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藻眼见着轩辕昭放下手中笔,开始看着画纸沉思,渐渐也冷静了下来,不由心里啐了自己一口。
呸,乱激动什么,他说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嘛,较真干什么。这下好了,轩辕昭真发怒可怎么办。
心下正有些慌时,轩辕昭开口了“时候不早了,我叫福海送你出宫。”
迟藻闻言大出一口气,连忙谢恩屁颠颠的出宫了。
一连一周,轩辕昭都没有再召见她,迟藻也乐得自在,一会去融冬院书房看看迟瑷迟樱念书,一会去合乐院与温枫唠唠嗑,顺便恶补了一把女红的技能,在扎了三天针差点转行学医术后后终于做出了一个勉强像样的粉缎香囊,美滋滋放了些香料在里面,就随手放在妆奁里了。
四月末迟府还有一个大事,那就是迟家老太太周宜许的六十岁寿宴。
老太太早些年也算是跟随着丈夫南征北战过的,身体十分壮实,六十岁了还能健步如飞。接人的马车早在二月末就出发了,为了就是力图老太太少受些颠簸。帐设司、厨司、茶酒司、台盘司、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光事先准备工作就忙了足足三天。
迟年照常上朝,平日里处理公务。寿宴的事全是温枫忙着指挥下人布置现场,送请帖,请戏班子,还要督促家里孩子给老太太准备礼物,整天脚不沾地。
老太太一行人一路上游山玩水就当旅游了,也是不亦乐乎。一群人终于在开宴前两天赶到了。
听到先行骑马送消息的小厮说中午一行人就能到迟府,众人连忙来到门口迎接。
远远就听见銮声阵阵,迟瑷迟樱急得伸长脖颈,终于看见一行骑马侍从护着一辆由四匹油光锃亮的黑马拉着的辎车缓缓行来。
第一辆马车下来的是老太太周宜许,小厮将脚凳放上,掀开帘子。马车里刚露出一只手,迟年连忙迎上去扶住“母亲。”
蜜合色的长衫,雪青的中衣外罩深紫色的仙鹤瑞草五蝠捧云褙子,老太太如雪的发髻整整齐齐,戴着一顶点翠嵌珠宝五凤钿,耳上坠着两串红玛瑙,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依稀可见当年风华。
迟绥自第二辆马车下来,冲迟年与温枫行礼“二哥好,二嫂好”温枫的眼睛瞬间红了“好,好,绥郎也长高了不少,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都道长嫂如母,当年迟家大郎走得早,老太太和一众妾氏以及迟年都跟随着迟斐在战场上东奔西走,照顾迟绥的任务也就落在温枫身上,多年来她也的的确确把迟绥当作半个儿子。迟绥因为早产身体虚弱,大夫说也只能慢慢养着,老太太也不爱京城的繁华,总说噪得慌,这才和迟绥以及其它妾氏搬到了江南的宅子住。
约有五年没有见了,温枫看着这个自己悉心照料的少年长成青年,身体似乎是硬朗些,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分。
迟绥也是眼眶微红“劳嫂子挂牵,身体近些年好多了。”
第三辆车则是温斐的妾氏,迟年与温枫见了礼,其余的就是此次随行的丫鬟、用品和带的一些江南特产。
老太太拍了拍迟年,一扭头看见四个孩子,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见过祖母,给祖母请安。”四个人齐刷刷给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咱们也别光站着了,进屋说吧。”
迟年领着老夫人先进去了,温枫则吩咐下人们帮忙去搬马车上的东西后又加快步伐领众人去后院住处。
一家人许久未见,待安顿好后在晚饭上把酒言欢,老太太给四个孩子一人一件礼物,迟藻得了对翠玉镯子,喜欢的不得了,连带着对这个陌生的老太太也生出几分亲近来。
寿宴的日子转眼就到了,迟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但迟藻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迟年的异样,他总是在无人处显露出一丝不安。
迟藻猜对了,迟年心里一直压着一件事。
自上次被轩辕昭召见,迟年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他竟没有想到,陛下是听说端亲王要求娶迟婉为正妻才紧急召他进宫,他更没有想到陛下居然要他拒绝这门亲事。
这个事情之前迟婉有跟他交谈过,先是拿出礼物说轩辕祈送来的赔礼,为当初的出言不逊道歉,又暗示如今天下太平,武将的地位是虚假的稳固,隐约透露出轩辕祈会娶她的信息。
当时迟年只当是小孩子的异想天开,没成想轩辕祈还真的上门求娶迟婉。
对迟年来说,迟婉能嫁给端亲王做王妃本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可轩辕昭的旨意让他一时骑虎难下。好在纳吉的结果还没有出来,给了迟年喘息的机会。
这几日迟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时时刻刻都在琢磨轩辕昭的意思。轩辕昭不许他透露这件事,他就只能憋在自己心里暗自揣度,难道......陛下也对长乐有好感?还是......怀疑他与端亲王联姻有谋逆之心?
第二个猜测将迟年惊出一身冷汗,恨不得马上阻止这场婚姻,可用什么理由拒绝轩辕祈,他还没有想好。
直到老太太寿宴这天,轩辕昭竟然上门了!
当站在门口迎宾的迟年看到街角熟悉的身影——大太监福海?,感觉心跳都停止了。一边叫小厮去里面通知众人,一面连忙下了台阶跪在道上“臣恭迎皇上!”
轿子落下,轩辕昭一身常服从轿子里出来。“爱卿平身,朕听闻老夫人从江南回来过寿,也许久未见过她老人家了,就想来看看,福海。”
一旁的福海弓腰捧上一株南海珊瑚,轩辕昭则自己大踏步进了迟府。
迟年诚惶诚恐地接过福海手里的珊瑚,也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