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香甜。
当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关通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到孙天仁脸上的时候,他缓缓的睁开了眼。一夜香沉的睡眠,像一场美丽的虚幻的梦,不断地轻抚着他的心灵,让他沉湎在这段逼真的虚幻里面,不忍醒来。
晨风吹开轻薄的窗帘,吹进这个狭小的房间,吹散了一夜沉积的闷热。
此时房间外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时远时近,时有时无。
孙天仁坐起身子,眯着眼任由着阳光的直晒,头脑中依旧是空空的,没有任何的杂念,惬意的享受着这种完全放空的状态,享受着这种真正睡醒的感觉。
他已经忘记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是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小村庄?还是在能吃饱饭的那个破木屋里的时候?总之,绝对不会在自己被师傅逐出师门之后。
几千年了,他想着,几千年都没能像昨晚那样饱饱的谁上一觉,那种身体与精神完全放空的状态,是多么美妙的时刻。
这时房门缓缓的打开,刘仁理的脑袋从门缝中探了出来,神采奕奕的看着坐在床上的孙天仁,嘴里还咀嚼着什么,宛如一个偷嘴的孩子,幸福的回味着嘴里的味道。
“醒了?”
孙天仁点了点头。
“醒了就起来吃早饭吧。”
说完便又退了出去,重新关上房门。
孙天仁穿好衣裤,正要打开门,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凌乱的床铺,略一思索,转身回到床边,将薄薄的被子折叠整齐,将塌陷的枕头拨弄成自然蓬松的状态,摆放在床头的正中间,最后打开了窗帘,放进来肆无忌惮的阳光,任由他们肆虐在这个将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最后他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家,他心里想着这个充满了温馨的字眼,然后打开门,迎接这个全新世界......
早饭也很简单——稀饭,泡菜,炒土豆丝。
稀溜溜的声音回荡在清晨的房间,组合成了一首明快的歌曲。阳光顺着地砖的反射承接着明亮的光线,闪耀在这个普普通通的空间里。
“吃完饭跟我去一趟衙门,办些手续,做一点笔录。”刘仁理对孙天仁说道。
孙天仁点了点头。
“要不你也跟我去局里玩?小时候老爱跟着我去局里,现在怎么就不爱去了呢?”接着刘仁理又对刘穆馨说道。
少女想了想,眼神里有那么一刻的期待与高兴被孙天仁完美的捕捉到,不过就像窗口飞过的小鸟一样一闪即逝,不留混迹。
“不了,我今天要洗衣服,还有好些书没看喃,没时间。”
刘仁理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但始终也没说出什么,只是无神的看着少女,无言的微张着嘴,脸上漂浮着他对少女时的一惯的无奈。
早饭后,孙天仁坐上了刘仁理那辆随时可能罢工的老旧捕快车。
早高峰的道路,就像一条被淤泥所占领的河流,想要顺畅的流淌,那几乎就是妄想。慢慢悠悠、时走时停的在道路上挪动着老年人的步伐,时间仿佛都放慢了脚步。
“我女儿,你也看到了,我昨天也说了,多多少少的是有点问题的。到底是没妈的孩子,性格上的问题总也不好解决,基本不与外人接触,愁死我了。”刘仁理一脸的愁容,两眼几近无神的注视着车流前进的方向,用着呆板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我觉得还好啊,看你们的样子。”孙天仁认真的想了想,虽说昨晚的刘穆馨在看到孙天仁之后是显得有些生冷,但其实也无可厚非,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态度总会不同。
“你看到的只是家里的样子,要是在外人面前就不同了,总是板着脸,冷冷的不怎么说话,在学校里也不怎么和同学交流,除了她那个同桌,她就基本没什么朋友了。”
“就是昨晚你们说的那个叫小幂的?”
“嗯,姓张,叫张幂,中考后就出国玩去了,她这一走就只剩小曦一个人了,整个暑假她都没怎么出过门,我的工作也忙,没什么时间陪她,可愁死我了,”他叹息着,忧虑的脸上显出深深的低落与无助。
对于少女的性格上的缺陷,孙天仁无法给他说出一个合适的安慰词来。因为这是他从来都不曾关注过得东西,他无法理解,也从未切身体会过。
对于人的性格,或者对于普普通通的人,他都没有实际的长时间深入的接触过,因为他们是渺小的,是柔弱不堪的,是毫无意义的存在。他不曾理会过他们的旦夕祸福,也不曾关注过他们的日常生活,更不会将他们的生死看在眼里。
他总是高高在上的飞来飞去,在洞天福地,在凌霄宝殿,在辉煌南天门,在闪耀紫晶宫,或者在人迹隔绝的花果山。他穿梭其间,与妖兽为伍,与仙人为伴,喝琼浆玉露,吃仙果蟠桃。现在想来,他活成了母亲当年所祭拜的仙人,但也成为了母亲死后自己一直所憎恶的那一类人——高高在上,骄奢淫逸,不识人间疾苦,不认生命的可贵。
即便是当年随着唐僧一起跋山涉水,斩妖除魔的去往西天取经,也仅仅是想为了给乏味的生活找点乐趣,给苦闷的自己找一个发泄口而已。或许当时也抱有如唐僧一般拯救黎明苍生的宏远,但他自己清楚,这样的想法其实并不多,或许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她小时候可不这样,天真开朗,无忧无虑。只是后来经历了很多事,让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封闭自我起来,那孩子这么多年过得也不容易。”
“什么事?”孙天仁好奇的问道。
刘仁理张了张嘴,刚要说,可随即又神情低落的摇了摇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你以后会知道的。”
车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汽车在这个汹涌的钢铁洪流中随波逐流的流淌,然后在某一个支流口驶离了出去,不久便到了行程的终点。
一个老旧的大楼,在四周高大耀眼的大厦中间,显得毫不起眼。
大楼栖身在郁葱的高大植被中间,宛如一个光秃秃的花园,仅剩四周的树木点缀。
大楼周围停满了捕快车,只是现在看来好像就刘仁理的那辆是最破旧的,汽车停在其他那些光泽靓丽、线条柔和的同类中间,可能连它自己都会觉得自渐形秽吧。
从楼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多都是穿着笔挺的深蓝色制服,也有少数不穿制服的,但气质上看与穿制服的大多都属于同一类人。
刘仁理似乎人员挺好,也可能是他在这里有着较高的地位,凡是他走过的地方,总会响起“刘头”的敬语称呼。而大多数情况刘仁理就只是颔首致意,遇到一些可能特别的他也会停下攀谈几句,或安排一下工作或询问。
孙天仁则在别人带着微微异样与疑惑的眼神里,随着刘仁理这么走走停停的上到了二楼,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办公区。
这里很大,人也较多,穿梭来回的步伐也总是很赶,一派繁忙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