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
二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相视一笑。
“想到一处去了，行装收拾好了吗？”
“润雪已在收拾，想必差不多了，”上官云袖早就吩咐了润雪收拾，今天他们这么一闹，已经埋下了祸根，要事不早点离开，要是有人盘问起来，那就不得脱身。
“一刻钟后启程，青州到处都是高镇的耳目，此事不久便会传开，到时候再想走就难了。”
“那……那傅大人突然没了，怎么说说？他与高镇关系亲密，问起来突然人没了，怎么解释？”
宋挽舟摆了摆手，示意说：“这个你放心，我已着人去傅大人家中送去银两，说傅大人修缮客栈中途失足摔地而死，厚葬。”
上官云袖这才放下心来，车马早已在门外等候，天云暮色，青州的驿站蒙上了一层薄雪，她已经开始逐渐适应了古代的称呼和生活，对着宋挽舟也是多了一层了解，看着他杀伐果断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不可多得的盟友，自己在这个时代无依无靠，现在和他算是一根绳子上的人，对他也生出了一丝丝的依赖。
当晚宋挽舟包下了一座客栈，那客栈的掌柜的看着这客人出手阔绰，且皆带有兵器自然不敢怠慢，将上好的客房全部腾出来给到他们一行人。卸下了妆发钗环之后，上官云袖敲了敲宋挽舟的门。
“云袖？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事？”
“我可以进来吗？”
宋挽舟看着她深夜前来，想必是与他想到一处去了，还未等她开口，宋挽舟抢先一步开口。
“可是担心我的身份暴露？”
上官云袖不说话，点点头。
“破龙寨称霸一方，虽与官府明面上是敌，但我们也明白匪不能做一世，所以各处官府都有安插人手，或用银钱买通，至少在玉州和青州，我的身份不会暴露。”
“那去了锦州呢？锦州可是首......皇城，赛王的的触角那么深，还有宫里，我要是进了宫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那你……”
宋挽舟看着面前的上官云袖，二人这一路相伴而行，又全都背负了全家灭门之仇，冥冥之中又亲近了一步，就算宋挽舟的本事再大也不过一介民，怎斗得过权？斗得过天？
“你若是进宫为妃……”宋挽舟没能往下说下去，深宫血海，光是看着那厚重的宫墙就觉得即使入宫为妃日子也不好过。
二人像是说好的默契般不再言语，上官云袖想的是，在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父母命，皇权令，她无处可逃，要事自己只身一人去了宫里，只怕靠着自己的脾气在宫斗剧里都活不过一集，抬眼看向窗外，离锦州越来越近他们的危险也越来越近。
奔波数日，锦州城就在眼前，因是贵女入城，又是赛王亲自将公文送至锦州的驿站，上官云袖的花轿刚到了城外，就碰上了前来迎接的驿站官员。
“锦州驿站黄树蒙率下属跪迎贵女！”
上官云袖在路上断断续续走了一月有余，从冬走到了春，眼看着冰封的河水开始暖化，雏鸭掌入水探知春意，她看了一眼宋挽舟的眼色，下轿来，面覆薄纱看着那跪了一地的人。
“大人有礼，请起，初来乍到还请大人多多费心。”
“小姐有礼了，下官已在驿站为小姐和随行的众人备好了房间，请小姐稍后片刻，明日会有宫中的人前来为小姐打点。”
锦州果然不一样，茶楼酒肆，饭食香露，来往旅人，络绎不绝，比青州，比玉州要大上很多，就是现代的帝都和下面城市那样的区别。
上官云袖偷偷掀开了轿帘的一角，窥探着外面，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晚些时候等你休息好了，我带你出来逛逛。”
宋挽舟知道她一心想出来看看这繁华，便对她说道，上官云袖满心答应，突然车马停了下来。
“不知是赛王的近侍，请问大人有何吩咐？”
“可是玉州高镇大人家的小姐？”
“正是，下官奉命迎接。”
“殿下说，高镇大人与他曾有过数面之缘，想将高小姐先请去赛王府叙旧一番，稍后再遣人送回驿站。”
“是是是，下官这就着人跟着。”
“不必了，只需高小姐一人前往即可，剩余的人先回驿站待命。”
上官云袖和宋挽舟相看一眼，半路杀出的拦路虎，不知道这赛王突然来将她拦下是有什么事情？宋挽舟伸出手在轿帘处趁人不备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害怕，上官云袖随即放下了轿帘，带着润雪跟着来人前往赛王府而去。
驿站中，即使饭菜还热乎着，宋挽舟却一口都吃不下，那赛王与高镇本就有交集，若是被他发现其中的蹊跷，那云袖岂不会……
“二当家的，你就吃一口吧，这一路颠簸，先填饱肚子再说。”
