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从哪里找到的？”

万昭懿脸色苍白，拿着卷宗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额间也似是冷汗涔涔，身体更微微战抖。

曹鹤蕴面色如常，目光淡然，启唇应答：“这些是陛下御书房拿的，因这些卷宗皆是数年前所批阅，所以拿来也不犯宫规。”

数年前……也不过就两三年吧。

荣娘看着强忍泪水辛苦至极的万昭懿，上前一步扶住：“娘娘……”

“肖家……谋反……勾结外敌……我当年生死不顾，折了郑显恪的那场战役居然……居然是肖家吗！”

“啪嗒！”

一滴泪水终于兜不住，滴落在卷宗上。

“朕相信她已经看到那些事实了，只在于她愿不愿意相信了。就算她想去兵部找证据，桩桩件件也都会指向肖家，事实不会被掩盖的。”

温景如看着上面端坐的少年，一时恍惚竟看到了多年前那位坐在一众使臣中间的少女，也是这般从容不迫。

“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太傅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不去逃避任何一个事实。不论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骆萧惟缓缓从桌案前起身走下，来到温景如面前，跪下：“惟儿知道，这些年若不是太傅忍辱负重，惟儿绝对活不到今日。我一定会为太傅正名！”

“名这个东西，是最不打紧的。”温景如扶起骆萧惟，又俯身拍打掉他膝盖上的尘，“只要这个国的百姓是安定的，朝堂是稳定的，就足矣了。这是我们的责任……不要再纵容成王了，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只能……”

话无需说完，温景如就看到了骆萧惟眼中的不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温景如自是会给他时间成长，他要长成一个帝王，一个可以重大局的成熟帝王。当然，他们也都在给成王时间……

霓凰殿内，万昭懿魔怔地将那些卷宗一遍又一遍地研读，但是每一个字都只会揭露肖家更多的罪行。这一刻，她只觉得她的世界都崩塌了。

肖云琛是那么温文尔雅，怎么会是一个卑鄙的卖国贼？

但是她真的需要接受这个事实，当年大战前，万昭懿因为要调兵，将设计的计策以奏章形式全部写明递交朝廷。而这个折子就凑巧地经了肖云琛的手，万昭懿如愿得到了需要的兵力，却在最后关头剑走偏锋改了计划，只折损郑显恪那一支。

这份卷宗里有肖妃和肖家的通信，更有西戎那边的信件，万昭懿从凳子上滑落到地上，无声地哭泣。

直至斜阳西沉，她才踉跄起身，眼神涣散地打开正殿大门。

“败……败得好……”

她的笑容苦涩，呢喃一句后轰然倒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万昭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房内昏暗的灯光，床边还坐着一个人擦拭她的额头。她想看看是谁，却觉得眼皮重如千斤，想要抬手，胳膊似乎灌铅一般。

“别怕，我在……我一直陪着你，睡吧……”

这声音温柔得就像……

“姑娘……忘了这次落水。”

接近卯时，万昭懿醒了，她偏头就看到趴在床边的骆萧惟。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又私密地见他，他身上穿着一件本白棉袍，头发散开。

她伸手拂开他面上的发丝，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忍不住抚摸他安静的睡颜。

“你醒了？”骆萧惟睁开眼，抬手捉住万昭懿的手。

“你没睡？”

骆萧惟松开她，从脚踏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睡了一会，不过在你拨开我头发那一刻我就醒了。”

万昭懿一听，这不被抓了个正着？一时间窘迫得红了脸。

骆萧惟坐在她床边，眼睛望着她，目光温和得就像三月春阳：“你看了那些东西对吗？你昨天急火攻心晕倒，是因为他对吗？”

她身形一怔，蓦然才点头，她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哪怕这个事实是那么丑陋。

“你不信的话，朕还可以赐你出宫去到兵部的特权，你可以用你的力量去查证。”

“不必了……”万昭懿转过脸，望着骆萧惟，“我相信你，相信肖家谋反的事实，也相信我当年那场战役损失惨重是肖云琛背后捣的鬼。”

“为什么愿意相信？”

万昭懿看着骆萧惟的眼睛，他的眼睛平静如水，仿佛要把她吸进去，她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从我这次回京，见你的每一面……无论我是多么冷漠亦或者偏激，你都不曾责备我，也不曾强迫我。你在给我时间，一个愿意给我时间去查证的人，不会骗我。”

骆萧惟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下来了，他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伸手抱住她：“昭懿，我等着一天，等了好久了……”

万昭懿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肩上，问道：“那年我落水，救我的到底是谁？”

“是我。但是我不能等到你醒来，宫中人多嘴杂，一旦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废了。可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却被肖云琛截胡……”

这一刻，他们俩已经改写了历史，在郑显允所熟知的那段故事中，这件事直到最后才被揭开。当时的骆萧惟已经在宫宴上被万昭懿刺杀，他倒在万昭懿怀里，拼着最后的气力讲出这件事。

万昭懿直到那时才知道，她杀了最爱她的人。她将江山交给了骆萧忆，自己则搬入冷宫，用余生怀念、赎罪。

“竟然是你……”万昭懿的泪水再次滑落，她为了一个算计利用她的人伤心难过，甚至想用全家做赌注，杀了默默爱她的人。

“是我。”骆萧惟感受到怀里的人在颤抖，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但是我不能以此作为你爱上我的理由，你入宫的目的是要查找真相，那么我让你查。我曾经批阅过的折子、卷宗包括搜查的到的所有证据都可以给你看。你愿不愿意相信，我要给你时间的。”

“肖家谋反是想扶持成王，所以你当时下令斩杀肖氏满门……是为了警示骆萧愉？”

骆萧惟点头：“不错，淑妃是成王送进来监视我的。”

“我入宫……是给你当侍卫的？”万昭懿抬眸，眼中闪着精光，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谁说的！”骆萧惟点了下她的脑门，“就你进宫这几天，别说蓝氏，赫连氏你都招架不住。朕用你当护卫吗？唉，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向朕哭诉。”

“当时不知道，如今晓得了。臣妾不会给陛下添麻烦，一定帮您料理好后宫，绝不让一点消息传入成王耳中。”

看着万昭懿坚定的目光，骆萧惟轻吻了下她的额头，柔声道：“只要他不做出有损大锦百姓的事，朕不会把他怎么样。毕竟，朕始终记挂着幼年同他的情谊。”

“陛下，恕臣妾妄言，人一旦起了贪念，心会刚硬无比，若不是良心发现，愿意回转，是绝对不会认自己的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