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蕴直起身，冷声道，“你说不出，可是我能说的出。李全贵，你看着我的眼睛，难道你不认识我是谁了吗！”

淖盛蹙眉看向李全贵，这厮竟然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他？

李全贵吓得浑身发虚，盯着傅蕴的眼睛好半晌才想起来，他在苏河的那段时间一直租用一辆马车，而赶马车的车夫说自己有风寒，所以一直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如今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和现在眼前男人的眼睛完全重合，一点缝隙都没有的重合。

“是…是你，马夫，你是马夫！”他惊道。

“我并不是什么马夫。”傅蕴斜睨李全贵一眼，“我舅兄家在曲州，我前去拜访他们之时才发现曲州城已经被封城，后我得知赵周德和你在一起，便化作马夫潜伏到你身边。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光让我守到了赵周德，还得知了你们逼迫颜家签下单子的事情。你们用以次充好的药材加了三成价格强卖给颜家，你不知道这批药材的去处，我告诉你，颜家将你卖给的这批药材里的好药材挑选出来，拉到了曲州，破了封城，医治城中的百姓！同为商贾，你想的是发国难财，而颜家想的是拯救一城人的性命！赵周德也并不是被人杀害，而是恶事做尽，老天都看不下去，让他感染上了瘟疫，这才病死！”

“不，明明……”

“嗯？”傅蕴目光充满厉色，吓得李全贵立马闭上了嘴，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如果他将赵周德真正的死因说出来，那么他就不是发国难财这么简单了。

“李全贵，事到如今你还支支吾吾什么！”淖盛见此上前挤开傅蕴，给李全贵使眼色，“你还不赶紧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他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傅蕴冷冷瞥了一眼，拱手朝着皇帝和陪审的各位大臣作揖，“曲州的真相正如我所说的那般，曲州虽然遭此大祸，但是曲州的百姓还没有死绝，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如今上金殿申冤的就是曲州的苦民们！”

“傅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淖盛怒，“你是在说本官从中作梗不成！”

“那就得问问大人你了。”傅蕴不卑不亢，语气冷冷，“为何大人不带曲州百姓前来作证？曲州城中究竟是瘟疫还是风寒，最好的人证难道不应该是曲州百姓吗？”

淖盛一噎，他倒是想让那群刁民前来作证，可是那群刁民宁死不屈，没有办法他才向镇国公请求派兵看守死曲州城，没想到半路杀出来傅蕴，将他的计划全部扰乱！

“看来，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了。”张顺轻飘飘说着。

镇国公黑脸起身，“曲州一事漏洞颇多，臣请求重新调查！”

“镇国公说的不错。”

金殿后面传来女声，众官闻言纷纷起身跪下。

萧云易眉眼一耷拉，起身作揖。

太后雍容华贵地走上来，犀利地看了萧云易一眼，径直坐在金椅上，“皇帝坐吧，你们也都起来。哀家在后面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既然曲州事情这么复杂，那就再返回刑部好好的查一查，要细查，慢查，给民众一个交代。”

“太后英明。”众官应。

严复利看到太后来，脸色才好了些，瞥了眼淖盛，淖盛立马上前立军令状，“臣一定将曲州之事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太后及民众一个交代！”

太后“嗯”了声，“哀家将你们的话都听了进去，不管曲州真相如何都涉及到一人，就是那个颜家东家，叫…”

“颜慧中。”德海提醒道。

“嗯，就是这个人。既然这个人这么重要，说明身上肯定有问题，先将此人羁押，再作审问。”太后说完才看向萧云易，敷衍一问，“皇帝觉得如何？”

萧云易起身，“一切谨听母后安排。”

“那便这么办。”太后瞥了萧云易一眼，起身碎念，“不过就是一座城池的事情，多大点事，即便真的是瘟疫又怎么了？难道我泱泱大宁王朝还死不起那点人……”

萧云易眉头微皱一下，很快就舒展，不露一点痕迹。太后有意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试探他，他此时要是露出破绽，那所有的谋划就会功亏一篑。

“草民有状要告！”

傅蕴突然跪下要告状，令百官不解。

太后停下脚步看过去，“哦，你要告什么状。”方才她在后面的时候，就听到一人咄咄逼人之声，如今算是对上号了，“哀家方才听到你问话的阵势，可谓是咄咄逼人的人。像你这般咄咄逼人，难道还有人能欺了你去？”

