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转眼间孩子们进入了紧张的期末考复习阶段，蔡小菊的产期也逐日临近。

上一世这时候，蔡小菊带着李云在老家，家里没有照应的人。生产时，孩子是胎臀位。接生婆费了半天劲儿，都无法矫正。最后孩子脚先落地，蔡小菊出现大出血，接生婆吓得开溜。幸亏李云和弟弟的哭声，惊动了路过的乔氏，叫来镇卫生所医生，把人送进医院，这才救了蔡小菊一命，但因为失血太多身体严重受损。

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发生，进入六月份后，李云除了每周末上两次围棋课外，每天的重头戏就是寸步不离地盯着蔡小菊，生怕她有丝毫闪失。

祝秀兰和蔡小菊刚开始以为她是期盼弟弟妹妹出生，直到听见她和李仲书的对话，才明白她的苦心。

一个周五的傍晚，李仲书刚刚下班回来，小丫头拉住他的胳膊，郑重其事地发问呸呸呸:“爸，妈妈马上就要到预产期了，你联系好医院没？”

“联系医院，联系啥医院？”李仲书的几个孩子，包括李云在内，全都是在家出生的，根本没有要将产妇送往医院生产的意识。

“联系医院妇产科，预定床位啊。你该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李云一脸嫌弃的表情。

“不用吧，你妈这又不是头一胎，生产应该会很快的”。李仲书摸着脑袋，回答。

李云一听，着急道:“爸。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你忘了三姐出生时的事了？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大意不得。医院抢救设施齐全，医护人员经验丰富，遇到紧急情况能够及时处理。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说呢？”

发妻难产而死，一直是李仲书心中的痛。当时就是因为已经生过三胎，生第四胎时所有人都没有当回事，才造成了惨剧发生。听李云提起此事，他沉默了。

李云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乘胜追击:“爸，要不，你先带我妈去医院检查一下胎位正不正？胎位正了，自然皆大欢喜。万一胎位不正了，也好让医生及时帮忙调整。”

低头沉默的李仲书顿时眼前一亮，痛快回复:“这个好，后天我休息，就带你妈去医院看看。”

头一个儿媳的惨死，曾给这个家和祝秀兰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听到李云和李仲书的对话，祝秀兰双手赞成。

蔡小菊听到女儿为自己如此费心，更是感动地不知说什么好。

在李云的催促下，周日上午李仲书和蔡小菊来到市医院妇产科。医生看了蔡小菊的各项检查结果，皱着眉头说:“孩子是胎臀位，离预产期只有三四天了，恐怕不好矫正。”

“矫正不过来，会怎么样？”蔡小菊心中着急，语速也快了起来。

医生理解孕妇此时的心情，答道:“胎位不正，容易造成难产。轻则大出血，重则……”

不等医生把话说完，李仲书打断道:“那怎么样才能避免？”

医生看夫妻俩如此紧张，安抚道:“别担心，你们可以现在就去办住院手续，让孕妇住下来，我们帮着调整一下胎位。万一调整不过来，还可以实施剖腹产手术。”看两人一脸迷惑，解释道:“这是从西方传过来的一种分娩方式，是指通过手术的方法切开腹壁和子宫娩取出胎儿，然后再将子宫和腹壁缝合。”

“这手术风险高吗？”李仲书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医生似乎很满意李仲书的询问，笑着回答:“这个你放心。此项技术在外国。实施了多年，已非常成熟。”

“那费用高吗？”蔡小菊面带忧虑地询问。

医生瞪了她一眼，反问道:“再贵能有你和孩子的生命宝贵？”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缓和了语气说道:“剖腹产花销大概是顺产的两倍多。就算手头紧，也得想办法凑一凑，人命关天不是？”

“人命关天”四个字给了夫妻俩当头棒喝，李仲书前妻血淋淋的事实让他们警醒，两人商量之后，决定先把蔡小菊安顿下来，由李仲书回家筹措医疗费。

那时候，医院还没有自负盈亏，时常会有像他们这样手头钱不够，一面抢救病人，一面让家属回家取押金的情况。医护人员并没有放在心上，很快为他们办好了手续。

李仲书回家把情况一说，祝秀兰也担心起来，立刻拿出一千元钱交，又慌慌张张收拾了生产需要带的东西，就要去医院。

李云拉着奶奶的胳膊，大哭：“奶，我也要去医院，看医生救妈妈，救弟弟”。

看李云哭得伤心，祝秀兰心软了，拍着李云的肩膀，安慰她，也像是安慰自己，“带你去。放心，你妈妈不会有事，你小弟弟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到了医院，发现蔡小菊竟然已提前发动，被送进产房，三个人的心不由揪了起来。

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剖腹产手术单，看到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这一栏，李仲书抬头恳求，“大人孩子我都想要，能不能不选”。

