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二人说话的间隙，便听得一阵矫揉造作的“咿呀”声，随后只听细碎的脚步声朝着虞宛矜的房间走来。

“哟，这可是个稀客，我还当大小姐没个一年半载的回不来了呢，到时这府中可是变了一片天。不知大小姐还得在府中待上多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嫁出去了，到时可是我们惜姐儿说了算。”

徐氏趁着老爷不在家对回来的虞宛矜冷嘲热讽，这字里行间倒是巴望着虞娅惜趁早登上家中的主母之位，话里话外倒是数落着虞宛矜才像个庶出。

她今日着了身素白衣，远远瞧着像是个坠落凡尘的仙女儿，温和不已，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落在姨娘的眼中倒成了软柿子。

虞宛矜冷笑一声，眼波流转间的姿态让人瞧着便心道是祸水。

“姨娘怕是有什么误解，虞娅惜是庶出的女儿，就算日后我嫁了出去，她亦不会在府上待太久。你还是该担心女儿别摊上个恶婆婆，否则日后几十年日子都不好过的，到时候可容不得你怨天尤人。”

她伶牙俐齿，说了些戳徐氏心窝子的话，很快便让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既青天白日里要自找霉头触，那便怨不得旁人了，虞宛矜趁她不接话，又继续道，“况且我也许是太久没在府中待，以至于让姨娘忘记了谁是嫡出。姨娘人老了，我不愿怎么为难你，但这等子妄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话再教我听了去，二房许不会这么好过了。”

她本就气场强大，大家小姐这等子气质再是明显不过了，如今教育起个庶出姨娘必然是绰绰有余。

否则依照徐氏这等蹬鼻子上脸的性子，忍这一时，日后都要被她骑在脑袋上。

徐氏见状笑眯眯起来，慌忙解释着，“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大小姐可是误会我了，我是真心实意的为着大小姐好呢，你走的这些日子不少的人说你不守女德，我都叫她们别瞎说，若是丢了虞家的脸，可不好呢。”

她笑着看向虞宛矜，像极了府外市井女的沾沾自喜，小家子气恨不能就写在脸上了，整日靠嚼着别人舌根活着，可不好过。

“是么？那姨娘也是这么觉得的？”虞宛矜冷笑一声，追问道。

徐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半个字，毕竟适才被她敲打过，这会儿不好直接说出诋毁她的话，心里可是要把白眼甩到虞宛矜头上了，但又同样不想要在她面前忍气吞声，左右虞渊明没在，就算是和她扯起来头花也是无伤大雅的。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便听着了虞娅惜如同娇花似的声音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才绣好的粉色丝帕，像极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看着她这么多日没在，她们母女过的可比先前滋润多了。

虞宛矜见状只觉得分外恶心，半响没开口。

“娘，你可教我好找，这么长时间没在，我还当你又和别人家的富贵夫人出去逛茶坊了，听了下人才知道你在这。”

虞娅惜笑着对徐氏道，母女两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让一旁的虞宛矜看了恶心。

她只觉得晦气，自己在府中待的好好的，偏生着他们两人来这自找不愉快，既然如此，便要让她们好生尝尝来这自取其辱的代价。

徐氏沉默不语，向虞娅惜使了个眼色。

“大小姐瞧着这样是真真儿想听我的评价，那我便有什么话直说了，这些日子因为你迟迟不归家，外面流言蜚语那传的叫一个厉害。

“不过你也不能怪姨娘刀子嘴豆腐心，你这实在是有些过分，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也要顾及些名声，这般不守妇道，日后要嫁不出去吧。”

徐氏好一阵阴阳怪气，听得让人火气直冒，虞宛矜倒只觉好笑，不以为意。

她这般眼皮子浅的人也不指望她做些什么，但偏偏像个苍蝇般在人眼前晃悠，虞宛矜知道自己回来便一定要遭受这等子事，早已做好准备。

她向来喜爱直言直语，奈何徐氏真心喜爱阴阳怪气，想要怼进徐氏的心坎里，务必要以同样的方式回她。

“是么？姨娘竟然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不守妇道，我还当姨娘道德尚浅，”虞宛矜妙语连珠，句句诛心，“想着要是姨娘守女德也不会爬上父亲的床，更不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和锦衣玉食了。”

她淡声笑着，眼神中充满着对徐氏和虞娅惜的鄙视。

她就爱瞧她们母女二人气的不得了但又无话可说的样子，可怜她们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却要生生前来挑事。

“你……虞宛矜你真是不要脸！”

虞宛矜再也忍无可忍，听着自己娘亲被这般诋毁，气的脸色通红，上前就要扬手对她甩上一巴掌。

不过虞宛矜眼疾手快，已然预料到了虞娅惜要做些什么，双手强硬地拦下她即将动手的动作，把她紧紧箍住，反手打了她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让在场瞬间安静下来，静的连一根针都能听见。

虞娅惜被打的脑袋里白光乍现，委屈的不得了，瞬间泪如雨下，哭的那叫一个惨烈，还不忘指着虞宛矜的鼻子骂，“虞宛矜你这个毒妇，竟不知你这般手段毒辣！”

