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不透层层叠叠的瓦片。

喻川穹立在檐下的阴冷中，脸上是超乎年纪的漠然，若若脚步轻快的靠近。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这里呀？”

若若花蝴蝶似的扑来，绕着喻川穹转了一圈：“你怎么啦，为什么不理若若？”

最后那句话夹杂着似有似无的委屈，喻川穹抿紧薄薄的唇，口是心非道。

“没什么。”

“哦。”若若意味深长的拉长语调，背着他悄悄蓄出一个小小笑来。

大哥哥也是个小孩子呢。

他不高兴直说好了，她又不会说他。

“好啦好啦。”若若勉强够到他单薄的肩膀，生疏的安慰。

“若若会一直陪着大哥哥的，大哥哥不要不高兴了。”

喻川穹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无数想说的话在触到那双纯净无瑕的眼时又安静的回到了腹中，他憋了半晌才吐出一个“好”字。

大哥哥真是好哄。

怎么可能会有人忍心和小龙仔生气呢，冷冰冰像坨冰块的大哥哥也不例外。

若若雀跃的笑，双眼弯成了初一的月牙儿。

屋内的光忽然暗下。

涌进屋内的天光被一个高大如山的身影挡住，长孙怀英温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

“若若，大哥有话和你说。”

若若懵懵懂懂的歪歪头。

“好的。”她亦步亦趋的和长孙怀英离开，临出门又宣布大事般郑重其事的回头。

“大哥哥等我，若若一会就回来找你玩。”

得到喻川穹肯定的回答，若若这才欢欢喜喜的和长孙怀英离开，

长孙怀英看在眼里，心中五味杂陈。

一大一小的身影相继走进湖边的凉亭，含苞待放的荷花从翠绿中探出头，若若兴致勃勃的揪下一片花瓣。

她“嗷呜”咬了一口，顿时愁眉苦脸。

“好苦。”

“别乱吃。”长孙怀英哭笑不得。

看着若若避之不及的丢了花瓣，他这才状似漫不经心的目光开口：“若若喜欢世子吗？”

“喜欢呀。”若若重重点头。

长孙怀英无言片刻。

他犹豫半晌，再开口时字里行间暗藏试探：“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如今你还小不懂，可将来你们二人长大成人，总是要疏远的。”

若若红润的嘴张成了一个小圆。

她苦恼不已，小脑瓜中仿佛有千百只蚊子“嗡嗡嗡”的吵闹，一片混沌。

长孙怀英趁热打铁，用上自己半辈子积攒的算计。

“若若是女孩子，将来择婿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和男子太过亲近便会落人口实，如今你虽小，却也要明白疏远外男……”

若若越听越晕。

她仿佛听见了和尚念经，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如坐针毡的左顾右盼。

“可明白了？”长孙怀英温和的和她对视。

“明白了明白了。”若若满口敷衍，纵身一跃跑出几步，结结巴巴的告辞。

“若若去看二哥！”

长孙怀英连忙起身，然而小丫头怕他继续唠叨，急不可耐的钻入满园春色中。

他顿时哑然失笑，无计可施。

若若绕了一大圈，

长孙季青如今还在修养中。

他生信多疑，虽对若若这个凭空出现的妹妹放不下戒心，面上却能相安无事。

“怎么过来了？”他语气淡淡的问。

若若鼓起勇气喊了声“二哥”。

声音小轻若蚊鸣，长孙季青不咸不淡的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既然来了，那便留下和我用膳吧。”

若若眼前一亮，糯糯应“好”

片刻后，宽大的红木椅托起若若娇小的身躯，绣花鞋不安分的空中晃来晃去，左顾右盼。

忽然，她皱起鼻头。

怎会突然有恶意？

迷茫的目光环顾四周，最后落在悄然无息端药进来的侍女身上。

“二少爷。”侍女绵言细语的说：“你的药熬好了。”

黑漆漆的药映着人影，铺天盖地的恶意自其中散出，若若抱着碗，不适的轻轻一颤。

长孙季青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怎么了？”

“没什么。”若若嗫嚅着低下头。

她心急如焚，眼角余光瞥见长孙季青修长的手指端起药碗，再也顾及不了。

“等等。”

脑中灵光乍现，若若将手中的银筷插入药碗之中，嘴上嘟嘟囔囔：“若若也要想尝一尝。”

长孙季青的脸色晦暗不明。

“咕咚。”

是若若小心的咽下了一口口水。

在不同寻常的安静中，插入药中的银筷迅速变色，化成触目惊心的青紫。

侍女大惊失色，尖声喊：“药有毒！”

丞相府一片兵荒马乱。

一家人聚集一室，长孙怀英面色铁青，下命守卫将丞相府围得犹如水桶，任何人不得进出。

此事并不难查。

顺藤摸瓜，很快查到府中的一个厨子。

然而不等细细盘问，自知难逃一死的厨子已抢先一步咬舌自尽。

下人战战兢兢的禀告，长孙怀英始终一声不吭。

寂静中，若若忽然幼声幼气得问：“为什么娘亲被人下毒，二哥哥也会被人下毒呀？”

长孙怀英目光一震。

是了。

他差点忘了，府中三番两次出事，绝不会是巧合。

幕后主使许是一个人。

他豁然开朗，看着若若的目光柔和的几乎能挤出水来：“是大哥太笨了，不及我们若若聪明。”

若若自豪的抬起圆润的下巴，笑眯眯的应。

“嗯！”

凝固的空气被一扫而空，满脸郁色的秦玉萍却心神不定的看着若若。

夜深人静。

冷风吹过耳畔，风中掺杂着极力压抑的呜咽声，吵醒了睡的真香的若若。

若若擦去嘴边的口水，手脚并用的爬到床的另一侧。

“娘亲。”她睡意朦胧的去擦秦玉萍的泪水，“你怎么哭了呀？若若听话，娘亲不要哭了。”

秦玉萍拼命想在女儿面前装成若无其事，泪珠却反而滚滚留下，泣不成声：“没有，不是若若的原因……”

“你太懂事了，娘亲情愿你像寻常孩子顽皮一些。”

“都是娘亲的错，没有早些找你回来。”

她说的没头没脑，若若晕乎乎的想不明白。

她懂事难道不是好事吗？

可娘亲为何要哭呢？

若若想了一夜也不得其解。

又过几日，长孙怀英带她上寺庙祈福。

寺庙香火旺盛，人头攒动，若若兴奋得横冲直撞，不想竟会遇到喻川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