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决战
晚风吹过来，让长期浸在恶臭空气中的姜珂舒服地吸了口气，她站在后面，吹了声口哨，看着眼前的好戏。
相比姜珂的轻松，隐杀面色严肃起来，被对方察觉到他准备通过下水道出去，或许还不致命，但是被对方抓到他从哪个出口出去，那就意味面临失败了。
返身回到复杂的下水道固然是一个好主意，但那真的是负隅顽抗了。隐杀有着自己的自信，但也清楚知道人海战术面前，单枪匹马是没用的。
周围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东西，隐杀叹了口气，就这样一步步往出口走去。
八十米，五十米，二十米……
隐杀皱了皱眉，一直到对方十米处停了下来，没有想象中突然冲出来的一群凶恶大汉把他团团包围，眼前依旧是那个男人孤零零地站着，穿着作训服和防弹衣，对着傍晚的夕阳，还在抽烟……嗯，隐杀不得不说，这相当装。
“就你一个人？”隐杀眼里有疑惑，也有不满，“也不呼叫支援，站在这拦着是想干什么？”
殷北原越过隐杀看到了他身后俏生生站着的姜珂，少女脸上有些脏，衣服四处是污水的痕迹，一双鞋更是已经不成样子。即使是这样，那双眼睛依旧是那么明亮，然后这张脸，整个人都在这幽暗的地方明亮起来。
有句古话：粗布蓬发，不掩天姿国色。肮脏灰色的坏境，更加凸显了不染无暇的美丽。虽然那双及其明亮和美丽的眼睛里，此时闪着的，是看热闹的兴奋……
殷北原感叹了一下造物主的不公，他把还剩下大半的烟扔在地上踩灭，脑海里想着“果然不管吸多少次都很难抽啊”的想法。
“你是红方的指挥官吧？”殷北原将视线对焦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是的，你是？”隐杀没有隐瞒的必要，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不介意。
“我是蓝方指挥官。”殷北原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牙。
隐杀表情意外，看着周围的场景，“你这个意思，想单挑？”
殷北原向前走近了隐杀，“这次演习本来就不对等，虽然演习不是需要对等的东西……但是你们搞得我们挺狼狈的，如果就在这里最后抓到你们……”殷北原笑道，“有点丢脸，同一个部门的人会笑话我们的。”
“我是一个人来的，队友都不知道。”殷北原脸色端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隐杀看着殷北原，点点头，实战时不需要仁慈和骑士精神，他们就是守护这个国家最暴力的机器，他们是一道防线，是钢铁长城。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但是现在，这个特殊的演习中，他们想留住军人自身的傲气。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一个人提前来到这，怎么猜到我会选这条路？”隐杀扔掉平板电脑和旅行包，抛出一个疑问。
“这个简单，你敢泡在污水里顺流到海里，身后的女孩会发飙的。”殷北原也从枪套里掏出了手枪扔在地上，几秒后，手雷，军刀掉落，发出金属兵乓的声音。
“有道理。”
喂喂！姜珂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本来她以为就是蓝方早已料到红方计划，蹲守在此一举反杀，可万万没想到，剧情会这么曲折，殷北原竟然是孤军深入，在决定两方胜负的出口处淡定地等待反派到来，看这对话，还想来场1V1的决斗啊！我去还酷酷地站在背光里抽烟……你以为你拍电影啊！
男人想装起逼来，是谁也挡不住的，就像那个青云道友，姜珂默默退开几步，给对方单挑的空间。
