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老板一家待自己不错,姚大公子从来没把他当下人,姚大小姐甚至爱慕自己。他刚出江湖就遇上了姚家,这是他的造化,他绝不允许姚家出事。
一声闷雷,大雨倾盆而下。
巳时,许轻尘终于赶回了姚家,姚府大门紧闭,瓢泼大雨掩不住浓烈的血腥味,姚府内部,估计已是人间地狱。
许轻尘跳下马,一脚踹开大门,然后,他就愣住了。
遍地尸体,家丁、护院、丫鬟、马夫……尸体七零八落的丢了一地,几个黑衣人在检查尸体,看到有喘气儿的就补上一刀。
看到有人踹门进来,黑衣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大门,原来是一个姚家的护院。一个黑衣人挥了挥手,其他几个黑衣人拿起钢刀就冲向了许轻尘。
许轻尘不记得他做了什么,他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眼睛看东西都很迷幻,这一切似乎不是真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脚边已经躺着七八具黑衣人的尸体,还有十几个黑衣人站在他的对面,一脸警戒,但是并没有主动冲上来。
长剑在手,剑上都是鲜血,再摸摸自己的脸,脸上也都是血,不过不是他的。
“你们……”许轻尘听过到自己的声音,很可怕,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一个黑衣人冷冷地说:“这小子功夫不错,大家当心。”
话音刚落,许轻尘已经杀向他们。此刻的许轻尘像一头嗜血的狮子,他不想知道这些人是谁,他只想把这些人杀光,一个不留。
姚家大堂里,一个黑衣人正坐在家主的位置上,闭目养神。一旁的茶几上,摆着两颗沾满血污的人头。院子里的打斗他知道,但是他没管。这些废物,连一个护院都解决不了,首领说的对,夜羽小筑,该换换血了。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最后一个黑衣人被许轻尘一剑穿心。
他没有杀过人,甚至不曾真正和人动过手,但是此刻,那些杀人的技法竟然如此熟练。
看着手下死光,黑衣人站了起来,提着两颗人头走出大堂。
许轻尘觉得,这个黑衣人跟其他黑衣人不一样,他身上有高手的气场。
“不错,”黑衣人笑着说,“我这十几个手下虽然废物,但手头功夫还是有的,你一个人全解决了,不错。”
许轻尘没说话,将剑举到齐眉高的地方,剑尖直指黑衣人。
黑衣人将两颗头颅丢到许轻尘脚下,许轻尘看向那两颗头颅,原本就已经烧起来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是姚老板和姚崇顺。
许轻尘低声说:“姚家待我不薄,你们……都该死。”
“哦?”黑衣人笑了,“小子,你的功夫我看过了,是不错,勉强算个武林天骄。但是跟我比,还差了许多。”
许轻尘不再废话,挺剑便刺。黑衣人一抖袖子,袖口里窜出两根一尺来长的黑色钢针。钢针看起来不慎粗壮,但轻轻松松地就格开了许轻尘的剑。一击不中,许轻尘又连续刺了十几剑。此时的许轻尘已经完全靠怒火支撑,打的没什么章法,黑衣人武功高深,应对自如。
这半年来,他没怎么练过功,因为他觉得没什么必要。他没想过要闯荡江湖,安安心心地当姚家的护院就好,没必要留着那么高的武功。半年不练,手法已经生疏,通过刚才跟那些黑衣人的苦战,许轻尘渐渐找回了原先的感觉。
看着许轻尘剑法越来越凌厉,黑衣人觉得没必要再拖下去,他趁许轻尘不注意,轻轻磕了磕右脚脚跟。许轻尘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还在一味进攻。就在许轻尘杀招已现,直取黑衣人喉咙的时候,黑衣人一脚踢向许轻尘的肚子。
不过是挨上一脚,但黑衣人会被他刺穿喉咙,所以许轻尘没躲。
但是,预想中被脚踢中的感觉没有传出,而是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的剑没有刺下去,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黑衣人的脚尖顶在自己的肚子上,他脚尖的鞋底,有一根钢针,钢针已经刺穿了他的腹部。
“哼,”黑衣人冷笑,“剑法高,有什么用……啊!”
他话没说完,就发出了一声惨叫,因为许轻尘不顾疼痛硬刺向他的喉咙。黑衣人在关键时刻一歪脖子,躲开了致命伤,但是脖子上还是被剑划出了一个口子。
黑衣人想要收回脚拉开距离,许轻尘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把抓住他的脚踝,手指头狠狠地掐进他的肉里,手中长剑顺势下劈。
黑衣人也是经历过多次生死的人,他看许轻尘这一剑势大力沉,不敢硬接,手中两根钢针调转方向,用力刺进了许轻尘的右臂,将他的胳膊钉在了半空中。
黑衣人得意地说:“小子,手动不了了吧?”
