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望去，一双灵动闪闪的眸光正促狭的盯着自己，似乎是觉得那个梦有些逼真，只是脑中刚想起便已惊立了起来，有些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噗，我说你是见到鬼了吗，瞧把你吓得。”
“沙姑娘，你...你怎会在此？”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在哪呢！”
“你家？？
“对啊。”
“这......”
“我父亲已是在数月前便去世了，临终之前将我托付在何叔家。”
“原来如此，不好意思，恕在下冒昧了。”
“怎么，你不是着急赶路回去救你的心上人么，怎的这会又出现在这了。”
闻言，胡墨楚愕然，转瞬又无奈浅笑，便缓缓将先前发生事情的经过轻诉而来，良久，方才一叹，颇感无奈。
“嘻嘻，今早我还说我们会不会有机会在见面，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你说巧不巧？”
“是有些巧。”
“怎么，看你这样子好像见到我不乐意似的。”
胡墨楚闻言，有些莞尔，这沙苑苑倒是直性子。正当胡墨楚不知如何回答之际，门外传来一道粗矿的声音“诶，苑苑你回来了啊。”
“何叔。”
“臭丫头，还知道叫何叔，早就和你交代过了，玉龙雪山那么危险，是你这小丫头片子可以随便去的吗？”
闻言，沙苑苑有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卖乖了，不然等会给你萧姨看见了，又要唠叨我半天了。”
“说谁呢，谁在你面前天天唠叨了，是不是嫌我老了，啰嗦了，哼，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瞧你这模样，肯定是嫌弃我了。”
身前，沙苑苑掩嘴失笑，胡墨楚倒有些赫然，终是苦笑摇头。
“哎，我说老婆子，都这把大岁数了，还折腾个啥劲啊，你没见小兄弟和苑苑都在么，当着晚辈的面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嘛。”
“嗯，有道理，还是老头子你想的周到，既然都是年轻人在这，我更应该做好榜样。”
那何叔在听到这句话之时，只觉背后一凉，竟是觉得一阵寒意，转身而过，那满嘴的络腮胡上，却显露出一幅低眉顺眼的姿态，颇为讨好，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只听一声痛叫响起“哎呦，我的耳朵，媳妇，你轻点下手，我这耳朵昨天才被你拧过，你先换一边啊。”
“哼，少啰嗦，赶紧去后厨把饭菜端上来。”
“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去。”
“哼，算你识相。”
“那是那是，多亏媳妇教育有方。”
屋内，只见沙苑苑表情似乎还好，许是久了见怪不怪，胡墨楚却早已瞪着大大的眼睛，忘记身在何方，有些云里雾里。
“哈哈哈，小兄弟没把你吓着吧，我这老头子就是欠收拾，你别见怪啊。”
“额…还好还好。”
“哝，赶紧坐下来吧，我们先吃饭。”
“好。”
天色渐晚，偶尔些许冷风吹入屋内，灯火摇曳，却又是别有另一番滋味，那何大汉与胡墨楚浅尝辄止，煮酒交谈，说一些外面的乐闻趣事。那中原之上的皮影，江南水墨的温柔，还有深南之海的浩瀚，让一旁的沙苑苑二人倒是听的津津有味，只不过沙苑苑倒还好，反观何萧夫妇二人，目光闪闪，不时泛出阵阵涟漪，落在胡墨楚的眼里却是分外的了然。这何萧夫妇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从他们的步姿身影便已猜测出，想必他们当年也是走过江湖，从自己对谈之中，似乎曾经也游历过大江南北，只是不知为何现在会定居在这荒远的极北之地，暖酒一壶，胡墨楚畅怀之际，心中有些怔怔。
时间缓缓流逝，酒足饭饱之后，那何叔萧姨和胡墨楚打过招呼便自顾起身收拾去了，屋内，沙苑苑与胡墨楚相顾无言，只听外面风雪纷飞。
“胡小兄弟，你看这会天色也暗了，又下雪了，不如今晚你就将就在我这休息一晚，等明早再出发吧。”
“无妨，已经略有耽搁了，我得早些赶路回去。”
“哎，既是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什么，路上多加小心。”
“多谢何大哥了，待日后有空，我定当在过来看望大哥大嫂。”
“哈哈哈，好小子，行，那我可就等着你了。”
“呵呵，一定！”
“丫头，我和你萧姨还有点事要忙，你就替我送送胡兄弟。”
“不用麻烦了，在下即刻就动身了。”
“哼，谁要送你了。”
“哈哈哈哈，好啦，你们也别墨迹了，既然有急事在身，那早些出发吧。”
言罢，何叔便转身向着后厨走去，向着沙苑苑胡墨楚二人挥了挥手。
厨房内，萧姨正将刷完的碗筷摆放整齐，随口说道“苑苑这孩子怕是看上那小兄弟了吧，瞧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哈哈哈哈，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嘁，我看你是做贼心虚了，我可没见过你对谁这么热情过。”
