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万昭懿拿着拿到的密旨跑去了兵部。据她所知，这些战报类的消息都是由兵部收集，她带着曹鹤蕴跟在万明辉身后低着头走进了兵部衙门。

曹鹤蕴代万昭懿去查相关的战报，万昭懿则随着父亲去到东厢房。推门时，就见郑和渊也在里面。

“昭懿来了。”郑和渊从战报中抬起头，看着万明辉笑了一下。

万昭懿像从前一样朝着他行了个军礼后直入主题：“郑伯伯，昭懿若想出兵，京内有多少人可供调遣？”

“你不是要奉旨入宫为妃吗？怎的还要出兵？”

郑和渊皱起眉间，万昭懿一步上前将手中的信函交到他手中，看着他一边读一边讲出自己的请求：“下官想行使分内权力，升怀化中侯为怀化司阶。”

此言一出，房内的两位长辈都那奇怪的眼神看着万昭懿，万明辉更是呵斥道：“你如今小小六品校尉有何分内权力？后妃更是不得干政！”

“兵部条规律例中明文写着，高阶武将可给临危受命的下属升官职。这律例既然无人修改，便是没被废除，为何不能使用？”

“老万……”郑和渊看着万昭懿的眼神微微变了，“她说的没错，这是她如今可以做的。但是，你升了岳朝生的官，郑伯伯就不能让你领兵出征了。你即将入宫为妃，为了你的清誉，也不能再让你随意出入军营了。”

升别人的职就意味着她要交出自己的权了，万昭懿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缓缓转头看向父亲，却见到父亲躲闪的眼神，心中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楼下帮忙找东西的曹鹤蕴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隐瞒了一件事，那就是武将的自行任命的前提是——该上级官员要卸任。

“好了，不必找了。”

曹鹤蕴不知道出神了多久，身后竟然传来了万昭懿的声音，他机械翻找的身形定了一下，面带笑容转身朝着她行了一礼后走到她面前：“娘娘。”

“曹鹤蕴，回府。”

曹鹤蕴在万昭懿从自己面前走过时偷偷观察了她一下，他看到了她有些发白的脸色，还有眼中压抑的不甘与决绝。他知道她心里斗争无比，她知道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让别人了解她在边地的一切事务，更是没有机会再去见从前战友的最后一面。

曹鹤蕴在这一刻，心里有些同情这个少女。戎马多年，最后竟要成为笼中鸟，而她最后的挣扎也是加速自己被囚禁的速度。

“娘娘……您怪奴才吗？”

路上，听到曹鹤蕴问题的万昭懿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

“曹鹤蕴，我始终不是你的主子，你的主子是陛下。你对你的主子尽忠是你该做的，而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更是我多年将性命不顾所效命的君王，没有什么怪不怪一说。”

万昭懿在从兵部出来那一刻算是认了，她改变不了现在的局面，除了去识相地顺应，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现在只求岳朝生和郑显允识相点。

郑家，晚饭间，郑和渊将今日兵部的事情讲了出来。温宁云倒是面不改色地静静吃着饭，徐氏依旧是不改从前的态度，对万昭懿还是满口怨怼。

倒是郑显允，一句话不接。他此刻可是一点都不想参与这场家庭会议，他娘听他爹的，那他要是死活不点头，他爹还能把刀架他脖子上比他去？

“我吃好了。”

他放下碗筷就出了饭厅，郑和渊只是淡淡看了他离去的身影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一餐饭又恢复了适才的沉寂……

深夜，温宁云坐在自己院中的石凳上，看着夜空呢喃道：“真的没有人想去看看掩盖了多年的真相吗？”

“为什么想让我去？”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温宁云缓缓转过身，嘴角噙着那抹郑显允十分熟悉的笑容。

“显允，就像我嫁给你那晚对你说过的，你需要承担起你的责任。更要紧的是，很多与你息息相关的真相需要你去揭开。此番万姑娘提了岳公子的官职，意味着她要彻底卸掉自己的事务，心无旁骛地入宫为妃。”

“没有什么人是一辈子就要在那个位子上坐着，一辈子承担那个责任。你所惧怕的是自己会不会命丧沙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冲在前面的不见得就是你呢？一个好将领不是凡事都要冲在前面，而是在一场战役中，能不能保全更多的将士。”

郑显允听着温宁云的话，只觉得心中有一处刚硬的地方被一点点敲软，而他最深处别扭的感觉也随着这些话有了些微变化……

“显允，什么事如果都怕，那这日子就没办法过下去了。”

怕……一道回忆在脑中闪过，郑显允的瞳孔陡然放大。

真正的郑显允是自杀而亡，他在得知自己要和温宁云结婚的前一晚就选择了跳河。他觉得温家就是害得他们家整日活得小心翼翼不得自由的真凶，但是碍于皇帝下旨，他又无法抗命。

他天真地认为自己死了，温宁云总不至于嫁给一具尸体吧，那就能让郑家免于罪责。只可惜，这个装傻多年的少年到死还觉得自己很聪明，却不知道自己真的死于自己的愚蠢。他太自私，从来没真正为这个家考虑过，没想过他自杀父母会多么心痛。

他更是没有信任过郑和渊，他不相信已经失去长子的郑和渊可以为了这个小儿子的不愿意去拒绝皇帝的赐婚。或许是看惯了父亲对哥哥的器重，他自以为的卑微，让他把自己推入了深渊……

新的郑显允还要像从前一样自取其辱地活着吗？当然不！

“自打我嫁进来，万姑娘也好，公爹也罢，都劝你了。别的话，我也不再多说，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是你的人生，所有的后果也好，前程也罢，都是你自己的，没人能替代你。”

温宁云说完后，轻轻呼了一口气，从他身边慢慢走过。到底是她心急了，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勇敢呢？其实人是最脆弱的，他们不敢面对心中早已知道的的所有，更不敢去深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