一个小东西被抛了过来，方向却是姜珂这边，没有疑心，一把从空中抓住，姜珂看向手里的东西，是之前殷北原给她的黑色通讯耳麦。
“以后出门记得带上这个，有定位功能的。”殷北原对着姜珂说道。
此时，隐杀和殷北原都解除了身上的装备，赤手空拳地隔着五米站着。
“不过确实，如果实力对等，你们的确不是我们的对手。”隐杀做了几个热身运动，淡淡地说道。
殷北原嘴角一抽，眼睛眯了起来，露出危险的光芒，“呵呵，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可不是说你们有多厉害。”
隐杀表情没变，但显然无形的怒气已经在两人之间熊熊燃烧，刚要说什么反击的话。
姜珂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说好的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英勇无私的骑士精神呢？怎么一打起嘴炮就不停了？
“还打不打啊，赶紧打完结束我回家了！”姜珂不耐烦地喊了句，让殷北原和隐杀两人的话语势头扼住了。
“这里也是杭城边缘，一战定胜负。”
“哪方还能站着，哪方赢。”
姜珂眼看气氛差不多了，赶紧跑过来站到两人中间，举起手快速切下，“开始！”然后一溜烟跑开，唯恐被波及。
“砰！”
姜珂还没跑几步，就听到一处近在耳边的巨大枪响。
姜珂动作一顿，张着嘴回头看去，不是吧，都这时候你还给我反转……剧情太曲折啊。
只见眼前的景象是殷北原中枪摔在地上，隐杀手里拿着把黑色的手枪，枪口正冒着烟。
殷北原被巨大的冲击摔倒在地，他来不及感受疼痛，呆呆地看了看胸前防弹衣处的凹陷，又抬头看向眼前的隐杀，有些没反应过来。
空包弹在十米之内是有杀伤力的，不过殷北原穿着防弹衣，除了受到冲击，一切都完好。只是，一道表示“死亡”的白烟从他头盔上冒了出来。
“你……”殷北原脸上的表情是很精彩的。
就在姜珂说完开始转身的时候，隐杀面色不变，从腰后拿出了手枪，仿佛早就计划好了一样，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枪打在殷北原身上。
火舌喷舞，姜珂也有些木木地看看两人，说实话，如果按照正常剧本来发展，那之后会是让人相当热血的场景，但是当主动给机会的一方殷北原说完一番话，然后真诚地卸下武器，准备战斗的时候被隐杀直接一枪崩掉……是有些喜感的。
殷北原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他愤怒地说道：“无耻！”
“哎，别动。”隐杀重新把地上的平板电脑和旅行包捡起，对着似乎想要站起来大战三百回合的殷北原说道，“你已经死了，不能违反规定。”
“为什么。”深呼吸口气，殷北原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事余补，他稍微冷静下来，语气带恨地说道。
“不好意思了，等演习结束，我们可以私下来一次，但是现在的话，对于你这个白送上门来的，我真没忍住顺手开枪的欲望。”隐杀朝姜珂招了招手，示意过来，“还有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年终评价报告是我见过最重要的东西。”
殷北原嘴角一抽，这句话好像有些耳熟，他是不是在哪里说过同样的话？
“你给我等着。”殷北原只能放放狠话，赔了夫人又折兵，是殷北原现在真实的写照。然后他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姜珂走向……嗯？
对于殷北原没有什么杀伤力的狠话，隐杀笑笑，没放在心上，越过坐在地上的殷北原，就已经来到了出口外。
晚间的风吹拂着，已经没有太大的寒意了。
身后没有理应跟上来的脚步声，隐杀疑惑地回头看去。
一路上一直比较乖巧的姜珂一脸笑着，站在原地没动，眼神是强大的平静。
