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裴凉化名曾诚,在城北一处不显眼的巷子,买下了一座二进出的院子,将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置办了相应物资。
俩人一直忙活到日跌时分,才算收拾妥当。
“在形势未明之前,我不会走,你在家要深居简出,好好休息!”
裴凉交代完夭娘,就要匆匆离开。
夭娘急忙喊住他:“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查看情况,晚上就回。”
“我一个人在家害怕,万一有歹人找上门来怎么办!”
夭娘神色楚楚可怜。
“放心,目前这里还很安全。”
“嗯……哎裴凉”
一只脚已迈出门槛的男人闻言转过身。
夭娘美目泛出狐疑之色:“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不辞而别吧!”
裴凉微微一笑:“大丈夫绝不食言,说了陪你半年就半年。”
夭娘低下头,小声说道:“对不起,我总是对你乱发脾气,我知道错了……”
裴凉走来,突然将嘴凑到女人珠圆玉润的耳垂旁:“行了,别装了。”
“臭裴凉,给我滚回来!”
穿帮后,一声既羞又恼的咆哮在房中炸起,夭娘一路追到院外,也没能逮到少年的一片衣角。
气得女人双手叉腰,胸前风光颤颤巍巍,可想着想着,脸上又浮现出了盈盈笑意。
别说,臭小子,眼睛还挺毒!
裴凉躲在暗处,见夭娘娇憨模样,也是如沐春风,等到女人返回屋内,周边都没了动静,才真正离去。
夭娘一个人在家,又忍不住收拾起了屋子,将两间房的床褥统统铺好,买来的物资分门别类,贵重行李锁进木箱。
最后去厨房烧了一大锅热水,一连几天都没洗澡,浑身上下难受得紧。
当浑身赤裸的夭娘泡进浴桶,一身的疲惫顷刻间烟消云散,这一刻她才感到这副皮囊又属于了自己。
看着眼前的升腾水雾,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跑下山的女孩,惊恐地看着父母面目全非的尸体,吓得不知所措。
在漫山遍野官差的搜捕中,东躲西藏,连哭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陪伴女孩的只有被眼泪湿透的枕头。
当习惯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像盯着猎物一般充满欲望的目光,女孩的心愈加冰冷,对世间的憎恨也在日复一日累积。
刘瑾言的背叛最终让这颗心沉到了水底,那时的夭娘从来没有这样仇恨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复仇的执念还在苦苦支撑,她早追随家人到地下去了。
在那段人生最晦暗无光的日子里,红衣白马的裴凉像是上天派来拯救她的英雄,更像是命运对她过往的补偿,让夭娘明白这个世间不光有风刀雪剑,还有春日暖阳。
虽然这个家伙不停惹自己生气掉眼泪,可一路走来,这些难忘的时刻未尝不是一种甜蜜的回忆。
原来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有情人终成眷属!
———
一位身形瘦高的老人轻轻敲开了吕卿燕的房门。
“方伯,快请进!”
精心妆扮过的吕卿燕打开房门,一脸惊喜把老人请了进来。
吕卿燕口中的方伯,可是跟了父亲四十年的忠心老仆,也是负责吕府上上下下的老管家,是吕卿燕除了父亲之外,最为信任之人。
“小姐不用忙,老奴坐坐就走。”
方伯看到吕卿燕转身就去倒茶,连忙起身摆手。
“方伯,你就坐下吧!”吕卿燕端来茶碗,撒娇般地拽住老人的胳膊就按到座上。
方伯满是慈爱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无奈,笑着坐下。
“我爹回来了吗?”吕卿燕随口问起。
“老爷一早就上朝去了,特意吩咐老奴来问小姐一些事情!”
“明白,有些事情他确实不方便问。”吕卿燕微微叹了口气。
“小姐自幼就冰雪聪明,可恨刘瑾言那个王八蛋,真是给你提鞋都不配,唉……”
方伯的胡子此刻都在发颤。
吕卿燕连忙用手给老人抚背:“一把年纪火气还这么大,这种人不值得咱生气!”
