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不同于城内的宁静,码头处嘈嘈杂杂,人来客往,好不热闹。
一艘不起眼的小渔船靠在岸边,身形高大的男人接连走了下来。
旁人投去好奇的目光,但这几人一挤进人群中,便如一滴水汇进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人的巷子内,四处都是高墙,只有几个神情严肃的人候在这。
男人摘下兜帽,一张英俊的面孔在此刻展露,通身的威严气势,逼得身边的护卫不觉低下了头——正是楚云逸。
“城内情势如何?”楚云逸深邃的眼眸在几人身上一扫而过,“大长公主可有其他动作?”
“回禀殿下,自原家被押入大牢后,城内再无风波。”其中一人飞快答道,“不过陈家那边,似乎有些异常。”
闻言,楚云逸眼神一沉,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那群蠢货想要做什么?”
“这……”
“他们想要逃。”
一道娇柔婉转的女声在巷子内响起。
单单是这道声音,就能让一些男人酥了半身骨头。
但楚云逸显然不在此列,他这张英俊的脸庞,彻底阴沉下来。
“殿下,陈家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您要小心些。”徐卿卿莲步轻移,腰肢柔软地走到了楚云逸身边。
看向徐卿卿时,楚云逸眼眸低垂,深深地望着她。
“卿卿怎么来了?”楚云逸柔声道,“这几日江宁可不太平,你不该抛头露面的。”
徐卿卿仰起头,与楚云逸对视。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从楚云逸的眼中看到万般柔情。
可在此刻,她的脑中却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一双手不觉握紧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英俊伟岸的男人,无数的话憋在心中,却又说不出口。
她正想问问他,这次来江宁,究竟是为了陈家一事,还是因为那被刺杀的长宁县主!
然而她红唇嗡动几下,却始终无法开口质问。
楚云逸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异样,当即问道:“卿卿,你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不。”徐卿卿笑容依旧温柔,望向楚云逸的眼神也十分眷恋,“不过是想要提醒殿下,江宁的局势已经变了,自从原家与姜知州被抓去后,凌家态度不明,陈家妄图逃走,若非如此,妾也不会冒险来江宁。”
楚云逸眉头微微松开,但他对徐卿卿十分了解,知晓徐卿卿来江宁,绝非是为了这些事。
然而面对这样一个任劳任怨替他做了无数肮脏事的女人,纵然对她擅自行动十分不满,楚云逸也无法开口训斥她。
楚云逸只能顺着徐卿卿的话微微颔首:“凌家表面上与我们并无来往,但他们却靠着原家占了不少好处,陈家更是……”
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骤然变得阴冷:“背叛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徐卿卿痴迷的看着他,喃喃道:“殿下所言极是,定要赶在他们叛主之前斩草除根!绝不能因为这几个蝼蚁,坏了您的大业!”
说着,她便靠近了楚云逸些,柔声道:“殿下不妨去妾备下的别院,您暗中行事,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然而楚云逸却抬起手,制止了她下一步动作。
他语气温和,却不容徐卿卿反驳,“卿卿,我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做。”
徐卿卿还未开口,便对上了他幽邃深情的眼眸:“这件事,只有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面对这样的眼神,徐卿卿根本无法拒绝。
她捏紧了一双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殿下放心,只要是您交代的任务,纵使前路艰难,妾也定会竭尽所有,替您排除万难!”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楚云逸亲自将一张字条放在了她的手心。
手握着楚云逸留下的字条,徐卿卿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眸,遮住了眼底的酸涩:“殿下是要去看望长宁县主吗?”
楚云逸停顿了一息,语气平缓,不见丝毫情绪波动:“既然来了江宁,自是要去看望姑祖母的,至于宁儿……”
徐卿卿心中咯噔一声,多年来游走于男人间的敏锐直觉,让她心底浮现出了一抹不安。
宁儿……
她此前从未听过楚云逸如此亲昵的称呼顾宁!
一些复杂的情绪,从徐卿卿的心底蔓延,她鬼使神差地,佯装站立不稳,跌倒在了楚云逸的怀中。
一些脂粉,顺势粘在了楚云逸的衣襟处。
楚云逸未有怀疑,只皱眉将她搀扶起:“小心些。”
徐卿卿迅速站稳,朝着楚云逸福了福身:“殿下只管去看望大长公主,妾定会将此事办妥。”
目送着楚云逸离开,徐卿卿心中的不舍与嫉妒,全都印在了脸上。
直至那道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了目光。
她靠在墙上,冰冷的墙壁一如她的内心。
绯云小声埋怨道:“姑娘替殿下办了这么多事,殿下却依旧想着去看那个蠢笨至极的县主!当真是不公平!”
