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满门处斩了？”

龙案前头也不抬的少年帝王像话家常般开口问下面的中年男子，见一直无人应答便抬起了头。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寒光，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仪。

“温相，肖家可解决干净了？”

似乎是愣神的男子终于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听到肯定的回答，少年帝王的脸上才缓和了几分：“解决干净了就好，她……也回来了吧？”

丞相温景如神色一怔，猛地抬头望着上面神色突变温柔的皇帝，未等开口就被打断：“亚父，你说的话朕都能背下来了。听闻宁云妹妹嫁给了郑将军的次子，今日是大婚？既然你也同武将联姻，朕为何不能迎娶万氏为后？”

锦朝如今的局势正是武将最不得力的时候，虽内有乱党外有蛮夷入侵，依旧挡不住这些掌权者打压武将。按老百姓的话说，这些武将真是被打服了的牛，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半分反抗没有，活该被这么对待。

可是武将没有晋升高位的途径，不仅是因为多年太平，更是因为皇家根本不愿纳将门之女为后或妃。最首要的原因当然是锦朝历史上唯一一次外戚擅权源自武将之女为后之年，而这个事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六十年。

温景如长叹一声，看着上首少年的眼神多了几分无奈与妥协：“惟儿，宁云和你想娶万家女的目的不同。她是以说客的身份入郑家，劝郑家重新上战场，那么你呢？万昭懿如今在军营中呼声甚高，你若是娶她，谁来为你扫除隐患？她可以为臣，却不能为妻。何况，你亲自下令灭肖家满门，她若是入宫，只怕你要每天睁着眼睛睡觉了。”

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少年，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殿内。

骆萧惟，十五岁继位为帝，丞相温景如为辅政大臣襄助。只因灭肖家满门之事，他多了个昏君的外号，温景如自然也成了奸相。

“人人皆道肖相公雄才大略，居于亚父你之下是屈才。可惜……”他抓过案几上的一沓信件，收了笑的脸上带着愠怒，“通敌叛国，克扣赈济财物，害得我大锦朝再次陷入危机。朕没诛他九族已是开恩了！”

温景如摇摇头，抬手示意骆萧惟平息一下情绪：“陛下，生气解决不了事情，就像你下令前，臣说过——杀人只会让您的名声一团糟，不会解决问题是一样的。肖家有谋反意图，您也要多关注一下成王的动向。”

“朕知道。”骆萧惟原本的怒气一下子消散了，反而一股无力涌上心头，“宁云妹妹怕是还等着拜别双亲，您快回去吧。”

温景如早就想回去了，女儿哪都好，就是认定的事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走到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骆萧惟想到了母妃尚在时，意气风发给自己讲学的太傅，而今他真的老了。

“曹鹤蕴！”

听到屋内的传唤，因站不住偷偷靠在门上打瞌睡的小太监瞬间打了个激灵，忙不迭地推门问：“陛下，有什么吩咐？”

看着曹鹤蕴歪斜的帽子，骆萧惟挑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曹鹤蕴低低地垂着头，眉头死死皱着，心里抖个不停。

他悄悄抬起头，正好对上骆萧惟玩味的目光，只不过这个在曹鹤蕴眼里，简直可以用阴恻恻来形容。

“朕发现，你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嘛……”

“陛下你……您……您可不能乱来啊！”曹鹤蕴警惕地看着一步步走下来的骆萧惟，立马拉住衣领。

咚地一声，曹鹤蕴捂住脑门幽怨地望着骆萧惟，听着主子在那下达旨令：“待会拟旨去万家宣旨，册封昭武校尉万氏为正三品昭仪，万明辉右迁怀化将军。另，念万家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特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昭仪入宫后独居霓凰殿。至于你，以后要尽心尽力伺候昭仪娘娘。”

曹鹤蕴眼神一滞，赶忙正色跪在地上，惶恐道：“陛下是……嫌奴才伺候的不好？”

“不是的。”骆萧惟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原本戏谑的表情一扫而空，声声嘱托着，“你是朕在皇宫里最信任的人，后宫中女子无数，她没有母家仰仗，更没有朋友。这条路对她来说实在是不易，你就当帮朕了，在她觉得无助的时候陪着她，在她想大展身手的时候给她出谋划策。”

“可是陛下为什么不把这些留着亲自对昭仪娘娘讲？”

“成王狼子野心，朕并非不知道，但是他到底是朕的弟弟，念着幼时的情分，朕不想要他的命。他将蓝淑妃送进宫，朕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若是昭仪入宫后，朕依着本心对她多加宠爱，她会是什么下场？”

话到这里，曹鹤蕴不再推脱。淑妃蓝玉在入宫后的手腕实在是令人胆寒，记得数月前她刚入宫，只因一个比她低半阶的妃子误拿了要送到她宫里的布料，就在十天后意外中毒，没死却身上多处皮肤溃烂，后半辈子都要生不如死地苟活。

“不过，你不需要即刻带她进宫，朕想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譬如，她入宫后，军营的事情……”

骆萧惟不需要继续说了，曹鹤蕴已经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凭他一品内侍的位置，从皇帝身边调去万昭懿身边，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万昭懿根本就是当皇后被召进宫的。

但是骆萧惟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漏洞百出的事，他故意高声大怒：“曹鹤蕴！当值期间这般懈怠！朕纵容你多少次！上次朕就提醒过你，再有一次一定降了你的职！你还不放在心上，可见是朕说话没用是不是！那好，朕现在就兑现，你这个一品内侍的位置不用要了。降！曹鹤蕴为五品掌事太监！”

曹鹤蕴面无表情地看着主子在那声情并茂地“演”着，心里一个劲地摇头：我说陛下，你追万姑娘干嘛把我拖下水？做人不能这么损吧，小心我以后撺掇万姑娘离你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