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自从拜在神医门下之后,每日坚持卯时起,打坐修习武功心法《无伤诀》两个时辰,直到巳时才会停下来,唤人进去梳洗。
但是极少有人知道她在修习武功心法,也就导致旁人误以为她有爱赖床的习惯。
听到郡主唤人进去,芷秋端了盆热水进去,绞了帕子伺候楚辞梳洗。
楚言拿着抄好的《道德经》,掀开珠帘进入内室,凑到楚辞身边,挨着梳妆台席地而坐,“阿姐,这是十五遍《道德经》。”
楚辞拿起来掂了掂,心中了然,这厚厚一叠纸里头,恐怕楚墨帮忙抄了不少。
楚言也知道大哥帮他抄《道德经》的事情肯定瞒不过阿姐,不过阿姐既然没有说破,便是说默许了这件事情。
“听说,阿爹昨儿考查你武功了?”
“别提了!也不晓得叔父抽了什么风,说是要考查我武功,结果却是让我绑上沙袋,绕着演武场足足跑了三十圈!一直到现在,我这腿还酸着呢!”
一说起这件事情,楚言就大感郁闷,他到底哪里招惹叔父了?
但凡武将,家中都会设有演武场,安亲王府的演武场,比起其他将领家的,只大不小,绕着演武场三十圈跑下来,楚言怕是够呛。
楚辞笑了笑,“你还记不记得,昨日你在膳厅用膳时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额……让我想想……”
楚言仔细回忆,他不就是说了一句不少世家公子都在盯着阿姐的亲事么?
等等!!!
楚言一拍脑门,有些懊恼,自家叔父疼宠女儿,那是整个长安城都出了名的,他那一句话估计刺激了叔父,让叔父生出了日后将会有人来抢他宝贝女儿的危机感,叔父不罚他那才怪了!
楚言干笑两声,忽然发现对面架子上摆放了一个长宽高均有一尺多,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黑色箱子,“诶?阿姐,箱子里什么宝贝啊?怎么还上锁了?”
“不算什么宝贝,就是一些金疮药纱布银针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我和师父闲着无聊时捣鼓出来的东西,担心你们乱动,误伤了自己人,就给锁上了。”
楚言一听,立刻歇了打开来瞅瞅的好奇心思,神医不仅医术高明,制毒用毒的手段也是一流的,他可不想尝试这箱子里的东西,尤其是神医和阿姐闲着无聊时捣鼓出来的东西,谁知道师徒俩凑到一起会捣鼓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阿姐,前些天小四就说要去春猎,不如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猎苑狩猎吧?”
“春猎?”楚辞想了想,疑惑道:“这个时节,野兽好像大多数还在冬眠吧?”
“猎苑有豢养的野兽,专供勋贵狩猎。”
“那行吧,反正我也闲着无事。除了我们和沈小四,还有别人吗?”
“右相家的公子叶琛,字彦辰,阿姐去了药王谷之后,我和小四在国子监认识的。不过阿姐昨儿才让德全公公回话,现在就去猎苑的话,无疑是打了陛下的脸,阿姐看约在什么时候合适?”
“那就约在半个月之后。婳儿不去吗?我听着你好像没叫上婳儿。”
“据说前些天她趁着她外公崔老爷子午睡的时候,把崔老爷子的胡须眉毛都给剪了,容亲王妃气得把她关在府里学规矩呢,怕是出不来。”
想象一下活泼爱动的萧锦婳苦着一张脸,被关在家里学规矩的情景,楚辞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郡主。”顺喜来到楚辞房间门外,敲了敲门,直到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进来”之后,方才推门进去,身后跟着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青丝高束,容颜姣好,眉宇间透着一丝冷冽。
隔着紫水晶珠帘,顺喜朝着内室行礼,“郡主,大公子给您安排了一名护卫。”
顺喜身后那人单膝跪下:“属下归羽,见过长乐郡主,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辞转过身来淡淡扫了她一眼。
归羽心中猛然一震!
这一眼看似散漫随意,却令她生出了一种这整个人都被看穿了的无所遁形之感!
只是纵然心中惊骇,归羽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属下奉命保护长乐郡主,日后但凭郡主吩咐。”
“既然哥哥让你过来,你便留下吧。我这里对下属要求不多,也不会苛待,但是我讨厌背叛,你记住这一点就好,对于背叛我的人,我不会心慈手软。”
楚辞明白楚墨的意思,虽然南弦武功极高,但毕竟是男子,说不定哪天就会遇上不方便在场或者不方便出手的情况,她身边留个女护卫,也好以防万一。
“属下一定谨记在心!”