跟着他的人看着他拿起的碗筷又放下，劝起来，这一路他对这小姐的意思明眼人也大概看了个明白，放着破龙寨不愁吃穿的二当家不做，跟着这小姐来到锦州，杀了官，扮做官，原本他们这些山匪是在外逍遥惯了的，若不是二当家这些人待他们不薄，他们也是知道二当家和官家的恩怨，灭门之仇横在他心间多时，这才肯提着脑袋跟随着他一起来到锦州。
“是啊，二当家的，你好歹吃一口，饿坏了身子可咋整？”
宋挽舟看着他们一个个狼吞虎咽，而他则仔细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
“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门外的人开门进来，宋挽舟丢下了碗筷去了云袖的房门外，但刚迈出去的步子就缩了回来，这锦州眼线众多，何况这驿站中多是外人，看着自己如此莽撞地去往小姐的房中，传出去又会是一阵闲言碎语。
“宋公子，小姐请你过去一趟。”
“即刻就来。”
上官云袖从赛王府回来后，连口水都来不及喝，一直在思索着赛王刚跟自己的那一番话，自己这一路忐忐忑忑，史书上的谋反，书里的血雨腥风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自己也成为了这个时代洪流中的一员，刚踏进这个时代的门，就经历了替嫁，灭门，杀人，现在还要卷入皇权斗争，她定了定神，深呼了一口气。
“要是能回到现代多好，要是能把这些写成一本书，那应该大卖吧，”她心里嘀嘀咕咕，宋挽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把推开了她的门。
“云袖！”
宋挽舟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看着云袖毫发无损地回来，自是有些欣喜，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润雪识趣地退下了，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宋挽舟看着她眉头紧锁，就知赛王定是不安好心。
“赛王果然有意反。”
“他同你说了什么？”
“高家的仕途和全族的性命都在他的手里掂着，他要我成为他的人，他要我去做眼线。”
“可是锦辉谁人不知，赛王如同无冕之王，为何还要你去做眼线？宫内的眼线还不够他用吗？”
“是去祁南国。”
宋挽舟震惊，祁南国？对锦辉虎视眈眈了许久的大漠千军，祁南国？
“你不是进宫去当妃吗？何以是祁南国？”
上官云袖挣脱了他的手，走向一旁，自嘲似的说了一句：“我从头到尾只是一枚棋子，落在何处，都在他人之手。”
“那锦辉王呢？若是赛王将你送去了祁南国，那锦辉王能放过他？！”
“赛王并不多说，只是说明日进了宫便会有答案，只要我答应做他的眼线，那高家全族便可平步青云，真是可笑，用我的一生来换仇人的平步青云。”
上官云袖说罢，几滴清泪滴下，自己顶着高家小姐的身份进宫，上官云袖早已死在了家中那一封“突发重疾”的告知书中，如今她的身份是贵女，高家的二小姐，出生高门，受赛王青睐。
“忍一时，天高海阔，别怕，我在。”
上官云袖看着赛王冰冷的眼神，赛王府的飞檐走壁，高悬的弓，擦拭得锃亮的剑，就知道自己无力与之抗衡，自己在这里就是一颗无人在意的尘埃，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女人本就是政治和家族的牺牲品，生来就是为了生育和家族的兴旺，哪有自己的选择？哪允许有自己的人格？她现在是是高家的小姐，上官家早已被高家断了后路也是为了让她安安心心能做好“高家的女儿。”
“当年我看着我的阿爹入狱，阿娘死在我的面前，我也曾经难过伤心，但这都无用，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们报仇，一命换一命。”
上官云袖听着他的话，泪眼婆娑沙哑着声音开口：“若是我去祁南国，你陪我一起去吧。”
宋挽舟僵住了，若是去祁南国，危险愈发，在锦辉好歹在如何还有余地，但若是去了祁南，便是一切未知数。他伸出手将云袖两鬓的青丝挽起去耳后，露出她软若凝脂的香腮，美人在侧，梨花泪雨。
“好，我陪你一起去祁南国。”
宋挽舟坐在自己的房里，看着言冉送进来的密信，上面写的是赛王如今在锦州的亲密官员的名单，阿喜看着自己的公子发了很久的呆，便开口问道：“公子，真的要去祁南国吗？那上官小姐可是......”
宋挽舟一个眼神，阿喜便不再往下，宋挽舟内心也焦灼得很，自己对上官云袖确实是有一丝丝的男女之情，但是更多的是想获取她的身份，获取和赛王交手的机会，查出当年他的阿爹阿娘被陷害的真正原因，自己在玉州的时候，天高皇帝远，也并没有可以和赛王搭上关系的机会，就算义父已经官至国师，赛王也依旧固若金汤，刀枪不入。
怎么他的内心想法，有了一丝丝的偏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