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烛火摇曳，末覃不时去剪烛芯，防止蜡泪滴出来。

兰若面纱半掩，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她相信张太医会来的。

许久，外面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人影从窗外闪过，片刻后，一身黑衣的张太医出现在了屋内。

张太医跪下，面色凝重：“请美人为宸妃娘娘讨回公道！”

“张太医，何故如此？”

为妃嫔诊病是他的分内事，他诊的也不单是宸妃，况且因宸妃的病，他可没少挨皇上的骂。

“宸妃娘娘宅心仁厚，臣不忍她被奸人所害，含恨而死。”

兰若起身搀他起来，看来张太医对宸妃心怀感恩，如此，她才放心让张太医做那件事。

“张太医，你都知道什么？”

宸妃的病一向是由张太医诊的，张太医不可能看不出端倪。

“宸妃娘娘早已知道自己中毒，身子才会日渐衰落，她不让臣声张，臣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查访是谁做的手脚，一直没能查出眉目，后来那人给宸妃的毒用量一下子增多，才要了宸妃的命。”

“张太医，宸妃中的是什么毒？”

“朱砂。宸妃娘娘体内原只有少量朱砂，对方明显是想日积月累毒害宸妃，可不知怎么，对方突然等不及了，对宸妃生了杀心。”

也就是说，那人给宸妃下毒，使得她生病，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别人也会以为她是病故，而不是中毒身亡。

可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人等不及了呢？

张太医膝行上前，拱手道：“美人，现在只有您能替宸妃讨回公道了。”

宸妃之死就这么不了了之，宸妃在泉下岂能心安？

宸妃曾经待她亲厚，兰若既然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就不会坐视不管。

“张太医言重了，宸妃待我恩重如山，我不会让她枉死。”

张太医深感欣慰，他看得出来，秦美人并不像表面那么忘恩负义，乃是重情重义之人，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张太医的目光落到兰若脸上，兰若的脸其实还有救，他当初说她毁容，是兰若的意思：“美人，您的脸，不如让臣看看。”

张太医担心时间长了，就真的没救了。

“不必了，我有分寸。”

后宫之中，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容貌，她不会愚蠢到让自己毁容。

兰若手心紧紧一攥。

朱砂，到底是谁做的？

次日。

寿康宫离皇后的寝殿远，兰若也不能一直不去请安。

准备妥当之后，杜尚宫忽然来了：“秦美人，皇后娘娘身子有恙，特意恩准各宫嫔妃不用去请安了。”

皇后的身子一向是不好，这也是意料之中。

兰若关切道：“杜尚宫，皇后的身子要紧吗？”

她现在受着皇后的庇护，皇后的身子，她当然要关心。

一枚棋子，杜尚宫并不放在心上：“皇后的身子自有奴婢照顾，秦美人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讨皇上欢心吧，奴婢也要提醒秦美人，太后留着您也是因为您的肚子，倘若迟迟没有动静，秦美人就不要怪别人取而代之了！”

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皇后不过看中她的肚子，这杜尚宫，显然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嫔妾明白自己的身份，请皇后放心。”

杜尚宫一甩衣袖便去了，态度极其傲慢。

……

皇上好容易得了一日空闲，在花园小亭里摆了一桌酒菜，浅浅饮着酒。

对面陪坐的，是当今太傅沈太傅。

沈太傅须发已经花白，当年皇上还是皇子之时，沈太傅就是他的老师，现今他又是云栖公主的老师了。

沈太傅博学多才，为人正直，皇上一向敬重，以礼相待。

小酌了几口之后，皇上问道：“沈太傅，这几日秦美人的表现如何？”

皇上把秦美人也托付给了他，沈太傅也不是古板的人，把秦美人当学生一样教导。

“秦美人虚心求教，学习勤恳，虽然没受过什么教育，肚里的东西可是不少呢。”

兰若只是被一个嬷嬷教过，就能有这样的结果，皇上越发好奇那沈嬷嬷是何许人也，能把兰若教得这般好。

“不过，秦美人学的毕竟有限，比起公主还是稍欠的。”

沈太傅先把人夸赞一番，又提出她的不足，顺便夸了云栖，免得皇上脸上无光。

云栖一向贪玩，不肯学习，让皇上头疼。

皇上爽朗道：“秦美人还要太傅多费心，得空，朕也会亲自教她。”

皇上对秦美人与云栖公主相比也没有不足，沈太傅有些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了。

倘只是喜欢，一个妃嫔，又何必在意她的学识？倘若皇上是……

沈太傅摸了一把胡子。

皇上一边冷着秦美人，一边又为她着想，怕是另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