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这位好老师,现在的师哥。”
收回追忆,苏弦从容淡定的声音在西餐厅里格外的清晰。
除了左月尧,陆夕冉和任尚都定定的看着她,苏弦无所谓地耸耸肩:“好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知道的真相。”
陆夕冉的泪珠子哗啦啦往下掉,嘴里的牛肉再没有了任何的味道,她心疼地看着苏弦:“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原来过得这么辛苦。”
苏弦不知道她的这声对不起是何缘由,只抬手擦掉她的眼泪:“这里这么多人呢,收一收。”
任尚很不满地看向陆夕冉:“你哭个什么劲,你该感到高兴,身边有这么一位了不起的同窗,你得多跟人家学习学习,就知道哭哭啼啼的,小家子气。”
任尚的话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她内心最潮湿的角落,热热的,很舒服,苏弦知道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任尚,是个善良的人。
“我靠!”任尚的一声叫,吓得周围的人都朝着他们看了过来,但他丝毫不介意地指着左月尧坏笑道:“难怪啊难怪,难怪有人说吃......”
左月尧挑了挑眉,任尚识趣地放下手,闭了嘴。
陆夕冉好奇心贼重:“师哥,难怪什么啊?”
任尚将一块面包塞到她嘴里:“吃你的饭,小孩子家家的怎么好奇心这么重。”
陆夕冉咬着面包,心道:你不就比我大了一岁吗,怎么我就是小孩子了呢。
但她没敢说,因为在语言这一块,她承认是比不上任尚师哥的。
吃完饭,任尚跑去买了单,苏弦有些不好意思,他却十分自然:“既然是尧尧的故人,那也就是我的故人,故人重逢,岂有让小师妹们买单的道理,再说了我俩谁买单都一样,尧尧是我内人。”
苏弦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反观左月尧,他似乎对任尚的言行举止已经习以为常,连说都懒得说了。
他取来了伞,笑着告诉她:“不用不好意思,他家有的是钱。”
在回去的路上,任尚接了个电话,把伞给了陆夕冉,但陆夕冉比任尚低了一头,那把伞拿得分外的吃力。
“这两年没好好吃饭?”
左月尧将苏弦的注意力唤了回来:“什么?”
“怎么还这么瘦?”
苏弦认真的想了想,一日三餐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吃的,虽然是粗茶淡饭,但她的胃口其实还算不错的。
“学习压力很大?”
“嗯。”她如实地回答:“高三下学期的时候,每天一看到高考倒计时就紧张,有时候晚上都睡不好觉,经常做梦,梦里都是满天飞的卷子,卷子上都是红叉叉,然后就惊醒,我很担心......”
对面跑来一个忘记带伞的人,从苏弦的身边擦肩而过,左月尧将伞换了只手,走到了她的左边:“担心考不上南大?”
“担心辜负了大家的期盼。”
更怕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失了底气。
“我知道你能行的。”
他的声音依然温和如初,穿过黑暗的雨夜,像一片羽毛,轻轻地扫过她的心脏,痒痒的,也暖暖的。
“周阿姨还好吗?”
“她很好。”
“她一定会很好的。”
“为什么?”
“因为周阿姨是个好人啊。”苏弦想起周泠的怜爱和温柔,是那样的有气质,而眼前的人,完美的继承了其母亲的全部优点,“你也是个好人。”
“我可不是个好人。”左月尧突然笑了起来。
苏弦只当他是自谦,没再吭声。
离宿舍的距离并不算远,但他们却花了双倍的时间才走完整个过程,宿舍楼下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笔直又长,苏弦看着那靠得极近的影子,从伞下退了出来。
任尚这个花花公子的标签算是彻底地贴上了,因为一路过来,他那手机就没放下过,一路上都是各种腻死人的甜言蜜语,可想而知电话对面的人是何种角色。
只是可怜了陆夕冉,可怜巴巴地举着那把大伞。
趁着两人还没走近,苏弦轻轻地喊了一声:“师哥。”
“嗯?”他应声转过头来看她。
“我记得你说过对经济学很感兴趣,为什么选了医学?”
“因为我觉得我穿上白大褂的样子一定很帅。”半分调侃,又半分认真。
苏弦愣住了。
记忆瞬间一闪而过。
两年前。
那天他们一起学习了很久,直到天黑了,他的妈妈还没从外面回来,她就陪着他一起等,两人坐在村委会的台阶上,谈论起各自的理想。
她问他:“你以后想干什么?”