老人咳嗽了一声,眼神怜爱地看着这个从小呵护到大,宛如亲闺女一般的小主人。
“小燕子,有些话方伯不说你也明白,这门亲事你爹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内心比任何人都要痛苦,这刘瑾言是什么货色他心里一清二楚,试问世上哪个父亲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幸福呢,有些事老爷一直不让我说,但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我一定要说,你成亲的那天晚上,老爷一个人在你娘的灵堂里坐了很久,他是……是觉得…….对不起你那过世的娘亲啊!”
随着老人压抑许久一声极为难受的叹息,吕卿燕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方伯,你别说了,我都懂”
“你是懂,但有些事你还是不懂,你爹不是没有与阉党决一死战的勇气,而是没到时候,他在忍,咱们吕府所有人都在忍,等这一天到来,一切恩怨都会清算!”
方伯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之坚定,杀气之盛,令吕卿燕一下就呆住了。
她印象中的方伯一向都是笑眯眯,待人一团和气,何时这般面露杀机!
“我们都是埋入黄土大半截的人了,你们才是吕府的未来,老爷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吕家,更是为了你,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
老人慈爱地摸着吕卿燕的头,噙了许久的老泪一下没忍住,顺着眼角的褶皱淌了出来。
吕卿燕见状连忙拿出锦帕,贴心地给老人擦拭。
“小燕子,听老爷说你是被一位少年英雄给送回来的?”
老人轻轻把吕卿燕的手拿开,露出了淡淡笑容
“嗯”
吕卿燕温柔地点点头,不久之后,忽然抬起头来的她发现老人一直在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方伯!”一向爽练的吕卿燕竟有些扭捏起来。
老人哈哈一笑,胸怀大畅:“看来我们小燕子是有心上人了,真是可喜可贺呀!”
老人不等吕卿燕矢口否认,又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
“不知这位少年是哪里人啊,家世如何”
“听说他还会武功,高不高”
“你觉得他品行怎么样”
“哦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一路都聊了什么”
吕卿燕赶紧捂起耳朵,转过身去。
“方伯,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好好,姑娘家脸皮薄,这样,你约个时间,我想见这少年一面。”
方伯笑着说道。
“方伯,你真要见他啊!”
吕卿燕目光羞涩中又透着惊讶。
“嗯,这也是你爹的意思,老奴再怎么说也不至于痴活百岁,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替你把把关。”
“不用了”
“为何,不相信方伯的眼力”
“方伯,要让你失望了,他已有了红颜知己,我们一路来玉京的”
“哦,这个不重要,你只管约便是”
“感情是勉强不得的,我也不想勉强!”
吕卿燕轻声一叹,脸上虽还挂着浅浅笑意,但眼神中的那抹落寞还是藏不住。
方伯凝视着小主,随即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燕子,感情上的事是讲究两情相悦,但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说出来,接不接受是他的事,人生短短数十载,不要轻易留下遗憾,我很想见见他,看看这个让我家小姐倾心,老爷都赏识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我爹也赏识他?”
“瞧把你高兴的”
“才没有”
“老爷对他印象不错,说这少年给人的感觉很洒脱,不做作”
“我爹从来不会看错人”
“看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是都藏不住啊,时时刻刻都想夸他”
“方伯,你又取笑我”
“哈哈,我对这小子是更感兴趣了!”
方伯抚须而笑,吕卿燕再度转过身来,悄悄瞥了老人一眼。
“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
“这好办,我派人一查便知”
“他神出鬼没,能找得到吗”
“小姐,看来你对咱们吕家的实力还是有所低估啊!”
老人微微一笑,一个历经三朝更迭屹立不倒的豪阀,岂是任人宰割的角色,一旦需要展露实力的时候,自家老爷跺跺脚,都能让那诺大的皇城抖上一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