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年底,各公司的应酬安排增多,不少公司递了宴会邀请函,林虞把一些不要紧的邀约推掉,合作方的邀约筛选出来去问叶淮之的意见,尽管已经尽量精简,重要的宴会邀请函不少,叶淮之分身乏力,实在脱不开身的时候,会派宋时去参加并送礼致歉。
好几次叶淮之喝的醉意朦胧,宋时也脱不开身时,都是作为秘书的林虞承担了接送他的工作。
车上,她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着自上车后就不太对劲的叶淮之。
男人此刻双眼紧闭,脸色有些白,单手捂着胃。
林虞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紧,迟疑着问:“叶总,您还好吗?需要去医院吗?”
叶淮之没有回答,额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碎发软湿湿的贴在上面,面容看着有些苍白破碎。
林虞咬了咬牙,调转车头,往最近的一家医院开去。
在医院停车场停好了车,林虞转头,再次询问:“叶总,您还好吗?”
叶淮之依旧没有说话,面色惨淡,唇色也很白,眉心紧拧,看似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林虞见状,立马松开安全带,径直去后座扶叶淮之出来。
感受到搀扶,叶淮之这才费劲的睁开眼,有些迷茫,“到了吗?”
他随着林虞的搀扶下了车,看着陌生的停车场,语气有些低,“这是哪儿?”
林虞小声的说:“这儿是医院。”
“来这儿干什么?”
林虞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却透着执拗,“你胃不舒服不是吗?”
叶淮之眉心舒缓了一些,叹了口气,“麻烦你了。”
林虞赶紧扶着他去门诊部,他的身高有一米八几,此刻身体绵软,重量压下来,林虞要搀扶他行走,根本没那力气。
林虞站在叶淮之左边,她把他的手搭在自己一米六七的左肩上,这身高差,就像给叶淮之找了个的拐杖。
尽管林虞感觉他在控制自己的身体重量,尽量不压着她,但此刻虚弱的他也无法完全控制住自身的重量,虚软的手臂搭在林虞左肩上,行走间,随着叶淮之额头的汗越来越多,身体越来越疲重,最后还是不自知的把自身重量压在了林虞左肩上。
林虞肩上突然变重许多,一时不备,膝盖不受控的弯了下去,差点直直跪在了地上。
还好林虞及时收拢脚步力道,堪堪稳住,她看了一眼愈加虚弱的叶淮之,咬了咬牙,把他搭在左肩上的手用自己的左手固定住,右手紧紧抓稳叶淮之的腰,让他稳稳的靠在她身上,做一个合格的拐杖。
随着一步一步的往前,两人半边身子的贴近,男人参杂着酒味的松竹气息萦绕在林虞鼻息,林虞耳朵逐渐发烫,她扭头看了眼叶淮之。
男人双眼要阖不阖,脸上毫无血色,病态感更甚,却还是冲她牵强的笑了下,礼数周到又客气,额上的汗顺着下颌角滴落了几滴在林虞脖颈。
林虞眼里不禁淌过一丝担忧,扶着他一声不吭挂了急诊。
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开了病房,挂了吊水。
林虞办理完一系列手续,回到病房时,病床上的叶淮之左手挂着吊水,已经沉睡,像是遇到了梦魇,眉间紧皱成“川”字,毫无血色的唇也崩得紧紧的,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混合叶淮之身上的酒气,融合成了一股奇妙的味道,不难闻,透着股惑人的气息。
林虞双眼紧紧盯着叶淮之,梦魇中的他神色有些痛苦,她的眼底划过担忧。
她的手指紧握又松开,几个来回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轻颤着抬起手,还是抚摸上了叶淮之的头发,被汗水浸透的发丝柔软中带着黏~腻,林虞手心刚一触碰就一片濡湿,她并不嫌弃,手上动作极轻,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安抚着他的情绪。
或许是难得的温存,林虞有些感叹,她不由得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阿叶,你要好好的。”
直到叶淮之眉间舒缓,脸部线条放松下来,她才不舍的收回了手,看了看已经滴到瓶底的吊水,林虞唤来了护士。
在护士换吊水之际,她已经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双眼有些失神的看着自己濡湿的手,再也没有靠近叶淮之。
在这个暗沉的夜,她的克制没能敌不过他惨白的病容,她放纵了自己去靠近那束光。
病床上发出响动,林虞回神,快步起身去了病床前,看着叶淮之在找水,林虞赶紧兑了些温水给他,他接过道谢,小口的喝着,速度却不慢,病态之中仍然保持着那份清贵优雅。
她看了看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吊水。
“这是最后一瓶了,您是今晚在医院休息一下,还是回家休息?”
