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我来到了公墓门口。我走在森森郁郁的柏树下,耳边是阵阵蝉鸣。炎炎夏日,整个公墓里都没有看到什么人,顺着大道一直走,看到的是一个高耸的墓碑——遗体捐献者纪念碑。
几个遒劲的毛笔字刻在上面,我望着它,然后把手里的一束菊花放在了碑下。高耸的纪念碑两侧,是长长的黑色墓碑,上面刻着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姓名。
我顺着左侧走着,站定。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然后仔仔细细擦了擦眼前的那个名字——童梁。
“姑父,我又来看你了。”我盯着那上面金色的字笑着说。
“今天沐老师出国了,就是之前我和你提过的,研究“高温超导”的沐屿森。那时候他还是我的老师,现在,”我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现在他出国了。”
整个纪念广场此时只有我一个人,我闭上眼睛,将手掌覆在这个名字上,低头呢喃着:
“他很好,很优秀,我希望您可以保佑他,出国之后的生活也顺利平安。”
此时盛夏的蝉鸣似是我最好的伪装,在它的声音下,我口中难以诉说的心里话,都可以宣泄而出。
“这是我第二次请求您呢,第一次灵验了我来告诉您,我真的在您离开后,又遇见了一个我可以让我尊敬着的人,那么第二个愿望也请求您,让他继续顺遂下去吧。”说完,我默默低着头,长时间伫立在那里。
直到下午时分我才离开公墓,然后走着去了不远处一个多年未变的小面馆。
老板看我来了,一下子认出了我说:“姑娘,一碗牛肉面多加香菜是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
小店不大,也没有空调。此时的屋子里只有两台电风扇发出着噪音努力工作着。
没多久面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边上还有的一瓶汽水。
老板看着我,手在身上的围裙上蹭了蹭水,然后拿起子帮我撬开了汽水瓶说:
“送你的汽水,感觉好久不见你都成大姑娘了。”
“您还是一样的精神呢。”我笑着说。
“我啊,早就老了不中用了。不过我这手艺可是没变,你尝尝还是不是原来那个味儿?”
老板热情地说着,我看着这碗面上铺满了大块的牛肉和绿翠翠的香菜,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我记得是高一那年,第一次来扫墓就是和父母一起。出来后他们和我说,祭扫完之后不能直接回家,因为身上就会无可避免地沾染到晦气,要去别的地方转一圈才可以。
那时候我倔强不服地说:“我姑父是航天工程师,他为理想鞠躬尽瘁地工作,就算现在去世了,也是怀瑾握瑜的在纪念陵园,你们要是怕晦气,以后我自己来,你们不用来了。”
当时说完,我气冲冲的自己跑开了,但是走在大街上却不知道该去向何处。我就在这个小店门口蹲下身哭了。
小店里的老板正好出来扔垃圾,看着还是个学生的我,问着我怎么了。自己当时哭的伤心,抽噎着说,爸妈嫌扫完墓出来不吉利,不能回家,要去别的地方去去晦气。
我当时越说越伤心,小店的老板听到后却冲我爽朗地笑着说:
“别哭了小姑娘,进店我请你吃面吧。”
“可是我刚去过墓地,你认为像他们说的那样吗?”
“哈哈,我可不信这些!我老婆和孩子都在那里,我倒是希望看完她娘俩出来,给我沾上点什么。你不知道,我那个女儿当时就和你一般大,最喜欢和我恶作剧了。就算有的话,也是亲人们无聊,想要捉弄捉弄我们,咱们就当逗他们开心好了。”
就这样,一碗牛肉面多加香菜,是我那高一一整年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
回忆着,这碗面此时已经见了底。我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张50元的钞票,压在了碗底,起身走出店的时候回身说着:
“老板,您手艺越来越好了,钱不用找了,我以后还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