他说:“具体的没想过,不过我对经济学比较感兴趣,你呢?”
“我想学法律,当律师。”
“为什么想当律师?”
“这样别人跟我吵架的时候就吵不过我了。”她等着他笑完,接着说道:“闲暇之余我可以做法律援助,让那些花不起钱请律师的人都能得到帮助。”
他看到,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亮得剔透,忽而又变得暗淡:“我不想像这里的一些人一样,法盲却不自知。”
“是个好理想。”
“或者。”眼眸又亮了起来:“当个医生也不错,救死扶伤,多好听啊,穿上白大褂,一定很帅。”
他取笑:“那些洗脑的电视剧还是少看些好。”
“不过白大褂我可能穿不上了。”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分离......和死亡。”
后来,两人都没再聊这方面的内容,苏弦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天空滑过一个流星,她还趁机许了个愿。
等许完愿,他告诉她,那是飞机,流星是不会一闪一闪的。
她的愿算白许了......
现在想来,还是那么好笑。
“那天晚上你许了什么愿?”
左月尧嘴角含着笑,那笑虽说不是嘲笑,但依然让苏弦觉得自己的糗事,有些丢人了。
“我就许了我要上南大啊。”
“猜到了。”
苏弦突然想到了什么:“两年前你怎么不问我许了什么?”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我不能让你的愿望落空。”
陆夕冉跑了过来,苏弦见她满头是汗,不满地看了任尚一眼,结果这位少爷完全没当回事,扭头就走:“护花任务已完成,回去睡觉,走了尧尧。”
左月尧将一张纸条放到她手里:“上面是手机号,下面是QQ号,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说完,就走了。
苏弦也跟陆夕冉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姚婧在,见她俩回来,只抬了抬眼。
这是她一贯的打招呼方式,习惯了也就不去刻意地靠近了。
姚婧洗漱好带上耳机就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了,苏弦爬上床,从背包里摸出一支笔。
正是两年前左月尧送她的那支,她不离手的用了两年,除了笔芯更换,外壳依旧完美如初,她保管得很小心翼翼。
陆夕冉的小脑袋从床沿探了出来,苏弦知道她有话要说,将脑袋也凑了过去。
“左师哥对你真好。”
关于这点,她并不否认,哪怕这份好是因为对她一路坎坷过来的照拂,她也觉得不应该否认,应该感恩。
因为他曾说过一句话:不管是怜悯还是同情,但凡是出于善意的,那便是好的,不必将别人的善意跟自尊心强行挂钩,否则会伤人伤己。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不太明白,等慢慢地经历了很多事之后,她才明白过来。
“左师哥人长得帅,学习又好,又是个正人君子,家境一看也不错,估计南大都找不出几个这样的。”
“然后呢?”苏弦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少想些有的没的。”
“不是。”陆夕冉连忙解释:“我是替你高兴,在南大还有左师哥这样的人帮你,我也没想到左师哥人这么好,我还以为是那种冷冷的,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呢。”
苏弦想说,其实她用不着谁的照顾,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话,还是不要说死的好啊。
回男生宿舍的路上,任尚突然感慨:“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穷是什么感觉,今天听小师妹这么一说,还挺有感触,这么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竟然经历了这么多,想想都觉得心疼啊。”
“但凡家境不好的,别人都是闭口不谈,面子上装也得装出个家境富裕的样子,像她这么坦诚的,可真是不多见了。”
任尚由衷地赞叹:“这小师妹,让我有种保护欲啊。”
“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别打她的主意。”
左月尧的声音有些清冷,表情变得严肃,但依然没有让任尚知难而退:“那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左月尧没搭理他。
任尚不依不饶:“你这样的?我看你对她了解得很呐,告诉人家嘛。”
“不知道!”甩开纠缠,脚步走得飞快。
任尚跟在后面追了一段距离才再次缠上:“那个什么枣子啊,鸡蛋啊,什么时候也让我尝尝呗。”
因为某人之前提过,说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是枣子跟鸡蛋,当时任尚一脸懵逼,不懂这俩玩意儿到底好吃在哪里。
现在他是彻彻底底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