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帝闻言哈哈一笑：“你这个做爹的倒是省心，自己的儿子自己舍不得管教，倒指望着朕来替你管教不成？经恒，若是朕的这几位皇子，若是有阿圣一般让人省心，朕才真是要烧高香了！”

苏经恒摇头笑道：“陛下，几位皇子都是可造之材，虽是年纪尚小仍需历练，但是已可见日后大周肱骨之姿，不像阿圣，只懂得在外面胡作非为，臣不瞒陛下，以前他在衍州的时候，臣时常担心他的身子，倒也没觉得这孩子有什么不妥，但是好容易等他回到京都，天天在臣的眼皮子晃荡，臣当真是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为这事，语柔也不知道埋怨我多少回了。”

长公主听他数落自己的儿子，虽是觉得苏经恒说地不无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暗暗伸手在苏经恒腰上的软 肉上狠狠拧了一把：“听你这话，倒是觉得我儿子不是可造之材了？你倒是说说，阿圣哪里不入你眼了？值当你这个做父亲的在陛下面前如此数落他？”

苏经恒脸上神色不变，嘴角抽了抽，知道自己的话惹恼了身旁的妻子，只得暗暗叫苦，嘴上连忙讨饶：“语柔，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这小子太过跳脱，得好好管束管束，要不然以这小子的脾性，指不定日后惹出什么祸事来……”

长公主闻言冷哼一声，知道丈夫已经服软，无论在府中如何，她向来在外都给足苏经恒面子，此时亦是含笑晏晏地向苏经恒道：“你放心就是，咱们阿圣能惹出什么事情来，倒是夫君平日里政事劳顿，今日借着皇嫂的寿宴，正好松散松散，就别操心小辈的事情了。”　　

苏经恒面上含笑，额上早已渗出冷汗：“夫人说得极是，今日的正事是好好为皇后娘娘贺寿才是，其他的事情不过都是小节，小节……”

夫妇两个在下首含笑私语，一如少年之时的模样，永定帝看在眼中，神色有些楞怔，良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摇了摇头，举起酒杯向身旁的皇后道：“你今日寿宴，朕不曾大操大办，就只召集臣子们与你祝寿而已，皇后莫要怪朕轻慢。”

皇后似乎不意永定帝会突然说出这样柔软的话来，微微一愣神，立时行礼如仪地颔首道：“陛下言重了，帝后乃是万民表率，臣妾区区生辰，本就不该铺张，徒废民力，陛下今日有心，特地为臣妾置办的宫宴，花费的心思，臣妾已经铭感于心了。”

永定帝笑着点点头，不着痕迹地深深吸了口气，与皇后轻轻碰了一杯，将杯中酒仰头饮下。

苏慕圣自府中乘马车而来，到的皇宫之时，已然将近宴始。

饶是多年不曾在皇宫之中饮宴，在苏慕圣看来，此次赴宴之人不少却是熟悉之人，大周勋贵之家，除却开国功臣后人，多是这些年功勋卓著的实权臣子，但近年来朝中并无重大变故，便也没有什么新晋的勋贵之家。

一边向宫内行进，一边向与他点头示意的各路人马颔首示意，苏慕圣足足耽搁了半刻钟，才自宫门入内。

等到苏慕圣好容易屡明白各类关系，进入宫中饮宴之时，皇后的寿宴已然将将开始。

“阿圣！究竟何事耽搁到此时！皇后娘娘的寿辰，你竟是如此怠懒？！”

甫一见面，苏慕圣便是被长公主一把揪住耳朵，低声呵斥。

苏慕圣满脸无辜，可怜兮兮地握住母亲的手，连连讨饶：“儿子哪里来的胆子敢怠慢皇后娘娘的寿宴，儿子这不是为了给娘娘准备寿礼，这才耽搁了些时候……母亲……这里人多，先放儿子一马吧……”

长公主坐得与帝后相距不远，此时皇后自然也是看到了这边的情景，当下含笑道：“语柔，阿圣向来鬼点子不少，他既然说给我准备了礼物，我倒是想看看能让阿圣如此费心，是不是又出了什么新奇点子，你现在就莫要跟他计较了。”

长公主横了苏慕圣一眼， 想着大庭广众之下也不是跟他的计较的时候，便松了手：“还不去向娘娘请罪，天天冒冒失失的，今日若是不是娘娘亲自给你说情，我非要给你好好立立规矩不可！”

苏慕圣连连点头称是，走到皇帝皇后御座之前，一撩衣袍，跪拜下来。

“臣拜见陛下、娘娘，祝陛下龙体万安，娘娘千秋万福！”

御座上的帝后还未来得及招手让他起来，苏慕圣又再次下拜道：“外甥阿圣贺舅母寿辰，祝舅母青春永驻，万年长青，与舅舅共享万年，永世垂范！”

此时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殿中舞乐也不过是宴会之前的热场，皇帝向来不在在饮宴之时苛求臣子礼节，因此众臣虽是陆陆续续赶到，却并不拘谨，彼此谈天招呼之声让大殿中略显嘈杂。

