”
折竹被吓了一跳:“你背后长眼睛了吗?”
“对啊。”林惜白点头:“专门盯一些不干好事的人。”
折竹:“??”
林惜白转身,走到他对面的贵妃椅上坐下,而后一秒展现咸鱼瘫:“你还没有回我的话。”
折竹神色带着不确定:“皇上那边催的急,我顶多还能再推两个月。”
两个月,现在已经三月了……五六月……
林惜白长长出一口气:“足够了。”
折竹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惜白礼貌的看着他:“你说。”
折竹斟酌的语言:“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林惜白奇怪的看他一眼:“当然是想逃命啊。”
折竹道:“如果你只想活命,凭借师父的本领,你随时都可以出宫去,没有人能拦得住你。”
“天下之大,你哪里都去得。”
林惜白无语一句:“谁是你师父,他承认了吗?”
折竹面不改色:“我承认他就行。”
林惜白于是发现大多成名的人,或许别的不行,脸皮功夫一定要厚。
林惜白笑眯眯的回他的话:“我一个人走是走了,但我孩子还有对象不带上,那有什么意思?”
折竹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也会对孩子上心吗?”明明那孩子接触最多的是奶娘,其后是太子,之后或许才能排到她这个正牌娘亲。
某些时候,连楚乐都比她表现的上心,这让他一度怀疑孩子是不是被掉包了……
林惜白怒道:“你怎么说话呢,那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上心!”
折竹心想那你上心的样子还真的与众不同。
林惜白心中藏气,懒得与他掰扯,闭上眼睛,试图平息怒气。
其实心里也有些无奈。
她不是不想亲近孩子,母爱这东西她以往不能理解,但怀孕时候,似乎自然而然就生起了,想照顾他,亲近他,贴贴他。
但是不行。
陪伴越多,羁绊越深,既然注定了要分离,她不敢接触孩子,到时候如果放不下却又偏偏永生见不了面就很难过。
于是干脆不见面不接触,感情淡一点,到时候遗忘的就越快。
如果还忘不了,就养一只宠物来替代。
——
三月是春闱季,长安城汇聚大小学子数不尽,整个长安城难得拥挤起来。
楚乐回去后问了一下手下,手下果然告诉他,林惜白的脉象,一般都是由楚澈的管家负责的,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
“只有他?”楚乐不怀疑管家的医术,管家早年跟在楚澈面前,他们受伤时候,远比太医来的快,他也受过不少照拂。
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手下道:“据消息说是他全权负责的。”
实际上管家只是负责炖补汤,林惜白那身体除了不具备多数女性都不具备的长远爆发力和体力,实际上在一众同龄人里绝对算得上是健康。
但楚乐不知道,他想起林惜白那极度苍白的脸色,就下意识产生不好的联想。
打听不出来,他又去了坤宁宫。
皇后给了他一张药方子,脸色沉重,看起来心情很是不好。
楚乐生出不好的预感。
皇后身边跟着的女官略识药理,将药方子上面的药材种种药性都与他讲解一遍,大概就是这药方子表面看没有问题,就是寻常补汤,但数量用多了,就会让人虚不受补,身体虚弱下来。
长期如此,等同于慢性毒药。
楚乐听的一脸恍惚,有些茫然,更多是不敢窒息,他睁着一双桃花眼,求证的看着皇后。
皇后被他看的有些心虚,但到底已经习惯下来,表情不变,甚至还有些哀伤:“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楚乐下意识摇了摇头。
皇后不信,执着的看着他:“我与惜白常常见面,看不出她的特别之处,但你不同,你忙于朝事,多日才与她见一面……”
楚乐继续摇头,看起来很坚定,但脸色苍白,眼神略有些无神茫然,看起来毫无说服力。
皇后哪怕早有预料,也不禁心下叹气。
早知他对林惜白有些许特别,竟不知已上心到如此地步。
这样也好,更能发挥她的用处。
皇后看着他:“你突然来问我这个事,我就心生不好的预感,如今查到这个药方子,我更是……”
她痛心疾首:“你告诉我,是不是惜白不好了?”
她有些急切的站起来:“我要去看看她。”
楚乐这才回神,惊讶一瞬,不知何时母后与惜白的关系竟这样密切,难道打麻将真的如此能拉进人的距离吗?
可陪着母亲的人那么多,也没见她真的对谁上心。
“没有的事。”他站起来,表情一派沉稳:“我只是一直没有看到知雪阁有太医出没,有些好奇罢了。”
“母后不用放在心上。”
他将那张药方撕碎了,宣纸碎声起初清脆刮耳,而后逐渐销声,窸窸窣窣。
皇后看着他动作,眯了眯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乐将碎纸扔到熏炉里,看碎纸一瞬间被埋没而后烧成灰烬:“不过是一张普通的药方罢了,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皇后皱眉,觉得他态度不对劲,沉声叫了一句:“楚乐!”
楚乐表情淡淡:“在呢。”
他的表情深重激怒了皇后,让她有种失控的错觉,仿佛计划脱离自己的预测。
但又不好在楚乐面前表露什么,只恨声道:“林惜白的身体当真没有问题吗?”
楚乐未答,他站在那里,半垂着眸子,目光定定落在熏炉内。
皇后已经直白的将话摊开:“我与她时常见面,未曾察觉她身体有什么问题,她性格行事一如既往,但是经你提醒,我去问了别人。”
“手下人来报,说惜白身子越来越虚,一天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渡过的,看起来很不受力,这不正常。”
楚乐道:“她这人一向懒,整天待在床上,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她从前也不是个勤快的人,懒得时候甚至能几个月不出门,待在家里捣鼓她的吃食,看着话本打发时间,小日子照样过得美滋滋。
觉得无聊的时候,就带上丫鬟出个门,玩个尽兴,看起来和那些大家闺秀没有什么不同,却又没有什么一样的。
现在被困在宫里,整日宅在知雪阁……也属正常。
皇后不客气道:“你少自欺欺人了。”
她哂笑一声:“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楚澈一直对她宠爱有佳,更甚往日,我就觉得奇怪,楚澈何曾是这样大度的人了?”
“当年一只小狗,你不过就是想讨来玩一玩,他就毫不犹豫的弄死,如今林惜白被你父皇彻底沾手,他……”
“别说了!”仿佛听到不能听的话语,楚乐激动的打断她的话,脸色潮红,目光陡然阴鸷,那些被苦苦压抑的情绪一瞬间被毫不留情的勾起,让他痛不欲生的同时又急切的想发泄。
“别说了。”他声音冷冷的,转身就走:“此事不要外传。”
皇后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阴冷,袖下手指攥成一团。
“真是……长大了。”许久,她慢吞吞的,带着笑意的,说了一句。
身侧女官一瞬间毛骨悚然,下意识站的更加笔直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