“有！”傅蕴道：“草民乃是春科考试的考生，原以为是自身学识不够才未能榜上有名，但无意之中草民得知，实则是有人换了草民的试卷，这才顶替了草民的名额。”

“还有这事？”太后心里打鼓，怀疑是皇帝搞鬼，故而看向萧云易，可见萧云易也是一脸懵态，像是完全都不知情的样子，她回去重新坐下，心下存疑，继续问，“听你所言，你是知道这个顶替你名额的人是谁了？”

“没错。”傅蕴坚定道：“此人就是春科状元刑部侍郎淖盛！”

此话一出，满殿躁动起来。

镇国公刚刚缓和的脸再一次黑了下去。

淖盛闻言更是惊诧，其实刚刚傅蕴说他是春科考试的考生时他就在脑中回忆，当时参加考试的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人。没曾想，这个人竟然是直接奔自己来的。

“陛下，太后，臣冤枉！”淖盛上前跪下，“历朝历代的科举考试最是严苛，臣哪里能替换得了旁人的试卷？再者，臣根本就不认识此人，又怎么会去替换他的试卷？”

“你没有本事不代表别人没有本事。”傅蕴冷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淖盛感觉自己就像是吃饭吃到了苍蝇一样难受，这个傅蕴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谁人不知，你是镇国公的得意门生，就算不走科举考试这一条路也能谋一个好的前程。”傅蕴挥了挥袖子，干脆坐在地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倒是我等白丁，一没有上好的家世，二没有贵人靠山，只能埋头苦读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如今当好，我们的寒窗苦读比不上旁人的贵人扶持，原本以为科举是一条建功立业之路，眼下看来早已腐败不堪，我等白丁只能空怀满腔热血，却报国无门！”

“一派胡言！你一派胡言！”淖盛又急又怒，指天对地，“陛下，太后，臣敢用自己的性命发誓，臣所交的试卷是臣自己所写，绝没有替换试卷一说！”

“太祖就定下规矩，每次科举考试试卷都会封存，不妨将春科试卷找出来，这样一看便知。”张顺语气轻悠悠，却像是掉进热油里的一滴水引起满殿的议论。

“行了行了。”太后皱眉不悦，看向兄长镇国公严复利，严复利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淖盛并没有作弊，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什么不能拿出试卷的了，“德海，去将今年春科的试卷找出来，哀家倒要看看这究竟是桃代李僵还是无中生有。”

“是。”德海带人退下。

此时一队精兵从宫门出去，直奔颜家。

颜慧中方出家门准备去商铺查账，就被跑过来的精兵围住，带头之人，命精兵将颜家宅院都围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彩月护住颜慧中说。

这么大的阵势惊动了街坊邻居，也惊动了颜家本家人，二房三房的人都跑了出来，看到拿到刀剑的精兵吓得又往后退，干脆将大门关起来，全然不顾门外的颜慧中。

“你们！”彩月气的哑然，“小姐你看他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情味了？就这样把我们关在外面！”

颜慧中安抚地拍了拍彩月的手，朝着领头的军官走去，“军爷，不知这是做什么？”

“叫你们东家颜慧中出来！”军官懒的跟女流之辈说话，鼻眼朝天道。

颜慧中眉头微皱，这有名有姓的看来是摊上事了，“军爷，我就是颜慧中。”

“什么？！”军官一惊一下，打量了眼前文文弱弱的少女，想不出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因为什么被太后钦点羁押，“我等奉太后懿旨，你涉嫌曲州案中，特将你羁押归案，在审查期间，颜家众人都不能离开这个宅子一步，颜家的各个商铺皆会查封，直到案子水落石出！”

“曲州？曲州是什么事？”

门后趴着一群人，颜二婶听到此不由得捉急，“这颜慧中就是个扫把星，没一天能让家里面安宁的！这刚从牢中出来多久？就又惹上事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哭，有什么好哭的？”颜沛岚不屑地看了颜二婶一眼，从门缝看到被官兵带走的颜慧中冷哼一声，“她就是活该，上一回就不该将她放出来，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最好死在里面才好！”

说着又看向颜元驹，“四哥，你不是护着她吗？那你现在倒是冲出去接着护着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