姜珂走到殷北原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干嘛？”殷北原感觉很丢人。
“我帮你们赢下这次，以后你们RRC的就别派人跟着我了。怎么样？”姜珂踢了块小石子，像是说着什么轻松的事情似的说道。
“什么？”殷北原顾不得坐在地上和人说话不雅观，脸色浮现惊讶地道，“你帮我们赢？你怎么帮？以你的三脚猫修为吗？还是说你……”
姜珂没说别的，就笑着看他，“爱信不信，机会就这一次。”
看到姜珂脸上胜券在握的样子，殷北原突然想到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难道是要使出参谋部那边猜测的另一个修仙世界的道法？
殷北原眼睛亮了起来，他思绪飞转，以他的位置，马上跳出原来的圈子，相比眼前小小的有些意气之争的演习，能够肉眼看见天灵宗地球分宗的修炼功法，或许更加重要。
“不可能不跟着，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殷北原还是犹豫了下，道出实话。
姜珂感到麻烦地啧了一声，退而求其次，“那你们的人退到公寓以外。”
“成交！”殷北原干脆地拍板下来。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个人？”在一旁的隐杀有些无语，姜珂和殷北原的对话他当然都听到了，一开始他以外是还有伏兵什么的，可是刚才到了出口外的短暂几秒钟他已经把周围坏境大概观察了一遍。地势开阔，没有建筑遮挡物，排水口连接的河流也比较清澈，没有藏人，除了远处公路上偶尔几辆轿车驶过，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好意思啊面瘫哥，你们是赢不了了。”姜珂转身，抱歉地对隐杀笑了笑。
之前在隐杀身后的时候，姜珂就看到两个人把碍事的东西扔在地上那会，隐杀却没有把腰后的手枪拿出来。可是隐杀的演技实在是有些逼真，或者说姜珂敢肯定隐杀确实有几分想要单挑的想法在里面，可是最后还是选择干脆利落地解决殷北原。
剧情一波三折，也让一直旁观的姜珂感觉到了兴趣。本来隐杀和殷北原来个夕阳下的男人之间的战斗那是个很不错的结局，但是最后出现的变故让姜珂有些不满意。
“别闹了。”隐杀感到好笑地摇摇头，“他这个后天巅峰高手按规定已经不能行动了，这里就你一个，据我说知，你的修为比他还低，你怎么赢？”
“当然是把你打趴下啊。”姜珂似乎一脸天真地说道，“就之前说的，谁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为止。”
隐杀看向至少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女孩，表情怪异地想说什么话，最终还是摇摇头，走上前来，伸出手去抓姜珂，“这个笑话不好笑，你不配合，那我只好动手了。”
姜珂看向伸过来的手，也不说话了，“那开始了啊，别说我偷袭你。”
迎着对方，一拳快速挥出！
“速度还可以……”隐杀略感讶异地看着朝自己奔来的拳头，只是看到对方那皮肤极好，柔软的小拳头，他还是看轻了姜珂，手伸过来没变，顺势抓住了女孩的拳头。
殷北原在一边，看到姜珂没有拿出什么东西，或者变成魔法少女什么的，竟然是直接迎着身材高大的对方挥拳！
“喂，说好的放倒你还真打架啊？”殷北原内心反差地震惊，连阻止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就看着布满老茧的大手完全抓住了如以卵击石的粉嫩拳头。
剑气！灵气震荡！
“彭！”
一声绝对听起来结实的肢体对撞的声音，然后殷北原嘴巴张起来——一米八几的隐杀上身被什么奇怪的冲击力扬起，脚步不受控制地朝后退去。
“什么？！”隐杀感受着那一拳的分量，他抓到的好像不是一只柔软的手，还是一只高速旋转的电钻。不，是一柄一往无前的宝剑！
错力之下，他右手好像脱臼了。