叶淮之略一思考,“回家吧。”
“好的。”
吊完水,护士取出针头,嘱咐了一番,才离开。
林虞去搀扶起身整理的叶淮之,他伸手挡了一下,“不用,我已经好多了,没那么弱不禁风。”
林虞垂下手,眼里看不出情绪,跟在叶淮之身后,去停车场取车。
到叶淮之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林虞恭敬的说,“叶总,到了。”
叶淮之的家在一所治安极好的高档小区,环境自不必说,内部是大平层设计,一户一电梯,物业方面把隐私做的极好,出入车辆审查极严,好在叶淮之平常惯用的车辆早就登记过了,出入倒是方便。
叶淮之睁开眼,有些疲倦,“好的,你也早些休息。今天辛苦你了。”
林虞目送他下车,叶淮之下车之后,身体晃了一下。
林虞松开安全带,也跟着他下车,站在他身后,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叶淮之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
林虞垂下眼睫,不让眼底的担忧流露,语调浅浅淡淡,“我在背后跟着您,看着您到家我就回去。”
叶淮之没再说什么,抬脚走去电梯。
林虞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直到他下电梯,开门,林虞才说了一句,“那叶总,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刻,她看着叶淮之回头对她说了一句,“谢谢。”
林虞鼻尖一涩,她做的这些从表面上来看,不过是作为一个秘书应该做的工作职责。
叶淮之真的算是一个好老板,不会对下属颐指气使,始终客客套套,保持着礼貌疏离的距离。
总之就是他做老板该做的,下面的员工做好自己的分内事,泾渭分明。
如果下面的人工作上出现纰漏,也不会大发雷霆,脸上依旧随和,看不出情绪,询问下属犯错原因的时候,语调也一贯温润谦逊。
即使如此,他的不怒自威,还是让周边的人感到气场变得压迫,那种压迫感尤其能让犯错之人心惊胆颤,痛定思痛。
熬了大半夜,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林虞周身疲惫,洗漱完后,她坐到梳妆镜前,看着发青的眼圈,用粉遮了遮,直到到公司的时候,她又切回到一丝不苟的工作状态,像是一个没有杂念和情绪的机器。
她向叶淮之汇报了一天的行程,其中有两个晚宴撞在了一起,一个是合作商女儿的生日宴,一个是余氏的慈善宴。
叶淮之思忖片刻,对林虞说,“今晚你陪我去一趟余氏的慈善宴。”
“好的,叶总。”
既然叶淮之去余氏,那合作方女儿的生日宴应该就是宋时去应酬送礼了。
余氏是做私立医院的,不仅在海城有名,全国各地都有医院,同时和公立医院的合作也密不可分,医资力量雄厚,实力不可小觑。
余氏夫妇乐善好施,远近闻名,口碑不错,所以余氏的邀请,一般没人会不去。
下班后,林虞随叶淮之去了车库。
叶淮之今天安排了司机接送,林虞坐在副驾驶上也没多想,直到车子在一栋建筑前停下,却不是晚宴地,林虞转头看着叶淮之,用眼神询问。
叶淮之眼睫微抬,脸色波澜不惊,温润开口,“先换套衣服。”
林虞想到什么,有些窘迫的看了眼自己的工作服,确实不适合去那种地方。
建筑里是私家造型工作室,叶淮之已经先去更衣。
林虞在造型师的建议下,选择了他推荐的礼服,最后换礼服和化妆造型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她被造型师推倒全身镜前时,也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并未不及细看。
她现在满心满脑想的都是不能因为她,耽误行程。
她催着造型师带她去找叶淮之,她提着裙摆脚步匆匆跟随着造型师的步伐,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妆造害一向守时的叶淮之迟到。
仿佛被她的急切感染,造型师的步伐也愈来愈快,在下楼的时候,林虞步子迈太快,高跟鞋有些不稳,在最后一步台阶迈完后,突如其来的平地反而让她踉跄了一下,差点平地摔。
前面的造型师回头看她之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随着林虞平地摔的动作,不由得张大嘴,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