“顺喜叔,你带她去挑选房间,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只管添置。”
“唯。”顺喜躬身行礼,然后领着归羽退了出去。
“阿姐,你这里伺候的人也太少了些。”楚言微微蹙眉,阿姐这院里,除了几个粗使丫鬟,就只有一个芷秋,实在太少了些。
何况就连他院里都有七八个小厮婢女,更不要说长安各世家府上的少爷小姐们了,哪个不是院里丫鬟婆子一大堆伺候着?
“贵精不贵多,如果办事不力,要来何用?”
“这倒也是。”楚言点点头,“那我先去通知小四和彦辰了。”
“阿爹那盒白毫银针,放着也是放着,你让人给我拿过来。”
这盒白毫银针,是今年年初时宫里赏赐下来的茶中名品,一两价值千金,但是安亲王并不怎么爱喝茶,所以一直放着没喝,正好让楚辞拿来借花献佛。
没错,是借花献佛。
太师府是楚辞外祖家,即便安亲王妃已经故去多年,两家依旧来往亲密。
苏老太师学识渊博,乃是一代鸿儒,三朝元老,同时也是昭宁帝做太子时的老师,楚辞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最怕这个外公。
她从一出生,便是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家人谁也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唯独外公这个老头!
小时候几乎每次她去太师府,这个老头都要把她叫去书房训话,一训就是大半个时辰!不过说来说去,无非是要她注意姑娘家端庄优雅的礼仪形象之类的话,听的次数多了,楚辞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过苏老太师的谆谆教诲没有白费,撇开楚辞彪悍的时候不谈,起码她安安静静做她安亲王府长乐郡主的时候,世家贵女气度尊华,任谁都挑不出半分错处,苏老太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自家外孙女性子里顽劣彪悍的那一面。
太师府位于长安城东的胜业坊,与安亲王府相距不远,只隔了两条街。
一辆黑色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马车前头挂着一枚约莫巴掌大小的黑色木牌,木牌正面刻着一个淡金色的安字,正是安亲王府的标识。
太师府门前几名仆从不傻,立即猜出了马车里来人的身份,连忙迎上去行礼,呜啦啦跪倒一片,“见过长乐郡主,长乐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中一名穿着灰色布衣的男仆低着头跪倒在马车边。
马车里足够宽敞,楚辞懒洋洋的躺在一张华美软榻上,顺着芷秋掀开的车帘一角,看着跪在马车边的男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安亲王府虽然也是勋贵之家,但教出的子弟却是与别家不同,没有沾染分毫一般世家贵族子弟身上的不良习气。
所以,这踩着人背下马车的举动,楚辞还真干不出来。
芷秋与楚辞从小一起长大,明白楚辞心中所想,便先出了马车,扶起跪在马车边的那名男仆,冲他笑道:“麻烦这位小哥搬一条长凳过来。”
“啊?额……好……请郡主和姑娘稍等。”那名男仆大约是没想到郡主娘娘身边的婢女居然会如此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话,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去门房搬了长凳过来。
芷秋转身扶着楚辞下了马车。
“都起来,苏老头在家吗?”
“……回禀郡主娘娘,老太师在家。”
仆从们眼角狠狠一抽,放眼整个长安城,恐怕也就只有这小姑奶奶敢这么称呼他们老太师了吧?
“对了郡主娘娘,老太师交代过,谁都不许放您进去,您要是敢闯进去,就打断您的腿。”
楚辞无语望天。
这句话苏老头说过不下百八十遍了,也忒没新意了!
不过呢,苏老太师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上,却不曾真动过手。
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舍不得,毕竟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外孙女!
至于这其二么,苏老太师想起来,那是满满一把辛酸泪,别说亲自动手揍楚辞,每次他把楚辞叫去书房训话,哪怕是训话的语气重了些许,自家夫人绝对会瞬间化身成护崽的老母鸡,让自己睡书房跪搓衣板都是轻的!
甚至可以说,楚辞就是安亲王府和苏府两家的宝贝金疙瘩!
至于楚辞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楚墨,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虽然同样是宝贝外孙,但是苏老太师和苏老夫人的态度很明确,俗话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女儿家娇贵,自然要多宠着点,可是儿郎们不行,得多多打磨,否则万一宠成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哭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楚墨心中有多羡慕,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