她哀嚎的活像是杀了猪，听得虞宛矜心烦，不由得漠然看着她，“我无非就是打了你一巴掌，要哭赶紧带着你娘回去哭，别弄得像是我府中死了人。”

这厢话音刚落，便听见下人来报“老爷回来了”的信儿，还未等众人反应，就瞧见虞渊明走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一瞬间，徐氏脸上立马由委屈变为了柔弱，一下子便跌倒在了虞渊明面前，委屈巴巴地道：“老爷明察，大小姐骄纵成性，竟百般污蔑于我。”

待她话音落后，虞娅惜又捂着脸补充道，“是啊，姐姐刚回来便性情大变，像是要掀翻了天，我和母亲无非是来姐姐院子里问好，我还被扇了一巴掌，她下手可真是狠毒，我好痛呢。”

她娇滴滴地对虞渊明抱怨道，哭的更是梨花带雨，让人听了心疼不已。

虞宛矜仍旧端坐在桌边，觉得面前的几位甚是聒噪。

许是和喻晟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竟学着了和他一样遇事淡泊的姿态。

逢秋已然在一旁气了许久，这下见老爷回来，像是见了救星，便是再也忍无可忍，见小姐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想着自己开口把事情真相说一遍，不由想出声。

她主动跪下磕了几个头，开口道：“老爷，事情根本不是姨娘和二小姐说的这样，她们主动来羞辱大小姐，小姐不愿再忍了才动手的，老爷不可……”

还未等逢秋说完，便挨了虞娅惜一个巴掌，只见她怒目圆睁，狠狠指责道：“你不过是一个下人，主子说话哪里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地方，还不闭嘴！”

“好了，”虞渊明见状不由得出声劝阻，拦下了虞娅惜要再次对逢秋动手的动作，对徐氏道，“整日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想你是不懂了。”

“妹妹好嚣张，竟敢在我的院子里对我的丫鬟动手。”

虞宛矜终于开口说话，眯着眼睛像是要找她讨要说法。

不等她继续说出要责怪虞娅惜的话，便又听虞渊明继续道，“矜姐儿也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时候谁对谁错并不重要。”

虞渊明心里明白孰是孰非，但他见不得虞宛矜在中间受委屈，更是不能明显指责徐氏，左右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要仔细分析起来谁对谁错，结果更是伤人至极。

虞宛矜有一搭没一搭地按压着太阳穴，只觉得这件事颇为消耗精力，终日沉迷于闲言碎语中反倒会迷失自己。

“父亲说的是。”

“既然如此，你们也不要各自寻不愉快了，日后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矜姐儿这段日子在鄞州路上遥远，舟车劳顿已是辛苦，你们也不必来打搅她。”

虞渊明中间调和了几句便要这件事儿作罢，左右还是能看得出他向着虞宛矜的。

后者心中了然一切，但不点破。

“是。”几人神色恹恹的答应着，徐氏脸上委屈的神情仍旧不减。

“你们母女也是，整日都不消停，明知矜姐儿刚从鄞州回来，休养生息时自是少招惹，你们没去过远地方便是眼界窄了，何来羞辱之说？”

他不由得出声道，俨然也是觉得深深不公。

虞娅惜闻言，这话如同再次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似的，眼睛狠狠睁大，对着虞渊明道：“父亲，这不公平！明明是我挨了一巴掌在先，怎么说是我和娘来招惹了姐姐。”

她越说越底气不足，直至见了徐氏同自己使眼色，她才没了下文。

徐氏是要让女儿息事宁人，既老爷现在铁了心向着虞宛矜，那便无处可说，现在的委屈自然能通过其他手段找补回来。

对付虞宛矜，自是不能贪图一时的口舌之快。

虞宛矜默默地看着徐氏母女表演，偶尔口渴时还不忘抿口茶。

她长如刷子的睫毛落下，让虞娅惜见了只觉嫉妒。

父亲年纪大了，许多家务事不应由他来主持公道，朝堂上的一切已然忙的他焦头烂额，但可惜徐氏总是想要将话柄子递给他，每次哭的梨花带雨，还要背地里找机会再欺负回来。

虞渊明也深深觉得亏待了这个女儿，即便她不说，自己也自是对她缺乏关爱的。

“矜姐儿这次去鄞州可远？路上可还适应？我瞧着你这一来一回，已然消瘦不少，想必受了委屈？”虞渊明话锋一转，对虞宛矜好一阵担忧，这些日子女儿在路上时他便担心不已。

即便深知喻晟会保护她，但仍怕她在路上未曾经历过许多事而受伤。

虞宛矜闻言，便站起身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爹，我好着呢，大约是因你许久未曾见我，所以才觉得我瘦了。”

她笑着对他展示自己的身体健康。

虞渊明被她的表现所逗笑，随后面上却陡然由笑意变为责备，故意冷着脸警醒道，“这一次便罢了，以后不许瞎跑，遇险了爹爹都救不了，指望着别人保护你可不是一件好事，除了家人，谁都不可信。”

虞宛矜对这样的数落很是受用，低着头面上笑意不减，吐了个舌头摇了摇虞渊明的胳膊，撒娇道：“我知道啦，父亲放心便可，我不会有事儿的。”

父女两人其乐融融，生生将徐氏母女视若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