两根钢针已将他的小臂刺穿,但许轻尘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他猛地一抬手,硬是将钢针从黑衣人手里带脱了。黑衣人大惊,这下,他没兵刃了。许轻尘再一次下劈,不过这次不是用剑刃,而是用剑柄。黑衣人来不及防御,剑柄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嘴上,一口好牙碎了一半。
又一下,鼻梁骨断了。许轻尘松开了抓着黑衣人脚的那只手,黑衣人瞅准时机,将脚上的钢针从许轻尘肚子上拔出来。正准备拉开距离,就看到许轻尘又迎了上来,手中剑刺向他的眼睛。黑衣人顾不上脸上的疼痛,双掌一合,将长剑死死地夹住。
他本以为制住了这个护院手中的剑,自己就能稳操胜券,谁知这个时候,肩膀上剧痛传来。原来是那个护院拔下插在他手臂上的钢针,用钢针刺穿了他的肩膀。这下,黑衣人手上没劲儿,再也夹不住长剑,许轻尘顺势一刺,长剑插进了黑衣人口中,再向左边一带,将黑衣人的右脸划了个稀烂。
黑衣人趴在地上哀嚎不止。他手上的人命,不说两百,一百人还是有的。此刻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人死前会大声哀嚎。剧烈的疼痛让他站不起来,他趴在地上,只希望自己怕快一点,好离开这个杀神。
许轻尘依然没给他机会,他拔出另一根钢钉,刺穿黑衣人小腿,将他钉在了石砖上。
雨越来越大了,大到令人窒息。
许轻尘走到黑衣人面前,低下头问:“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嘴被划伤,嘴角一直开到了耳朵根儿,开口说话非常痛苦。
许轻尘又问:“你们是什么人?如果主动说了,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夜羽……”只说了两个字,脸上太痛,后面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许轻尘并不是一点儿江湖事也不懂,张头早年间行走江湖,对江湖事知道不少,闲暇时分也曾跟他讲过如今的江湖格局。夜羽小筑声名赫赫,或者说,声名狼藉,没有谁没听说过。
这两个字就够了,至少让他知道该找谁寻仇。
许轻尘举起长剑,对准黑衣人的后脑勺,低声说:“多谢。”
然后一剑刺下。
之后的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脑子里想的都是姚家母女的安危,以及夜羽小筑。
腹部和胳膊很痛,他没有在乎,走出了姚家,骑上自己的马,反身追赶姚家母女的车队。
他高估了自己的体能,也低估了自己的伤势。腹部被刺穿,再加上刚才的打斗,鲜血就没有停过。他骑着马一路出了城,马跑得很快,颠簸地他昏昏沉沉的。终于,跑出去没多远,在马背上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许轻尘只感觉自己躺在什么地方,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全身上下哪里都在痛,而且很冷,那床棉被根本不足以保证自己的体温。
他睁开了眼睛,眼前是挂满了蜘蛛网的破败头顶,身边有篝火,木柴被烧的劈啪作响。
“你醒了?”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传来。
许轻尘用力扭过脑袋,只见一个身量高大的髯须大汉坐在篝火旁,篝火上正烤着肉,已经烤出了阵阵肉香。不远处,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们,跪在地上收拾着什么。听到髯须大汉的声音,女人回过头来。
那个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还算清秀,不过脸很苍白,面容憔悴,嘴唇上没有血色,似乎是染了什么疾病。
许轻尘想要开口说话,问问自己在哪,可是嗓子干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汉看到他张口,便说:“兄弟,你受了重伤,先不要说话了。”
咽了一口唾沫,嗓子好了一些,许轻尘问:“这位……大哥,我在哪?”
“一个破庙,”大汉回答,“我们夫妻二人见你倒在路边,便救了你。”
“多谢……现在,是什么,时候?”
“不到子时,你昏迷了好几个时辰……兄弟,我看你身上的衣服,你是姚家的护院?”
“是。”
“哎,没想到姚家竟然出了这种事,我们夫妻二人虽然在汝南待了没几天,但是姚老板仁义的名声可是听了不少。这样的人家是怎么惹上了江湖势力的。”
这个问题许轻尘也不知道,现下他也不太想知道,他只想快点儿回到姚家母女身边。
许轻尘努力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头上都憋出青筋了,身子还是一点儿也没动。
髯须大汉看出了许轻尘的举动,说道:“兄弟,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现在的身体走不了路,更不要说打架了。”
女人也走了过来,对许轻尘说:“我夫君说的是,你现在养伤要紧。”
许轻尘用力摇头:“不,夫人……和大小姐……”说道这里,许轻尘心口一疼,哭了出来。姚家没了,姚老板和姚大公子,多好的人,就这么没了。如果自己回来的再快一点儿,说不定能救他们一命。
他内心纯善,能救的人没救的了,能办的事没有办到,让他陷入深深的自责,这种自责转而变成自我厌恶。虽然内心深处知道他已经尽力了,但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许轻尘哭着说:“我对不起姚家。”
他顾不上别的,也不在乎有外人在场,压抑与不甘全部变成泪水流了出来。
男人叹了口气,说:“兄弟,你也是个讲义气的人……哎,如果你真的想为姚家报仇,老哥我劝你不要冲动,好好养伤,身体好了才有资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