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很快结束了，大家都恢复了正常的工作作息。
文海洋上完一堂4年级的体育课，跟往常一样，打了杯热水，一瘸一拐回到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的文海洋发觉气氛有些异常，所有老师都盯着自己。
“怎么了各位？我今天脸上开花儿了？”文海洋幽默感十足。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中年男教师开口道：“老文，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家那小子。”
文海洋快步摇晃到那个中年男教师的办公桌前，“怎么回事儿？我儿咋了？”
中年男教师摊开手里的报纸，教室里其他老师也凑热闹围了过来，对着报纸指指点点。
“咝～这照片，这特写，老文，是你家儿子吧。”
“诶哟，标题写着呐，‘文轶’俩字儿。咱们东都县姓文的本来就不多，叫文轶的不就只有海洋家的那小子嘛。”
“我看看我看看，嘿，老文是你家那小子啊。”
“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是文老师家的吧。”
“闯鬼哦，不可能！”文海洋一把扯过报纸，这是一份今天的《江北都市报》。头版头条，醒目的放着一张大大的照片特写。
正是文轶持球投篮的照片！
文海洋瞪大了眼眶，“这，这，我儿子怎么出现在报纸的头版头条啊？”
中年男教师一巴掌拍在文海洋的肩头，调侃道：“老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么大的喜事儿还瞒着各位同事！咋，还怕我们嚷着要你请客喝酒啊！”
一头雾水的文海洋抬头道：“怎，怎么一回事儿啊？啥喜事？”
旁边的老师们开始起哄了。
“文老师，你这装傻充愣的功夫一流啊！”
“就是就是，悄悄咪咪培养了个冠军，生怕我们知道吗？”
“老文，咋滴，低调习惯了是不。”
“嘿，要是我儿子上了《江北都市报》头版头条，我恨不得天天把这个报道贴额头上，光宗耀祖啊！”
文海洋有理说不清，干脆不再理会，低头看起了报纸上的报道。
“少年天才横空出世，东都霸王勇夺冠军——17岁天才篮球手文轶专访。（本报特约记者 江惠敏）”
文海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继续看了下去。
“第二届风云路人王全国邀请赛于本月4日下午落下了帷幕，本届比赛吸引了超过400多名来自全国各地的高手参与……决赛选手分别是，来自东都县的文轶选手和来自武青洪口区的顾望北选手。两位选手开赛前就已经碰撞出了火花……最终由‘东都霸王’文轶战胜了‘洪口小暴君’顾望北，摘下全国冠军的桂冠，带走三万块超级大奖！”
文海洋内心如惊雷炸响！
卷起报纸，推开众人，文海洋在众目睽睽下摔门而出。
办公室里其余老师凌乱在风中。
“怎么了这是？”
“这不是大喜事吗？怎么老文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奇怪，文老师性格这么好一人，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火？”
“文老师平时啥都好，就是太抠门儿了，我估计是怕我们起哄请客喝酒，故意这样堵我们的嘴呢！”
“有道理，有道理”
……
“爸！你怎么来了？”
文轶被喊到办公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文海洋来了，文轶觉得十分诧异。
要知道上一世，文轶整个高中生涯，文海洋从不曾到过胜利高中。哪怕是开家长会，文海洋都会用各种借口和班主任邓贤龙请假。
在文海洋看来，家庭变故后文轶本就变得自卑怯懦，要是他这个跛子老爹再出来给他丢人现眼一番，文轶可能书都读不下去了。
最近这几个月，文轶性格再次变得开朗活泼、自信阳光。这让老父亲文海洋内心甚慰，以为儿子已经走出了心理阴影。还没等他彻底放下心，文轶就整了个大新闻，这无疑是给他当头一棒！
父子明明约定好了，以后要一心学习，考上好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不再做打球这类不切实际的梦。
为什么到了高三这个关键节骨眼上，文轶要跑去打球，还去参赛？
文海洋想不通，也没心情想，他只想收拾这个逆子。
“糊涂！”文海洋毫无征兆的抬手，一巴掌就甩到了文轶的脸上。
“文轶家长，别冲动！”邓贤龙和张桂龙赶紧拉住暴跳如雷的文海洋。
心急如焚的沈妮跑到文轶身边，挡在了文轶身前，将文家父子隔开。
本来抱着吃瓜心态围观的其余老师，此刻大气不敢出一声。
