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口，没人进来，苏弦这才放心地继续，“就是你在这里。”

左月尧微愣，“你说什么？”

“我想让你给我爸治病。”苏弦鼓起勇气，“因为只有你亲自动这个手术，我才会百分百地安心，我相信你，胜过相信我自己。”

“所以你不要因为我没有给你打电话而生气，我不打，有我自己的理由。”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苏弦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畅快了许多，“我很矛盾，我既不想跟你成为陌生人，可又不想......”

她抬了头，迎着他已变得柔和的目光，“左月尧，其实我挺贪心的，可我不能太贪心了，我们......”

“别说了。”左月尧将人一把搂住，“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苏弦有些委屈巴巴起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哪里就知道呢......

她垂着双手，不敢去拥抱，她怕自己从此赖上，再也不想离开。

“左月尧，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心里本来就因为我爸的事挺难过了，我怕他......”

左月尧将人松开，像从前一样揉了揉她的头顶，“只是个小手术，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你既然相信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了你。”

“那你还生气吗？”

“暂时不了。”

“为什么是暂时？”

“以观后效。”

苏弦默了默，“为什么主治医生换成了你？”

还没来得及听到回答，门口便传来了脚步声，苏弦看到陆续进来几个人之后，立马把嘴闭上了，还特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然后苏弦便看到左月尧斜了她一眼，貌似还带着几分嘲笑。

行吧，嘲笑就嘲笑吧，她苏弦这辈子遇上左月尧，也没打算脸皮有多薄了。

“左月尧！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门外又冲进来一个人，震天吼的声音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苏弦也跟着一跳，定睛一看，这不是她本来的主治医生，倪医生嘛。

倪启明直接冲到了左月尧的身边，来势汹汹的架势让苏弦直想躲开，左月尧腾出一只手来，将她推到了另一边，这样离姓倪的就远了些。

“你想要病人，你说一声啊！我给你就是了！你招呼不打一个就把我的病人抢走，什么意思？！”倪医生气得满面通红，“左月尧！再怎么说，我在胸外科也待了快十年了，好歹也算是你的前辈了吧，你这样做，实在让人心寒。”

“倪医生，消消气。”何欣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边走边劝道，“左医生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

“我管他是因为什么！抢病人这种事，本身就是不齿的！在座的各位同仁们都看看，看看你们标榜的榜样是个什么素质的人！”

苏弦担忧地看着左月尧，这怎么还吵起来了......

“我可以说话了吗？”左月尧神色平静道。

倪启明正在气头上，“说什么！说你仗着在医院的名气胡作非为？还是说你不把我这个前辈放在眼里？”

“换主治医生的事，我已经跟领导申请过了，也得到了领导的同意，至于你这边，我是打算等你过来告诉你的。”

“看看，看看。”倪医生一脸鄙视，“这是明抢啊，这是仗着有领导撑腰明抢啊。”

“我只要这个病人。”左月尧风轻云淡道，“只要倪医生精力足够，之后收进来的病人，你都可以接收，另外，下周去南城医院参加的研讨会，包括年底的科室先进个人评选，我也不会跟你竞争。”

倪启明愣了好半天，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去，“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一个病人，豁出去这么多？他怎么听着这么不可信呢。

一旁的同事也十分纳闷，“左医生，你不是开玩笑吧，一个病人而已，至于这么较真嘛。”

“我没有开玩笑。”左月尧认真道。

在诸多的人里，或许只有何欣晚知道，左医生确实没有开玩笑。

因为他这么做，是因为身边站着一个他心里的人啊。

何欣晚心里泛酸，忍不住苦笑，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旧人。

倪启明更没有底气了，“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我就是想要个说法而已。”

“是我的错。”左月尧诚恳道，“我该先跟你打个招呼的，事发突然，心里又乱，所以情急之下直接找了领导。”

听着左月尧的道歉，苏弦的心酸溜得不行。

“算了，事情说开了就好。”倪启明其实也就是想要个态度，也知道刚刚自己太冲动了，“往后有什么事，大家提前沟通一下就好了。”

