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队伍便越过山丘。
高低起伏的群山被黑暗包裹,不一会儿,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渐渐散去,天边的雨点变得稀落。
队伍停在了一片湖泊旁。
远远的,一十四州看到那片湖泊如同一个镜子一般星云密布,光洁寂静的湖面如同一个透明的琉璃一般,湖面之下别有洞天。
湖泊周围,无数枯树幽灵一般形态各异,奇怪的是它们都弯曲的像是符文一般,枯枝上随风飘扬的鲜艳布条更坚定了一十四州的想法。
这里是祭祀场。
也许镇子上那些丢失的孩童,全部被送往这里。
一十四州一路上跟着他们只到这里,这段路似乎平整,但诡异的是,它离镇子很近却没有人发现这里。
这里或许早被施了结界,镇子上的人即使经过也未必看出端倪。
关着洛淼的木箱被几个人推到了湖中间。
紧接着那个祭司便又开始念起了咒语。
“天之玄精,地之玄灵,圣童归位,万窍通灵……”
“天之玄精,地之玄灵,魂于地昌,万古雍渡……”
紧接着,众人也纷纷加入念咒。
一十四州混匿在队伍中悄悄向前面靠近。
木箱前,那祭司一身黑色长袍,身上的配饰随着身体的抖动微微作响。
湖面开始有了裂缝,像是冰面破碎一样,裂痕从木箱处开始蔓延到整个湖面。
湖面下,那一汪清泉突然变得浑浊,躁动着成了漩涡,木箱身下的裂痕越来越大。
遭了!
月光皎洁,一十四州的脸色更加苍白,他紧抿着唇目光死死盯着湖面上装着洛淼的木箱。
要想个办法停止祭祀。
漆黑一片的木箱里,洛淼刚安下心便连人带箱被搬到了地上。
“哎呦——”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洛淼只感觉到一股钻心的冰冷从木箱外渗透到里面。
这是到什么地方了?
洛淼摸索着转到刚刚与一十四州对话的方向。
“一十四州,我这是到哪里了?”
“怎么这么冷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木箱外传来一阵整齐的念咒声。
怎么回事?
自己到底在哪里啊?
哪个挨千刀的把她装进这黑咕隆咚的箱子里……
一十四州去哪儿了?他不会被外面的人杀了吧?
为什么念咒啊?
洛淼突然想到这两天镇子上有小孩儿失踪,不会这么倒霉吧……
所以自己要被献祭吗?
洛淼彻底慌了,她拼命地拍打着木箱喊一十四州,可是没人回应。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木箱被拍的震天响,那祭司似乎听到了声音。
“……”
他一愣,竟也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力气这般大。
不远处,一十四州也听见了动静。
黑幕笼罩,低沉的咒鸣如同远古的召唤,一十四州终于看到镇子里那几座高楼的光亮同时亮起。
形若玉勺,斗转星移;位之向北,名为七星……
这是古书上关于七星的记载,这个镇子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不管那么多了!
他直接放出掌心火。
天边乍亮,幽幽地升起一股浓烟,一十四州把湖泊周围的树全部给烧了。
“着火了!着火了!”
“祭司,树烧着了!”
火势蔓延的很快,很快一个巨大的火圈将整个队伍包围。空气中‘噼里啪啦’响做一团,浓烟熏得众人放下手里的东西急着灭火。
“大祭司,这……”
湖泊旁,大祭司和他身旁的侍从正准备开始献祭仪式,突然被身后的混乱打断。
“怎么回事?”
只见大祭司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沙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怒气。他的一双青筋暴起的瘦手好似白骨一般,皮包骨的手背布满黑斑。
“周围的枯树莫名被点着,火势蔓延的越来越快,祭祀可能不能正常进行。”
侍从说道,“有人混入队伍了……”
祭司将想要去救火的侍从拦下。
“祭祀就要开始,管不了那么多了,给我助阵!”
