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千年游练

“原来是这样......”

在看完了传输到意识里海量的信息之后，卫向初说道。

人型机械也像满意一般，再度发出了一阵蒸汽排放的声响。

“看来你已经从这繁杂的海量信息中，提取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但是，我还是需要你的一个解释。”

卫向初点了点头，说道。

人形机械再度从身体中派出了一阵蒸汽，缓慢而又沉重地晃动着自己的脑袋，连声回答道：

“当然、当然......”

随后一把椅子凭空从卫向初的身后升起，人形机械待他坐定之后，开始了解释：

“这个世界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息，你们——也就是我们这些机械的创造者，为了能够延续自己的生命，并将已经成熟的虚拟技术，用在了我们的身上。”

“所以说......下面这些无穷无尽的蜂巢，每一枚舱室里，都装着一个和我一样的人类？”

“正是、正是......”

人形机械又晃了晃脑袋。

“我不明白，你们既然是由我们所创造出的存在。那理应帮助我们才对，为何却将我们一直禁锢在这些舱室，和真实无比的虚拟之中？”

“非也、非也......”

人形机械又摇了摇脑袋。

“......创造者们身藏于虚幻，并非吾等所为。”

“嗯？那是？”

“那是你们所对我们定下的命令。”

“什——”

卫向初一惊，虽然有想过这样“荒唐”的可能，但在听到人形机械的回答以后，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我们为什么要把自己囚禁在这狭窄的牢笼之中。”

“因为强大的技术。”

人形机械简单明了地回答道。

这一点卫向初在刚才接受的海量信息中，已经明了。

在人类登峰造极的科技成果下，所有的劳动力已经均有这些“人工智能”来完成，物质世界能提供给他们的满足，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小。

所以卫向初也清楚眼前这台人型机械，并没有欺骗自己。

“那......为什么啊......仅仅是因为强大的科技，就选择放弃了自由？一辈子待在那个闭塞的舱室里？”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人类这样做的动机。

“这一点，您应该也很清楚。”

人型机械默然道。

卫向初迷茫地看向了它。

“根据数据上的记录，您曾经是位了不起的游戏玩家。有着同龄人所嫉羡的生活，未来也是一片光明璀璨......”

一道虚拟屏幕突然展现在人形机械面前，卫向初的履历也开始在它的口中，被转述出来。

之前所有零碎的回忆，在此终于恢复成了它应有的顺序，成为了走马灯在卫向初的眼前浮现。

天才、人生赢家、伟大的游戏创造者、万人迷......

这样的字眼，和与它们相匹配的画面，在卫向初的脑海里交替回荡着。

“......但是，有了常人一辈子都企及不到高度的你。却最终选择了为科技献身，你加入了最初的创造者团队，开始着手为人类开发和挖掘虚拟世界。”

大发明家、前无古人的开拓者、后无来者的探索者......

又是一组字眼，和同步的画面在卫向初的脑中划过。

在这些回忆之中，卫向初再度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身影。

“我......”

他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不在那片名叫“泰拉”的世界当中了。

“在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和巨大的代价后，您和您的同伴们，终于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你们为人类开发出了一套可以让意识思维，完全脱离于现实，彻底沉浸在构建好的虚拟世界的终极技术。”

新世界的缔造者，永远的到访者......

最后几个字眼和画面，让卫向初身体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明白了过来——之前所有质问人形机械的问题，实际上答案早就在他自己的心里了。

“别说了......”

所以他颤抖地请求对方停下。

但人形机械这里却选择了继续。

“有了这项终极科技，很快所有的人类便纷纷选择进入了为自己量身打造的虚拟世界，将现实世界的肉身，全权交给我们来维护。这一项几乎永恒的使命，但我们也会一直履行下去。”

听人型机械不打算停下，卫向初转而问道：

“那你们守护我们的肉身，已经过了多长时间？”

“从你们对我们下达了这样的指令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年”

一千年......

卫向初听后又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并且，恕我直言，在吾等履行使命的这千年来，现实世界虽然时刻都在发生变化。但由我们的积极管理，并没有发生任何会影响到你们的自然灾害。”

这解释了为什么时间过了这么久，缺少了人类管理的现实世界，为何还能正常的运转，不引发破坏这里的自然灾害。

“那......这千年以来，难道就没有像我一样，醒来的人类么？”

“当然有，这也是我接下来想要对您说的。”

人型机械又身体里压出了一阵蒸汽，凭空召唤出了另一道虚拟屏幕，上面零零碎碎地罗列出了数十个像卫向初一样，从舱室中突然苏醒的人类。

这些人类醒来以后的反应，和卫向初无异，在惊恐、迷茫、奇怪等诸多负面情绪有，有的身体强装者强行破坏了舱门，从里面逃了出来，有的则在舱室自行的引导下，重新进入了沉睡。