文轶摸了摸有些生疼的脸庞，火辣辣刺痛的感觉让他有些委屈难过。文海洋从小到大很少收拾自己，基本都是采取说服教育。在那个年代，文海洋算是最开明的一类家长了。然而今天文海洋竟然当着办公室这么多人，当众给了自己一记大耳光，这样的反差任谁一时也难以接受。
“文轶啊文轶，你现在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可以不听我的话了？”文海洋虽然被天地双龙按住，他仍挣扎着用右手怒指文轶，“还学会说谎了！文轶，你在学校学得挺好啊！各种本事都见长啊！”
文轶暗暗拍了拍沈妮的手臂，示意她安心。随后绕过沈妮，走向文海洋，十分不解道：“爸，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你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我都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了！”
“好，装傻充愣是吧！”文海洋从怀中掏出了那份《江北都市报》，用力扔向文轶，气喘如牛。“真长脸，还上头版头条！这球打得好啊，都打出了一个‘东都霸王’的花名，你是不是接下来要去抄社会，当个双花红棍？《古惑仔》下一部要不要请你做主角啊？”
文轶捡起报纸，头版头条醒目的挂着自己的特写照片，还配有“少年天才横空出世，东都霸王勇夺冠军”的羞耻介绍。文轶一脸黑线，“妈蛋，这记者也太能写了，活活能把自己羞死。”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立下的约定？说好的不再打球的，你怎么犯这种糊涂？你是嫌你老头命太长，想让我早点被你气死是吗？”文海洋的连环拷问让文轶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邓贤龙把文海洋按回办公椅，随即对文轶问道：“文轶，你打球这事没和你爸商量过吗？”
文轶摇摇头，邓贤龙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显然也被文轶的骚操作气到，需要稳定情绪。
张桂龙指挥道：“老邓，给郑老师打电话，让他来一趟。”
张桂龙走到文轶身边，语重心长道：“文轶同学，当时我们就说过，打球这事不靠谱。我和邓主任一直劝你把心思用到学习上，你不听，你非要打球。现在搞成这样的局面，你让我们做老师的和你爸爸做家长怎么办，这都是你一手酿成的错。你应该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及时改正，把精力放回到学习的正途上来。”
文轶正想辩解，沈妮已经先他一步开口道：“张主任，不能这么说啊。小轶的文化、体育齐头并进，这正是我们当前大力提倡的素质教育最好的例子！他并没有走上歧途，反而是给其他同学带了个好头，是模范生！”
文海洋出言打断了张桂龙和沈妮即将开始的辩论赛，“文轶，我问你。你是不是为了让我不起疑心，每次带回家的都是假成绩单，年级第一什么的，全是骗我的假话？”
“爸！够了！你怎么可以怀疑你自己的儿子呢？谁都可以不信任我，你不可以！”一直沉默的文轶终于爆发了。
“我从来不说大话，也不办不靠谱的事，这是我的处世原则！”文轶眼中隐有泪光，被至亲冤枉的委屈，让他情绪起伏极大。
身后的沈妮扯了扯文轶的校服衣角，文轶收敛了情绪，尽量平静道：“是，我是骗了你，没有告诉你我又重新开始打球了。可那不是怕你担心吗？我们的家庭变故不光给了我巨大的打击，对爸爸你的打击只会更大！是篮球让我们的家散了，可是篮球有错吗？我们曾经的梦想有错吗？”
文海洋看着眼前情绪逐渐激动的文轶，对朝夕相处的儿子竟然出现了那么一丝陌生感。
文海洋闭上眼，心痛道：“世界上最可悲的事，就是不自量力。人们歌颂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精神，可放在现实里谁要这么做，谁不嘲笑他是个蚍蜉撼树、螳臂当车的傻子？儿子，你都要18岁了，是个成年人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成熟一点，别做梦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回去打篮球的原因，爸爸。”文轶扭头看向窗外，语气坚定道：“我想做的事情很简单，打篮球让我的家庭变得不幸，那我就要凭自己的努力，努力打篮球，把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徒儿说得好！”办公室外传来鼓掌的声音，一个秃顶男人顶着厚厚的玻璃镜片大踏步走了进来。
“师父！”
“郑，郑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