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引凝眉跑了过去,待看到这人是谁,低呼了声,眼睛瞬间有些刺痛,心中一窒。
来人身后一行血色脚印,映着皑皑白雪,愈发刺目。
“小莫,你,怎么会这样?”来人正是莫满堂,束引急忙跑上去扶住,莫满堂如同脱力一般往下栽去,束引将他的力卸在自己身上。
莫满堂在第一次见束引的时候,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少年郎,这次在人族相见就略显疲惫倾颓,束引想来或许与灵帝将他逐出师门有关,其中有什么隐情,他没细说,束引也没有问。
如今又遍体鳞伤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束引只感觉他的单薄、可怜。
束引焦急的四下逡巡,知昼恰好还没离开,她便立刻央求先让小莫疗伤再走。
知昼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咬唇叹息道:“唉,让他进来吧。”
随即蹲下身来和束引一块扶他,莫满堂刚刚仿佛是最后一缕意志苦苦撑着,如今双目紧闭,昏了过去。
应价上神站在原地并未跟上,而是有所思的打量着莫满堂。
两人合力将莫满堂安置在“清意无蒙”之境的一处房间,知昼直起身来,眼中口中流露出唏嘘感叹之态。
“他定然是从哪里知晓了灵帝在这里,才又这样不顾一切的闯进来。”知昼边摇头边轻叹道。
束引正坐在床边给小莫盖上被子,听到这一言顿住,回头看知昼。
看见束引疑惑的目光,她又解释道:“他啊,不止一次这样了,其实也有两次找对了地方,只可惜帝尊她不见,所以…”
“你是说小莫曾经也这样闯过灵帝的结界,受了这么重的伤吗?”怪不得刚刚束引看见知昼来扶小莫时脸上那复杂的神情了。
“正是,之前灵帝曾在漱华、印渊修炼之时,他也曾找过,哪一次不是这样遍体鳞伤…”知昼陷入回忆道。
“帝尊难道任他受伤视而不见吗?”束引声音渐渐冷下来,胸中已有怒火积聚,她更多的是恼这傻子果然和初见时一样,是个“师父拍”,好像没了师父不能活一样,句句不离我师父。
“唉,何必执着呢,师徒缘分是强求不来的。”知昼也是叹息不止。
“我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从今以后我会看顾他,绝不让他再这样,这样丢人了。”束引本来想说“犯傻”,最后还是忍住了。
知昼这时候才发现了眼前的束引似乎在生气,她有些懊恼,怎么忘了这俩人是认识的,她又找补道:“其实每次灵帝都会让我..”
“等他醒了,我们就走,既然灵帝不想见他,那便算了。”束引不等知昼讲完,便赌气打断了。
此时应价上神也来到了床边,看了看束引一脸气愤的面容,又将视线转向床塌上。
“我来看看。”清朗的声音将束引的思绪拉回来。
上神帮忙,一定不会有事的,束引松了口气,站起身来,腾出位置。
知昼看了看,还是决定把此事禀报给帝尊知晓,于是默默退出房间。
听到莫满堂在清意无蒙,花珩从闭目凝神中睁开眼睛,怔了一秒,又恢复了常态。
“让他走吧,我不想见他。”花珩说罢又咳了两声。
“帝尊,我知道您并非狠心之人,又没有真心怪他,为何不愿见他呢?”知昼行礼未收,低头问道。
“见又如何,更添心尘罢了。”花珩灵帝转头看着瓶中盛放的金色莲花,神色如林间清溪,无波无澜。
“是,只是这次他受伤似乎有些重,所幸应价上神遇见,此时正在查看,想来无碍的。”知昼又多说一句,她知道帝尊其实很关心这个小徒弟的。
不约半刻,莫满堂所躺房间外立着一位出尘绝艳的女子,旁边的女子英姿飒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两人也不进内室,只是远远看着。
“上神,小莫她没事吧?”束引看着应价上神撤回手,额带上法器”锁魂玉”光华已收,焦急问道。
“瞧你急的,他没什么大碍了,我已将他要紧的伤用法器缓释住了,几日便能痊愈了。”应价看着束引轻声道,语气中的宠溺不加掩饰。
“太好了。”束引边笑,边急切的趴在床塌旁看傻瓜莫满堂。
莫满堂原本一丝不乱的束发如今已有些凌乱,两缕碎发微微遮住前额,有一种苍白脆弱的美感,睫毛纤长,眉峰挑起,左脸上还有磕撞出的红痕,这种有些破碎感的俊朗别具一格。
“走吧。”门口唇色苍白的花珩灵帝吩咐知昼道。
知昼欲答,转身之际便听见里面束引喜悦的喊声:“醒了?你吓死我了。”
面若海棠般娴雅的女子身体凝住,她看见了床塌上那人的模样,忽然又很想听听那人的声音。
并未多等一刻,男子微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十分温柔。
“嗯,我故意的,故意吓吓你。”莫满堂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虚弱道。
束引转忧为喜,忽然想起什么,又蹙眉恶狠狠道:“说吧,你是为谁来这里?”
“为谁?这里除了你还有谁?难道为了应价上神?傻了么?”莫满堂好笑的看着眼前绚烂美好的女子道。
“这还差不多,这里,确实什么也没有,上神帮我拿到仙格了…”束引笑意未达眼底,灵帝不愿见小莫,她也不愿提起这事让他徒增伤心。
“怪不得我觉得你有哪里好像和之前不一样…”莫满堂上下打量一圈束引,只一心为好朋友开心,并没有注意到什么。
……
谈话声音渐小,知昼扶着花珩灵帝走到一处开阔地,花珩拿出绢帕又是一阵咳嗽,直到绢面上一抹鲜红。
“都怪我,我不该带帝尊过去看小莫,之前帝尊见到他心中都会稍开阔些。”知昼有些不知所措,眼中含泪。
“我没事,回去吧。”花珩面色如常,仍是淡淡道。
“没想到小莫竟然为了那丫头,这等强大的结界也敢闯进来,我还以为这跟木头心中只有您这个师父呢?没想到也有情窦初开的一天。”知昼扶着花珩灵帝边走边道。
花珩没有再开口,知昼明白此时灵帝需运仙力疗伤,于是将帝尊带到了清意无蒙最寒冷的冰泉处,这里有一个冰雕的莲花座是灵帝在此处修炼之所。
知昼出了冰室,默默叹了口气,璇女回来后如若没有好消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起清意无蒙还有三位客人没有送走,她只好返回去再看看,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刚刚小莫昏倒了没有看见自己,如果莫满堂见了自己,岂不是会猜到帝尊也在这里?
怎么办?他会不会像之前那般?
知昼想起曾经莫满堂对自己的凌虐,还有那一次痛苦的蜷缩在湿黏的血泊里,肩膀、腰腹有两个黑洞,还在不停的冒出鲜血,手臂伸向前方拼命想抓住什么,最后隐没在黑夜里,无人问津…
前面的背影如此决绝,他追了那么多年,总是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