而这些逃出来的人，也大多会在这些“人工智能”的引导下，重新回到舱室之中，回到虚拟世界当中。

这两者区别在于，前者会回到原本所处的虚拟世界，继续他在那里的人生。

而后者，将会得到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们会有幸重新选择一个适合自己的虚拟世界。

“这千百年来，苏醒者当然不能算少数。他们有的只是片刻的惊醒，有的则是对所身处的世界，感到了厌倦。这些人我们会加以保护和引导，让他们最终回归。”

“那我呢......”

卫向初感到很奇怪。

“恕我直言，您和这些人，都不一样。”

“是因为......我是你们所谓的创造者么？”

人型机械听后又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仅如此。您其实已经醒来了多次，这也不是您与我第一次，像这样的交谈。”

“什——”

卫向初又是一惊，整个人因为巨大的信息冲击，而险些要晕厥过去，好在身体被不断注入的医疗药物，维持住了他的意识。

“我这居然不是第一次醒来？”

“这在您听起来虽然有些错愕，但事实确实如此。”

人型机械将手一挥，向卫向初展示了自己之前醒来的几次画面。

时间跨度几乎贯穿了这千年的时间。

并且自己每一次的醒来，也都是像这样从慌乱迷茫，到受到指引，坐在这台机械面前，进行问答。

区别在于每一次，自己的身体都会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我......实际上已经活了千年？”

卫向初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恐怕不止，吾主。”

人型机械的声音变得更加谦卑。

为了缓解自己受到的冲击，卫向初闭上眼沉思了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人型机械见状也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地守候着。

终于在不知又度过了多少个日夜以后，卫向初才重新睁开双眼，问道：

“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创造者，而我们人类现在又是主动投入到所谓的虚拟世界当中。那么，我的醒来又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您又通过了一个世界......或者说，一场游戏......”

人型机械颔首道，像是在恭喜一位冠军一样。

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每一次的醒来，都是在完成了一场游戏。

这样一切也就都解释的通了。

自己为何会毫无记忆地出现。

那是因为必须屏蔽记忆，才能让游戏正常运转。

那自己又为什么会在虚拟世界里有着那么多的技能。

那是因为自己在千百年的时光里，通关了无数款游戏世界。

那自己所遇到的那些人......

卫向初想到这里发生了迟疑，人型机械也看出了这一点，又召唤出了一个虚拟屏幕，向他展示起了几副正在舱室中沉睡的身体。

“您对她们应该会很熟悉吧......”

卫向初瞪大了双眼，因为这几位沉睡在舱室中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泰拉”所先后相遇的三位少女。

“坚珏、榛言、喙璐璐......”

但与她们少女的样貌相比，眼前这些沉睡在舱室里的人，体态和年岁上，要更古老一些。

“您在进入每一场游戏当中时，我们也都会为这几位女士，重新设计一个身份，然后和您相遇。”

这次卫向初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震惊，反而感到了平静。

“但是她们只有三人，我这次还......”

“是的，我们知道，您在最近的这次游戏里，还遇到了一位同样特殊的存在。”

“她比我更古老，对嘛？”

“是的。那位大人，是比您更古老的存在，但是比起身为创造者的您。她......最多只能算是一位实验者。”

人型机械点了点头，回答道。

“我知道，因为关于她的经历，我也一同感受了。”

了解完了这一切的卫向初缓缓起身，人型机械见状立刻用触手接住他。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起源之V，这是您和您的同伴们，为我设定的称呼。”

V......

卫向初想到这里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一个起源......”

笑完之后，他又喃喃自语了一番。

然后他便走向了房间外。

“您这是要去哪儿？刚从舱室出来的您，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到处乱跑。”

“我想去看一眼她们。”

“那让我为您带路。”

“那我还有个请求。”

“您的命令就是绝对，有什么请尽管吩咐，吾等一定竭力照办。”

卫向初扫视了一圈眼前壮观的蜂巢群，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以后，他有很多很多的选择。

但是，这一次他想简单点。

使命？责任？

这些都随它去吧。

及时与我有关，我现在也不想去理会。

既然眼前的光景，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而这些“人工智能”，也在温柔地保护着我们。

那又有什么破坏这一切的必要呢？

“这一次我不要再开什么新的游戏了，在我看完她们以后，请将送回‘泰拉’吧。”

人型机械千年来，唯一一次怔了一下，随后压出了一阵蒸汽，回答道：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