姜珂看着对方中门大开，没有留情，飞身一脚，华丽而迅疾的回旋踢，剑气形式的灵气缠遍全身，一百八十度的转身后，劲风呼一声吹散了空气，带起巨大的动能，狠狠踢在了对方坚实的胸膛上。
“彭！”
几乎和之前连起来的撞击声，衔接得太快，隐杀只能下意识的肌肉绷紧，胸口处尘埃可见地被打散，然后他被踢得凌空飞了出去。
“卧槽！”殷北原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殷北原不可置信地看着女人，这是怎么做到的？
隐杀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看向姜珂，眼睛里是同样的震惊。他深呼吸一口气，略微理顺了胸膛混乱的气息，没有说话，有点艰难地站了起来，看向姜珂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被对方得手，或许可以说是大意所致，但是刚才两三秒女孩所展现处的修为，却不容小视。
姜珂依旧保持淡淡的微笑，她摆了摆手臂，刚才的力量应该不夸张吧？
忍着疼痛，隐杀摆正了脱臼的手腕，加上胸口的疼痛，冷汗从额头冒出来。他看向眼前的矮小对手，明白对方一直是在扮猪吃虎，沉吟几秒，然后主动上前，这次没有任何轻视，他动作如迅捷的猎豹，战场上搏命的三连击带着戾气使出，配合内劲，气血爆发，左手，右手，右膝，他已经使出了全力。
姜珂眯起眼，低头躲过对方的摆拳，右手蛇般射出去，一拳砸在对方另一只手臂臂弯处，同时一脚狠狠地和对方的膝盖碰撞。
“嘶——”左手臂弯被击中，隐杀吃痛一声，然而姜珂却被对方的膝撞抬了起来，空中无处借力，他挥空的右拳化掌，朝女孩白皙脆弱的脖颈劈下去。
姜珂的速度完全超出了隐杀的预计，两只小手鬼魅般搭上了隐杀的右手，她抬空的身体一脚蹬在隐杀壮实高大的身体上，然后另一只脚稳稳已经下落——
猛地一拽，隐杀整个人腾空起来，一记高难度的过肩摔把隐杀砸得头晕眼花。
“还能起来吗？”
耳边传来少女没有任何喘气的声音。
心中怒火升起，隐杀提口气鲤鱼打挺站起来，然后转身就是没有任何停歇地快攻。
双拳快速地出击着，嘭嘭嘭嘭，对方不断招架截断，隐杀想要硬吃一拳给对方造成伤害，姜珂没有让他得逞，展现一部分力量和速度就已经可以了，没必要把抗打击能力也暴露出来。
两人忘我地打斗中，位置不断变换，殷北原在一旁越看越心惊。
排水口的水泥墙壁被隐杀全力的一拳打出蛛网般的印记，姜珂蹲下躲开后，右手臂的坚硬关节猛地朝对方肋骨处打去。隐杀闷哼一声，身子一歪，但是他在动作变形的情况下强行一脚，也终于踢到了姜珂。
姜珂身体微调姿势，她看似很惨得擦着地面飞了出去，其实力量已经被卸掉大半。
姜珂拍拍衣服，马上没事人的站了起来。隐杀一击得手，连高兴的心情都没来得及产生，就蛋疼地看着女孩向他重新走来。
没有交流，隐杀喘着气，接下女孩似乎暴虐起来的攻势。
姜珂用细致入微的控制力，让自身的力量略逊于对方，而速度超出一分。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她大致摸清了隐杀的格斗习惯，她觉得没必要继续玩下去了。抓住对方的一个漏洞，直接擒拿手腕，隐杀一惊，但是冷静地想要反擒拿，她以常人没有的柔韧性用变扭的姿势左脚从下而上踢得对方下巴没有知觉，鲜血直流中，她再次让对方的手腕脱臼，然后把软绵绵的手反绑在隐杀身后，隐杀没有反抗之力，腿弯被脚尖戳到，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然后姜珂双手控制着他的手，脚踩在肩上把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姜珂缓缓吐出口气。
“现在怎么样？”
脸贴着冰冷的地面，隐杀奋力反抗却完全无法发力，而且他知道这个姿势保持得久一些，他的双手就要废掉了……
“我输了。”隐杀抿着嘴唇，不甘地说出这三个字。
