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人头是老秦人的传统艺能,虽说因为丞相吕不韦改革的缘故,如今的秦国已经很少出现战场上大规模斩首杀俘的现象了,但是在面对盗贼的时候,老秦人割起人头来还是非常利索的。
因此没花多少时间,众人就已经完成了对乱民的斩首行动,而后将其装填上车,朝着不远处的洛邑前进。
那里是曾经周天子的王城,也是理论上的天下中心。只是随着周王室覆灭,洛邑在华夏的地位也开始一落千丈。虽说因为其地理位置的缘故,这里依旧是整个伊洛盆地的绝对中心。但是对整个秦国而言,那里只是一个地处边界的普通城市罢了。
甚至因为这里地处函谷关之外,经常会被秦国战略性放弃,因此相较于周王室未灭之时,这里反而萧索了许多。
不过即便如此,这里依旧是秦国在函谷关以东最大的城池。相应的,这里也是整个三川郡唯一能为嫪毐兑换军功的地方——其他地方就算报了,最终也是要拿到洛邑来核对的。
“这就是曾经的天子王城?”
看着眼前的城池,与王沉同乘一车的嫪毐忍不住撇了撇嘴道:
“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吗,甚至还不如邯郸大呢!它是怎么做到存续那么多年,却不被敌人攻破的?”
“孟子曾经说过,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洛邑虽然池浅城矮,但是这里毕竟是天子王城,只要天下诸侯没有做好与全天下作对的打算,就不会有人胆敢将手伸到天子王城来。”
一旁的王沉闻言,开口解释道。
“这……郎君还真是博学多才,竟然连孟子的学问都学过。”
嫪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他只是个街溜子混混,何曾读过《孟子》这样的名著经典?因此他对王沉说的话也是半懂不懂,只觉得很牛逼,却不知道到底哪里牛逼。
好半晌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对了,郎君你说只要没有做好与全天下作对的准备,就不会有诸侯敢将手伸到天子王城来……可是如今周天子已经被秦国吞并,这是不是意味着,秦国已经做好与全天下抗衡的打算了?”
“这是自然……”
王沉微微笑道:
“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已历百年……”
“让开!全都让开!”
“驾!驾!”
王沉的话还没说完,便突然被一阵嘈杂声打断。循声望去,发现一队骑兵正从远处赶来,不断地驱散着路上的人群。
而在这队骑兵身后的,则是一支庞大的车队。
“这是……?”
王沉眯起眼睛,朝着那支车队望去。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因此没能看全车队的全貌,只隐约看到一面写着“甘”字的旗帜。
“甘氏?敢问郎君,如今秦国境内还有哪家贵胄是氏‘甘’的吗?”
一旁的嫪毐显然也看见了那支车队打着的旗帜,因此好奇地对着王沉这个秦国土著问道。
“以前倒是有一家,只是如今……”
王沉微微皱眉,他隐约间已经猜到那支车队中的主人是谁了,但是一时间却不敢肯定。
“退后,全都退后!”
就在王沉思索的空档,那支骑兵来到了王沉队伍的跟前,并且大声喝道:
“大王使者驾到,闲杂人等让开,将城门空出来,等王使进去之后,再继续进城!”
一边说,还一边将王沉等着的队伍往后赶。
“郎君,这……”
一旁的家臣见状,急忙朝王沉投去目光,询问是否要听话照做。
“退吧。”
如今还没搞清楚状况,加上王沉也不是什么爱惹事的人,因此他并没有选择让自己手下的家臣和对方硬钢,而是非常识时务地选择了后退。
“哼,这还差不多!”
那名骑士在看到王沉如此配合之后,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看了一眼左庶长爵位的旗帜,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原地吐了口痰,最终转身离去。
“郎君,此子欺人太甚,还请让仆将其斩杀!”
正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地轻视王沉,王沉从家中带来的那些家臣全都感到了愤愤不平。一个个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请求主动出击,将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骑士斩杀当场。
“对方乃是王使,贸然对其动手,与公然造反何异?”
王沉对着自己的家臣们低喝道:
“左右先忍过这一阵,等他们出使归来之后,再找机会报仇不迟!”
王沉可不是那种唾面自干的人,对方敢招惹他,他就一定会奋力反击。只是如今对方毕竟顶着王使的头衔,在他完成任务归来之前,自己都是绝对不能动他的,否则与造反无异。因此他只能先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下来,等将来有机会了再行报复。
只是很多时候事情都是不为人的意志而转移的,王沉不想招惹对方,不代表对方就不想招惹王沉。
等骑士将道路开得差不多之后,这支车队的正主也终于开始准备进城。只是在走到王沉一行人跟前的时候,那支车队却突然停了下来,而后一名看上去之后十一二岁的少年便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对着王沉所在的方向问道:
“你是信梁君家的人?”
王沉本是不打算搭理对方的,但是人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自己,他自然也不好装作不理,于是只能敷衍地拱了拱手道:
“不错。”
“大胆!竟敢对王使无礼!?”
似乎是被王沉敷衍的举动给激怒了,之前那名吐口水的骑兵立马出列道:
“王使在外,代表的是大秦,是大王!王使问话,你非但不下车答话,还如此敷衍,是何居心!?”
“这位甲士……说话未免太过偏颇了吧?”
王沉闻言,微微皱眉道:
“王使在外,确实是代表大秦,代表大王没错,但是那是针对出使对象的。我可不曾听说,这王使在本国子民面前,抖威风的。”
“你!”
骑士闻言,不由语塞,只能用手指着王沉道:
“这就是信梁君家的教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