护士在医院见惯了家属的此类反应，没有回答，只是苦笑了一下。

祝秀兰走过来，坚定地对护士说：“我们保大人，保大人”。

手术紧张地进行着。等在手术室外，李云想起前世自己生儿子时妊娠高血压，当时医生说孩子四斤都是一关，全家人紧张得要命。

孩子出生后，刚刚从医院儿科退休的婆婆抱着李云儿子冲入病房，放入暖箱。公公不解地问站在手术室不肯离开的李云爸妈，“手术完了，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李云妈妈看了他一眼，淡淡回答：“我闺女还在里面”。

今生，换她守候在妈妈手术室前，等待弟弟的出生。明知不会有生命危险，李云还是紧张地手心出汗，害怕她重生的蝴蝶效应会带来不好的结果。她无数次地暗暗祈祷。

终于，一个多小时后，一阵响亮的啼哭声打破了沉寂。“恭喜恭喜，是个男孩”，护士出来报道。

李云紧张地问，“产妇有没有大出血？”护士疑惑地望向李云，“你怎么会知道你妈妈大出血？不过，止血及时，这会儿已经稳定了。”

李云闻听，这才长出一口气。心想：小弟这次比前世早出生了三天，命运是不是也会发生改变了，一些不好的事是不是也就不会发生了？

祝秀兰和李仲书暗自庆幸，亏得听了李云的建议。要不然，蔡小菊母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个家……

蔡小菊缝完伤口，来到产房，刚醒，就急着回家，“住院又是打针又是输液的，这一天得花多少钱，不如回家养着，也省得咱娘医院和家来回跑，李娇几个也不知怎么吃饭的？

李仲书赶忙拦住，目睹生产全过程的他，比前世更加心疼媳妇，“钱是人挣的，也是给人花的。你要是心疼钱，就听大夫的话，好好养着，等身体养好了，孩子大了，再出去挣钱，还咱娘垫的医药费也不晚。”

祝秀兰也劝道：“你安心养着，我托你干爹给支书他娘了十五块钱，这几天孩子们跟着他吃饭。又有你干爹照应着，娃们饿不着，放心吧”。

虽然祝秀兰和李仲书都这么说，可蔡小菊到底是心疼钱，也担心李娇他们几个，拆完线就迫不及待地抱着孩子回到了家。

蔡小菊出院这天，学校正好发成绩单。这学期李娇和李墨都摘得了各自年级的第一名。另外，李墨的军体拳在市小学生运动会上，拿到了武术项目的第二名。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李仲书也被夜校评为优秀学员。一个个好消息传来，一张张奖状放在一起，全家人乐得合不拢嘴。

老爷子已结束了给支书儿子的辅导，又不用像之前一样去生产队上工，除了每天抽出一个半小时，打理庄稼。其余时间，便专心地培养家里这几个孩子。

出院前、出院后，祝秀兰变着花样给蔡小菊做好吃的，生怕她动手术身体虚影响下奶，饿着小孙子，一天逼她吃六顿饭。

蔡小菊因为生产时止血及时，月子里营养又好，身子恢复得很快，乳汁也很充足，孩子像是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

李云这个暑假，在跟着老爷子锻炼学习以及进入之锦鲤阁余，最大的乐趣就是搬个凳子，用手支撑着脸，坐在床边看小弟睡着的表情。

婴儿一会儿皱着眉头，一会儿咧着嘴笑，一会儿又委屈得撇嘴，小模样可爱极了。李云忍不住，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小李言，快长大，长大了姐姐带你出去玩”。

几个大孩子听见了，问李云：“弟弟起名字了吗？李言，挺好听的名字。”

李云这才后知后觉，李言是弟弟前世的名字，现在小家伙还没名字，于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瞎胡叫的”。

正为小儿子起名犯愁的李仲书闻言，问他们几个，“你们都觉得李言这个名字不错？”，娃们一起点头。

“李言，李言，能言善辩，是挺不错的”，他转回头问朱老爷子和祝秀兰，“干爹，娘，要不，咱就给孩子叫李言”，又弯腰问坐着休息的小菊，“你觉得这名字怎么样？”

大家品味一番，最后一致通过。户口上过之后，村里又给李家多分了一个人的地。

粮站每月供给祝秀兰、李仲书和李娇、李墨、李莹、李慧的粮食、各类票券，加上前些日子张紫兰帮忙领回的麦子，秋季还将收获N村地里打的粮食，李家再也不用担心口粮问题。

再有，自家又种了菜，也不用到外头去买菜，省了不少钱。这使得李家，终于有了白面和红薯面、玉米面混着吃的机会，不再像前世一样只有过年时才能看见白面馒头。

精心做足了月子，祝秀兰和李仲书、小菊两人商量，给小李言在家里筹办满月宴。定下日期，托人捎信给小菊的娘家人，还有老家的亲戚。

这厢，老爷子托村支书帮忙，从村民家里买了头猪。李仲书出车带回来山里朋友送的山珍。新老邻居又送了不少鸡蛋。祝秀兰还特意请了村里主办红白喜事的韩大厨。满月宴，紧锣密鼓地筹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