只见他黑色的衣袍下,一双如同白骨一般嶙峋的手一掌拍到了那即将破碎的湖面。
侍从助力他施法,天边渐渐刮起一阵强风。
洛淼奋力地拍打着木箱,突然脚下一阵晃动,她惯性跌坐在地。
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偌大的湖面,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照应着洛淼所在位置的湖面之下,那道漩涡越来越深。
它像一个地狱幽灵一般,可恐的深渊即将把木箱吞噬。
“尊贵的尊主大人,请原谅我的不足,收下这份礼物……”
祭司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些符文,双手合十跪在地上。
这么混乱了竟然还能祭祀,一十四州简直心态炸了。
突然,他听到脚下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他低头去看,一个锈迹斑斑的羊角锤正静静躺在地上。
人群中,一抹熟悉的背影闪过,一十四州再转头时,早已与那人错过。
趁着祭祀还未完成,湖面未塌陷,一十四州捏了个隐身符快步冲向湖面。
洛淼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困在着一方狭小的空间,周围漆黑一片。
死后尸首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早说自己就不来了,被帝君骂死最起码也知道自己身死何处,不像现在,连杀了自己的是谁她都不知道。
还有一十四州,他肯定是为了救她被发现,这般羸弱的身躯估计不过两棒子就魂归故里了吧。
是自己害了他。
想着想着,豆大的泪珠便从她脸上滑落,如今她之将死,不知会不会有人过来寻她。
自己颠沛一生,本以为会时来运转,最终也只落得个尸骨无存,无人惦记。
委屈和恐惧包围着她,她放声痛哭捶打着木板。
“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我想你了帝君!重淮哥哥,李大厨,我的醋溜土豆丝、爆炒牛肉丁、酸笋炒土豆……”
“呜呜呜,对不起一十四州,是我害了你……”
下辈子,她一定要投个好胎,生在大户人家,再也不要钻笼子了……
湖面的裂缝越来越多,地面破裂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脚下的湖水浑浊不堪,势要将人吞噬泯灭。
一十四州硬着头皮来到了关着洛淼的木箱。
“我对不起你啊一十四州,我不想死啊——”
木箱里传来幽幽的哭喊声,一声接一声,几乎哭丧一般喊着他的名字。
……这是在咒我死?
一十四州拿着手里的羊角锤嘴角一抽。
“咚咚咚——”
“哭丧呢!”
洛淼隔着木板听到了一十四州熟悉的声音。
……
弥留之际竟然还能听到一十四州的声音,看来自己死期将至。
今日,便要只身赴黄泉。
洛淼认命地把头靠在木板上。
“咚咚咚——”
“洛淼!”
明明他听到洛淼刚刚还在哭喊,为何自己刚来就没了声音。
一十四州又尝试着敲了敲。
不会是憋死了吧?
难不成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洛淼?”
不管了,砸了再说。
一十四州抡起手里的羊角锤开始撬木箱上的钉子。
终于,一十四州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成功撬开一角。
突然的冷风和光亮让洛淼有些呆滞。
透着木缝,一十四州手里拿着锤子,男人有些灰头土脸,此刻正睁大了眼睛往木箱里面看。
木箱怎么自己开了?
洛淼仿佛看到了生命的曙光,一定是自己的真诚感动了上天。
“洛淼。”
突然,一十四州熟悉的声音就出现在她的耳边。
“一十四州?”
“是我是我!”
“你不是死了吗?我看不到你。”
洛淼伸着头往外看,一十四州只见其声不见其人。
“我隐身了。”
“湖面快塌了,我再把另一边的钉子撬开,你记得往外爬。”
“行——”
岸边,祭司身旁的侍从发现了湖面中央木箱的异动。
“大祭司你快看,那箱子破了!”
月光透过黑云洒在湖面上,脚下的漩涡还在不停回旋。
湖中央,洛淼正一个人扒着箱子嘴里不停说些什么,大祭司双眸化不开的阴鸷,浑黄的泛着愠怒。
湖面的裂痕越来越明显,大祭司突然发狂地念着咒语,他两只深陷的眼睛空洞无神,透着一股子杀意。
深谙的衣袍被狂风刮起,他颤抖着身体发出呻吟般的呢喃声。
“万古玄灵,佑我永生,圣童归位,以血献促!”
突然,他鹰爪般的手落在身旁那个侍从,刹那间那侍从直接被穿心,鲜血喷涌而出,顺着祭司的手滴落在湖面的裂缝。
“大祭司,你……”
侍从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穿心,只见他瞪大了眼一脸狰狞,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早已红了眼的祭司。
滚烫的鲜血从裂缝渐渐汇入湖中央,仿佛是湖面加快了吸血的速度,侍从的血从身体不断流出。
“你所做的一切,尊主会看到……”
祭司冷冷的话语吐息在侍从的耳边,他将手抽回,手臂上还猩红一片。
“砰——”的一声,侍从应声倒地,死不瞑目。
“尊主会看到你们所做的一切,尊主会看到你们所做的一切……”
他抬头,嘴里喃喃自语,无数的狂风笼罩着整个祭祀场,火光大起,火势止不住的往中心蔓延。
“大祭司,火势太大了!”
有人在呐喊着,周围一片嘈杂。
站在湖边的祭司早已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祭祀不能停,尊主会怪罪的……”
“大家都要死……”
“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