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莳一听，顿时愣了下。原来这尸首生前，是个在傅默渊身边伺候的太监？

　　“罢了罢了。”另一个侍卫摇头道，“主子们的事儿，可不是咱们该置噱的。在宫里当差的，能活到七老八十才死，已经算是克享遐龄了。”

　　先前那侍卫点头：“也是。这乱葬岗，咱们几乎每天都要来。埋下的年轻尸首，也说不上有多少了……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侍卫忽然皱眉，戒备地看向另一个方向。

　　另一个侍卫转过头，看向同伴指着的位置，顿时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乱葬岗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东西？”

　　苏莳听得一惊，也下意识地回头。

　　看见侍卫指着的东西，她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得想吐。

　　侍卫看着的，赫然是一具森森的白骨。

　　那具白骨皮肉尽失，连内脏也没了。还残存的，不过是一点血淋淋的头皮罢了。

　　这东西，着实吓人得紧！

　　“这……是畜生干的？”侍卫惊了一阵，回过神来，壮着胆子问同伴，“是不是什么畜生，把他给吃成了这个样子？”

　　“不，不会。”同伴面色如土，也是怕得不行，“哪有畜生能将人的尸首，吃得这么干净。”

　　侍卫小声问：“那，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他的同伴显然也不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子，眼神都是震悚惊惧，无以复加。

　　苏莳心里虽然清楚，这不过是个梦。但看着这样的场景，她心里也不好受。

　　清醒过来之后，苏莳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眼神微微失焦。

　　阿筠端着水盆进来，一眼便看见苏莳发呆的模样。

　　“小主。”阿筠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您怎么了，身子不痛快吗？”

　　“……”

　　苏莳回过神，脸色复杂地摇摇头。

　　阿筠眨眨眼，又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莳琢磨一下，点了头。

　　虽说那个梦十之八九，是个预知梦。但这样血腥残忍的梦境，不管怎么说，也配得上一句噩梦。

　　“小主，您别怕。”阿筠半跪下来，低头拧了帕子，仔仔细细地帮苏莳擦脸，“奴婢陪着您呢。”

　　苏莳听得心暖了暖。

　　她咧了咧嘴，指了指头顶，用询问的眼神看阿筠。

　　阿筠愣了下，明白过来：“小主，您是要问奴婢时间吗？”

　　苏莳点头。

　　“现在已经是寅时二刻了。”阿筠告诉苏莳，“奴婢现在给您擦脸，过一会儿啊，咱们就该去昭阳殿、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寅时二刻？

　　那，岂不就是第二天了？

　　苏莳赶紧往窗外看了一眼，发现月亮已经接近西沉。

　　原来她昨天从太和殿回来之后，居然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

　　看来，跟傅默渊和他的嫔妃们打交道，果然是个费力气的活儿。

　　苏莳心里默默感慨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阿筠将御膳房拿来的饮食，伺候苏莳吃了。

　　刚一坐到八仙桌边，苏莳的眼睛就亮了亮。

　　苏莳的位分，不过是个答应罢了。

　　答应是嫔妃之中的最低阶，所以宫中供给苏莳的饮食，自然不会太过丰盛。前几日她的饭菜，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清粥小菜而已。

　　然而今天，她的饮食之中却多了牛乳粥，还有五柳鸡丝、姜醋金银蹄花之类的荤菜……

　　侍疾了一宿，连待遇都变了。看来这侍疾，倒也值得。

　　苏莳乐滋滋地拿了勺子，舀起一勺牛乳粥，送入口中。

　　米粥浓厚醇香的滋味，瞬间蔓延。苏莳眯起眼睛，一脸幸福。

　　吃罢了早饭，苏莳换了衣服，带着阿筠前往昭阳殿，给太后请安。路上，恰好遇见了德嫔。

　　德嫔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苏莳，不由微微一怔：“你今天去请安，倒是去得挺早。”

　　苏莳连忙扬起一抹谄媚的笑容，看了看德嫔。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本宫早？”德嫔明白苏莳的意思，笑了，“在这宫中，淑妃、贵妃等高位嫔妃，人人都有自己的依靠。唯独本宫，是个既没有根基，也不擅长与旁人争抢的人。所以，谨守自己的本分，尽到一切礼节，便成了本宫必须做好的事情。”

　　德嫔的话里，带着淡淡的惆怅。

　　苏莳没明白她这语气的来源，微微迷惑地看着她。

　　看见苏莳呆里呆气的表情，德嫔失笑：“也是，本宫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呢。走吧，咱们去觐见太后。”

　　苏莳赶紧点了点头，落后两步，走在德嫔后头。

　　虽说昨天苏莳给傅默渊侍疾，出尽了风头。但她今天的一举一动还是相当有礼，丝毫没有半分骄矜。

　　对于苏莳的举动，德嫔十分满意。他一路絮絮地说着话，带着苏莳一起走入昭阳殿。

　　昭阳殿外，此时的嫔妃还不多。

　　德嫔带着苏莳一起等了片刻，嫔妃们渐渐来了。

　　不少和苏莳同时进宫的答应，都知道了苏莳侍寝的事情。

　　前日她们面对苏莳的时候，还一个个乌眼鸡般，恨不得将苏莳给吃了。

　　现在再跟苏莳站在一处，她们却是已经敢怒不敢言。

　　被一帮子女人以愤怒、不屑，甚至是憎恨的眼神看着，苏莳感觉背后毛毛的。

　　她脸色有点泛白，忍不住往德嫔身后躲了躲，“……”

　　德嫔愣了下，有些好笑地问：“苏答应，你这是干什么呢。”

　　苏莳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她看了德嫔一眼，以口型道：“怕。”

　　这简单的口型，德嫔还是看得懂的。

　　德嫔顿时无奈地笑了，轻声道：“苏答应，你可要知道。只有有用的人，才会在宫中被人嫉恨。即使像本宫这般的与世无争，也难免被某些小人惦记。所以，你到底是想做一个有用的人呢，还是想一直做个不起眼、任人踩踏的人？”

　　“……”

　　苏莳没说话。

　　其实她觉得，要不是和地府府君有言在先，她就这样一辈子混吃等死，偶尔被人白眼几下，也挺好。

　　看见苏莳的表情，德嫔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苏答应，你还是太……”德嫔叹了口气，将幼稚二字吞回肚里，“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