“好的。”左月尧的心情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一直挡在苏弦的身前，“不过我刚刚的话，都是真的，我会说话算话。”

谦谦君子般的态度，让倪启明彻底没了脾气，“我也不是非要你那些病人，你这样做，反倒是显得我小气了，好多人都是冲着你左医生的名气来的，哪里认识我这个倪医生。”

左月尧淡淡一笑，“倪医生太自谦了，您是我们胸外科的权威人物，是我该多向您学习才是。”

倪启明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敢不敢，互相学习，互相学习嘛。”

苏弦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倪医生，还真是有一张多变的脸。

“左医生，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倪启明看了苏弦一眼，“你为什么非得要这个病人呢？按理这么个小手术，其实也无需你亲自动手的啊。”

“因为他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左月尧将身后的人拉了出来，“她胆子小，所以我想让她安心一点。”

在众人的打量下，苏弦的脸颊一下子滚烫无比。

左月尧！你到底在说什么！

倪启明瞬间了然，难得露出了个笑容，“哦，哈哈，是这样啊，懂了，懂了。”

左月尧微微弯了腰，像哄着一个任性的小女生般，“我先送你回病房，我这里还有事要忙。”

苏弦垂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这么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笑容下，被左月尧拉出了办公室。

身后传来打趣之声。

“原来左医生跟这位患者家属......”

“哎呀，左医生藏得深啊。”

“倪医生，这你可真得成全了啊。”

倪启明连连点头，“成全，成全。”完事儿又询问着一旁的医生，“我刚刚是不是大声了点。”

那位医生很理性地摇了摇手指，“不是大声了点儿，是非常大声，而且态度十分恶劣。”

倪启明叹着气，“你说这个左医生也真是的，多大个事啊，说一声不就好了嘛，我还能不给啊，你看现在搞得，多尴尬。”

其实心里因为左月尧承诺的几件事，开始偷着乐了。

何欣晚目送着两人的离开，一时间无法在办公室里待下去，便转身离开了。

她的胸口闷得厉害，她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冷静一会儿。

其实答案早已很清楚，结果也是在预料之中，但亲眼的见证和面对，又是如此的残忍，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尖刀，在她的心脏上一点点地划开，哪怕是鲜血淋漓，也没有停手。

看到他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温柔多情的样子，她很痛，痛得险些窒息，可她必须装作若无其事，只有这样，他们之间的同事关系才能平稳地维持下去。

她做不到歇斯底里，更无法粗暴地将他们分开，多年前的那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结，已错过一次，她不能再犯错了。

“何医生。”

随着声音的传来，身边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何欣晚抬头看向来人，尽量稳着自己的情绪，“温警官。”

但温何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颓废之意。

“心情不好吗？”温何主动问道。

“有点吧。”何欣晚竟也坦然承认了，“里面太闷了，所以想出来坐会儿。”

“不介意我一起吧？”有服务员送来菜单，温何随便点了杯喝的。

“不介意。”何欣晚拦住了服务员，“给他换杯橙汁就好。”待服务员走后才解释，“你点的那个口感不好，有点涩，喝果汁吧。”

温何轻笑了一下，“我对这些没什么讲究，随便喝什么都行，就当解渴。”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安静的背后却都各自写满了心事。

何欣晚抬眸看了一眼走神的人，忍不住道，“你喜欢她？”

温何表现得很平静，只是在略微沉思后才道，“被你看出来了？”

何欣晚勉强一笑，“我挺羡慕她的。”

“羡慕？”温何不解。

“羡慕。”何欣晚重复着，脸上现出不自然的神色，“你们都很爱她。”

温何默了默，说出了心里的话，“我不知道是不是爱，再见到她的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没睡好觉，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突然间就这么见到了，就在北城，就在身边，却一直错开了这么多年。”

“我的脑海里时常想起军训时候她坚强又勇敢的样子，偶尔还调皮一下，当时我就喜欢上了她，但她拒绝了我，因为......他。”

“我以为他们两个早就结婚生子，没想到竟然分开了这么多年，我以为我有了再次的机会，但自从他出现后，我就知道，我根本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