姜珂松开了手，隐杀猛地躺在地上，浑身酸痛，他喘着粗气翻了个身
“面瘫兄，看来你们的计划还是非常需要改进的，人质不配合，到最后可没用。”姜珂随口说了句，采用分兵战术，最后只有极少量的人带着人质从下水道离开，就算没有殷北原这货突然杀出来，万一姜珂这个人质不配合，在下水道直接解决掉势力孤单的红方，然后慢悠悠地从某个井盖爬出来回家打游戏那就好笑了……姜珂摇头不去想这些，转头看向在已经站起来，一旁傻掉的殷北原，今天稍微暴露了自己的实力，但应该问题不大吧……既然异度空间什么的都能和她生扯上关系，那么这个她单打放倒一个RRC培养的精锐精兵修士什么的，应该也是正常可以接受的……吧？
殷北原头盔上的白烟稀稀疏疏地冒着，从令人措手不及的开打到结束，其实才过了没多少时间。此时殷北原头上的白烟配上木掉的表情，实在有点不符合RRC组长的身份。
姜珂微笑了一下，她现在站在了背光处，殷北原只能看着对方那不可思议的美丽身影，夕阳在宽阔的地势那头沉没了最后一缕残光，少女带着他所不知道的心情，迎着他惊讶的目光，然后比划了一个剪刀手。
“耶，赢了！”
……
“‘织女’已经重新回到控制，本次演习获胜。”下水道的消息传报上去，然后某处的演习中心将指示下达，一些专员根据红方成员身上的定位装置，依次找到还在躲避的红方，然后把消息送达。
大部分成员听到消息都一脸莫名所以，织女被找到了，怎么内部通讯里没预兆？
只有潘小婷和眼镜男等少数知道内情的人暗暗松了口气，潘小婷看着电脑屏幕上表示殷北原的光点，位于杭城西南市郊的一处排水口。殷北原突然的独自行动自然瞒不过潘小婷等人，但是碍于身为组长的强硬要求，他们就把消息瞒住，任由对方胡闹。
“看来是成功了……”潘小婷摘下耳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姜珂等人处在空旷荒芜的市郊中，殷北原先是叫来手下和救护车，把伤得不轻的隐杀送去了医院，然后两个人就乘着殷北原来时的汽车直接返回了姜珂的家。
路过保安亭的时候，发现那位新保安小哥已经不见了，估计也是被送到医院了。
“撤出公寓保护的人的事，明天开始就会生效。”走到七楼，殷北原说道。
姜珂点点头，殷北原这货还算讲信用，诚意也可以，今天下的承诺明天执行，效率很高了。
准备开门的时候，姜珂脸黑了下来，因为门锁已经在早上的时候被红方一群人弄坏掉了。
“这个，还有卧室那边的门，必须赔钱，然后包修。”姜珂冷冷地说道。
殷北原见了，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但是他心情竟然是意外的不错，他向姜珂保证会赔偿一切损失，坐到客厅沙发上后，马上打了个电话。
这次演习RRC二组的人和这个RRC在某军区某特种修士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说不上多严重，但是下绊子添麻烦什么的还是很乐意的。
姜珂在一边虚着眼看着殷北原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寓被炸得四分五裂了一样，面对殷北原逼真的演技，姜珂不得不说一句，干得漂亮。
“没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后续工作还要我去办。”坐了几分钟，主要职责是送姜珂回来的殷北原站起来，对着姜珂说道，“还有，那个今天排水口处的事情……我会上报的。”
殷北原说道后来脸色端正，姜珂淡定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清楚今天展露了不俗的修为灵气，不管如何，这个重要的情报肯定是要被对方拿来研究的。
殷北原离开后，姜珂对破掉的防盗门也是有点头疼，关还是能关上的，就是锁不住了。想想这块地压根没有邻居小偷拜访过，姜珂也就随它了，反正明天早上殷北原说就会派人来修理。