“哪有，先前苑苑这孩子下山便和我知会了，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不过在见到胡小兄弟，我倒是真心喜欢这个年轻人，不骄不躁，谈吐优雅，一身功夫可不比我当年差啊，难得难得。”
“哎呦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会这样夸人呢，我可记得当年你何熙风说过，整个江湖除了沙昊天能入的了你眼，其他的还没见你这般说过，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咳咳咳咳”何叔有些尴尬的饶了饶头，干笑两声。
“哪里哪里，那不是年少轻狂嘛，哎，可惜沙兄他……，不然我这老头子也不愁没人对酒了。”
“哼，昔年乔将军想要复国，沙兄本就是前唐朝功勋之辈，我等为了江湖道义，自是义不容辞，那魏国卑鄙无耻竟然勾结李大李二前来刺杀乔大将军，结果他们本事不行，李大反被沙兄乔将军所杀，魏国探子这些年四处打探他们下落，没想到最终还是着了他们的道，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听闻，那萧姨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并未言语。
“我们隐居在此，虽是受沙兄临终所托，但我何熙风岂是忘恩负义之辈，当年我被仇家杀上门，没有沙兄仗义出手，我怕是早已成了断剑楼的刀下亡魂了，更不会遇见你了。”
“好啦，我知道你的心思了，这件事且容我想想，等苑苑回来在看看吧。”
“诶，好嘞，还是媳妇聪慧大体。”
“哎，三月惊雷烧红云，莫道无名无侠气，断手之剑啸一夕，谁晓江湖何来疯，昔年名满江湖的剑客，竟是成了个溜须拍马的糟老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嘿嘿，像我这样英勇盖世的，还不是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依我看吶，没有媳妇的江湖，就是个破江湖，给我再好的名声我都不稀罕。”
“你……你可真不要脸。”
窗外，落雪凄冷，人间合一笑，生平浊酒中，在添一佳人，死而无憾。
黄栌笔直坚挺，如黑夜里的守卫，静立在这雪地之上，枝芽光秃秃的，唯有那晶莹剔透的雪挂在上，在月光的照射下，分外的耀眼闪烁。
沙苑苑与胡墨楚二人并肩缓缓走在雪地中，貂裘绒帽中，沙苑苑的脸被风吹的生红，许是月光皎洁明亮，看上去又是别样的白皙，说不出的美丽动人，紧紧的裹了裹衣裳，沙苑苑抬起头向着身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胡墨楚看去。
目光所望，只见胡墨楚一张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神色疲倦，眼眸缱绻，痴痴的望着远方，有那么一刻的恍惚，沙苑苑有一丝心痛，是觉得他行尸走肉的模样，还是那心心挂念的人儿，还是一些模糊不清的思绪，二人相顾无言，踩在白雪之上，不知不觉，又小雪。
青衫止步而立，墨丝飞扬，有些缠绕在沙苑苑的脸上，别样心痒，却有些温暖。
“沙姑娘，就到这里吧，天色已晚，这会天气也下雪了，你早些回去。”
沙苑苑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胡墨楚，胡墨楚不解，如同她一般，同样注视着她。
“其实我那天把朱砂给你，是怕你丢下我跑了，我才把朱砂给你的。”
闻言，胡墨楚愕然，眼神闪烁，脸色有些僵硬，看着沙苑苑，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过了片刻，只听沙苑苑掩嘴嬉笑道“放心啦，逗你玩呢，没叫你把朱砂还给我。”
“......”
“我就看你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像谁欠你钱似的。”
“在下只是有要紧事在身，所以比较焦急。”
“知道知道，不就是你那小娘子等你回去救命嘛。”
“沙姑娘对在下有恩，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吩咐，能做到的，我胡墨楚绝不眨一下眼。”
“嘻，这可是你说的哦！”
“嗯。”
“诶，不对啊，这天大地大的，你这空口说白话呢，我到时去哪找你呢？”
“在下乃秦都长安人氏，你到了长安城，自然可寻到我。”
“秦国的长安城？”
“嗯。”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
“一定！”
灰云遮住了月光，漆黑如墨的夜里，目光成了星星，闪闪发亮。
“那你快些走吧，都已经很晚了，你路上多加小心。”
“沙姑娘，保重。”
“保重。”
会有再见吧，可会记得，倘若再见如初见，那我但愿不见。
来时双印痕，去时独一线，踏雪，踏的是天各一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