此时还不是正式拜寿的时候，但是苏慕圣一番话，却让帝后都忍不住露出笑意，永定帝自不必说，伸着一只手指点着面前的苏慕圣，眼中含着无奈看着身旁的皇后，虽是并未说什么，但是熟悉他的人都能从永定帝难得松弛的脸部肌肉，和翘起的嘴角，看出他此时被苏慕圣的话逗得颇为愉悦。

皇后更是不必说了，众人都是规规矩矩向她行礼，今天一日她已不知道接受了多少人的恭贺，却没想到苏慕圣这小子，中规中矩地拜见之后，又来这么一出，什么外甥向舅母拜寿，对他来说倒是新奇地紧，说的贺词也是有趣，皇后登时笑得合不拢嘴，笑吟吟地伸出手道：“快快起来，你这小子，就是嘴甜，我看满宫的人啊，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你的。”

说着转头向长公主道：“语柔，你这儿子如此嘴甜，实在让皇嫂羡慕，你瞧瞧那几个皇子，年纪不大，一个个老气横秋的，要是有阿圣半分的灵活有趣，懂得逗我这个做母亲的开心，皇嫂真是做梦也能笑醒呢！”

长公主颔首笑道：“娘娘，皇子们日后要肩负大周社稷的重任，哪里是阿圣这个怠懒家伙可比的，这您可别羡慕，真要是叫您摊上这么个稀里糊涂的家伙，您保不齐真要天天被他气个倒仰，到时才是后悔不迭呢。”

说笑着，姑嫂两人都相视而笑起来。

苏慕圣见自己蒙混过关，赶忙溜到父母座位的下首坐下，这时他才有时间打量承恩殿中的众人。

距离皇帝陛下御座最近的地方，坐着的是安王和庆王两位亲王，安王自不必说，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脸上挂着温和笑意，频频与众人颔首示意，而他座位上的小丫头元凌薇和思嘉、思淳兄弟，见苏慕圣目光打量过来，连忙一个个跟他挤眉弄眼地跟他打招呼，小丫头见到了他更是满脸的喜色，此处不是自家的私宴，小辈们都不敢太过张扬，苏慕圣与他们招呼过后，也并未特地前去说话。

而庆王殿下的座位就很明显地空荡许多，庆王身边只坐了一位宫装美人，那是他的正妻庆王妃，但是两人膝下并无子女，因此庆王殿下除了妻子，并未携带旁人赴宴。

上一回宗庆元的事情，苏慕圣为庆王出谋划策，自那之后，庆王一直觉得苏慕圣是“自己人”，因此此时也向苏慕圣遥遥举了举杯，心照不宣地向他挑了挑眉头。

苏慕圣连忙举起手边的茶杯示意，向庆王点了点头。

庆王嘿嘿一笑，回头继续向身边招呼之人说笑，不时还凑趣地和永定帝说上几句，与往日抱着美人意乱神迷的纨绔样子不同，庆王与王妃一句交流都无，两人虽是坐在一处，中间却隔了一拳的距离，似乎与庆王往日的做派大相径庭。

苏慕圣有些奇怪地望了庆王妃一眼，却见庆王妃脸上含笑，礼仪甚是周到妥帖，容貌也是出类拔萃，可是一双剪水双瞳似乎隐隐含愁，笑意不达眼底。苏慕圣有些怪异，见对方似有所感地将视线扫来，连忙转过头，不再多看。

两位王爷对面坐着的，是几位皇子皇女，苏慕圣自回京之后，除了前不久被苏慕圣得罪的不轻的柔徽公主元冰莹，其他几位都还未见过：太子元思章，佑王元思策，欣王元思慎。

这三人坐在一处，也不知此时说到些什么趣事，彼此抱着肩膀笑得正酣。

兄妹几人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彼此交谈，看起来兄友弟恭，一派天家和乐的架势。

再往下首，便是诸位大臣的座位，皇后的寿辰，身为皇后娘家人的左相贺铭诚自是带着贺胖子一起来的，苏慕圣与贺凌川这位老冤家远远一对视，彼此都是露出一丝笑意。

再往后，太傅周世功带着周彦清、周若玉兄妹，常山郡公郑之棋带着孙子郑均安、郑均宁两兄弟，还有大姐头郑婉容，骠骑大将军赵炎铭带着儿子和儿媳，光禄大夫秦仲玉与夫人和一双儿女，大周的勋贵熟人，基本上都是携家带口来了宫中赴宴，其中固然有不少是苏慕圣认识的老熟人，也多了不少面生的新晋官员。

一圈招呼下来，时辰也差不多了，待场中献舞的宫女一曲终了，款款退下，永定帝便端起了酒杯，向众人祝道：“皇后母仪天下，自潜邸起与朕相守二十余年，共历艰辛，今日皇后生辰，朕与天下万民一起为国母贺，皇后，福寿绵长！”

“祝皇后殿下福寿绵长！”

殿中群臣一起躬身举杯，齐声贺道！

宫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