“人与人的差距犹如鸿沟。”徐卿卿抬起头,看着头顶逐渐明朗的天空,“有的人,生来便是锦衣玉食,佳婿在旁,有的人……却如阴沟里的老鼠,唯有拼尽全力,才能触摸到那一抹阳光。”
楚云逸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
徐卿卿的眼神在此刻变得凌厉无比:“先将殿下吩咐的事办好,剩下的……我自会处理好!”
“姑娘!”绯云声音极为坚定道,“您想要做什么,奴婢都支持您!”
“您才是殿下的知心人!那长宁县主,空有一个头衔罢了!”
徐卿卿攥紧了一双手,心底的嫉妒之火,如爆发的火山般喷涌而出。
但很快,她又抑制住了那些杀意:“罢了,你继续派人盯着她。”
“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绯云无不得意,“她那整个院子,都在奴婢的掌控之中!”
太阳渐渐升起,徐卿卿伸手触摸这无形的阳光,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与此同时,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掬着一捧阳光。
“今日天气倒是不错。”
顾宁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刺目的阳光,从未有过今日这样想要出门的迫切心情。
“县主不必再看了。”春玉冷酷的打断了她的遐想,“大长公主说了,您为了谢侍卫不惜伤了自己的身子,为了让您长长记性,只有您彻底将伤养好,才能出门。”
“春玉,你与我也相处几个月了……”顾宁挤出两泡眼泪,“当真会这样心狠吗?”
春玉不为所动,眼观鼻鼻观心:“奴婢不敢忤逆大长公主,况且……端王殿下已经到别院了,想必他见过大长公主后,就会来找您了。”
“哼。”顾宁小白眼一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若他来了,就说我正在养伤,不便见客。”
这几日她正费心的在谢宴那刷气运值,可不能因为渣男坏了她的好事。
顾宁当机立断,就要将窗关上。
谁料院门被人推开,楚云逸在侍女的带领下,正好走了进来。
两人一对视,顾宁动作一顿。
楚云逸已经步伐匆匆地朝她走来。
“宁儿。”楚云逸深情呼唤,“这几日,你怎么憔悴了这样多?”
顾宁却垂下眼眸,落在楚云逸的眼中,便是她羞涩的表现。
春玉轻咳一声,提醒道:“殿下,县主的伤势未愈,怕是不能在风口久待。”
“是我思虑不周。”楚云逸懊恼道。
然而他却没像顾宁预想中的一样离开,反倒是径直走了进来,就像是回自己卧房一样自然。
顾宁嘴角一抽,暗暗翻了个白眼。
楚云逸这样反常,必定是想要从自己这打听来什么消息。
那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既维持人设,又能将楚云逸打发走呢?
还未等她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楚云逸已经让人将礼品洋洋洒洒摆了一地。
他深情地看着顾宁,轻声道:“我听闻你受伤,便昼夜不停地从阳州赶来,那原家人真是大胆!亏得姑祖母心善,竟留了他们性命!”
“宁儿,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出这口恶气!”
楚云逸一字一句,无一不坚定。
顾宁大为感动,两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正当楚云逸觉得自己计谋成,想要继续从顾宁这打探消息时,却见顾宁小脸一肃,一双漂亮的眼眸睁大了,圆瞪着他。
“殿下在见我之前,可还见过什么人?”
“只见过姑祖母。”楚云逸疑惑道,“宁儿为何会这样问?”
顾宁冷笑一声,扬起明艳的脸庞,一双桃花眼高高挑起,冷晲着他:“外祖母礼佛多年,从不用胭脂水粉,殿下身上的脂粉气味,可是江宁时下最兴的!”
她一改刚才羞涩的模样,高高挑起的眉眼格外盛气凌人。
楚云逸心底咯噔一声,顿觉不妙。
“殿下可不要说是我身上的!”顾宁乖张地甩开了他的手,“我一直在养病,可不能用这些东西!”
“只怕殿下在见我之前,是去与什么女人私会了吧!殿下来江宁,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女人?”顾宁盯着他,戾气十足地质问道,“殿下当初的承诺,可还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