时间也不早了，风尘了一天的姜珂也是去洗了个澡，一整天的活动对于她这个下班时间就是宅着的人来说还真是不适应，躺在床上很快睡去。
对于姜珂来说这次演习已经成为过去式，但是还有很多人为这个演习做着收尾，总结经验的工作。
因为规模小，双方的人员统一回归列队，简单聚在一起互相握了个手。几十个男人互相冷笑着寒暄，久仰久仰，辛苦辛苦。
“伤好了，再打一场。”殷北原看着绑着石膏，脸上围着绷带的隐杀说道。
“那你可得等不少时间。”隐杀虽然样子有些凄惨，但仍旧不弱势地盯着殷北原的眼睛，淡淡回道，“对了……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叫姜珂。”殷北原和对方握完了手。
“记住了。还有帮我带一句，我还会再来找她请教的。”隐杀认真地说道。
殷北原没有任何搞笑和嘲讽的感觉，只是静静点点头。
接下来，深夜漆黑，杭城回到了平静，充斥各种事情的一天如旧过去。
……
演习结束了…但进程并未结束，还有殷笑梨这位先天练气，逼近筑基的高手虎视眈眈。
……
潮水般的疲惫在精神中翻涌覆去，平息下来，姜珂抬手遮住眼，窗外的阳光漏过指缝，倒映在瞳孔上湖水泛泛。
俞白站在她的面前，他从天灵大陆那边回来了，这栋公寓楼沐浴在白日的光辉中，又是如梦般的感觉。
相识时的约定……真是个醇香悠远的故事，只是不知道会否有下一次的见面了。
用了些精力处理掉糟心的事，俞白的生活继续走在正轨上。
或者说是从来没变的，他也会打游戏，坐坐交通工具，一不经意间反手去拯救一个世界，身怀着力量，维持普通日子，这就是她的日常。
持续了很久，久到自己懒得去计算，也不知道会到何方。偶尔抬头看一看公历的年份，噢地恍然下，想起谁谁后又再次忘记。
地球和天灵世界，又有何不同呢？不过，在陷入时间长河的迷茫前，俞白遇到了一件稍许预料不及的事。
那位可爱的殷笑梨官方大员，亦或是修士，硬拉着他的手，按在街尾的墙壁。
“干嘛。”俞白无奈走进巷口，身后川流的汽车跑过。
咚。
殷笑梨那张精致贵气的脸一下逼到非常近的距离，清香可闻。
胸口柔软噌到了，俞白被对方准备充分的气势压制住，睁着一秒钟，支吾地道：“什么事？”
“上个月你去哪了？”
“哦，我去看山海经了，经典名著不知怎的就吸引了我，跟你说，大拿修士老祖们可逗了……”
“俞白！我认真的呢！”
对方许是觉得友谊的小船翻了，拔高音量道。
“哎呀，跟以前一样，有事嘛。”俞白和善笑着，仿佛喝白开水的语气。
天灵世界里可真不好玩啊，和老祖邪魔们干架火花带闪电，一个个砍得要把大陆架打穿。
“你……”
望着宛若一成不变的躯壳，殷笑梨不知为何逐渐泪眼婆娑，怎么这样啊，这段时间以来，每次都是……每次都是，越靠近，眼前这个长的好看，好相处，好说话的男人，孤独的气质愈发逼人刺骨。
“你干嘛这么孤独啊！”殷笑梨喊道。
俞白愣住了，二零二几年的某天，一位同样接触了两个世界秘密，长相漂亮，有着娇生惯养的小脾气但内心不失闪光的女军官，女修士，女人，对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除了姜珂，他认可，在重回地球生活的错位里，想必一起度过一段时光的朋友。
对方不知道他身上的真相，但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殷笑梨与一般女孩子家别无二样地和他一起交往过来，他们加了微信，偶尔看到朋友圈里是滤镜的美食自拍，日子如同热播的剧，磨磨唧唧，细小的事繁琐地说。
就这样的，殷笑梨的话。着实嵌进了记忆的画面。
为什么？
喧嚣的马路，晚间照进的暖光，那天的巷口自然不会有回答，俞白回到家，打坐，静气，躺下睡觉，神识教两句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功法心经。
太阳升起升落，俞白当然是知道了，一直没去想而已。
他手握一项唯一擅长的能力，坐在城市的摩天高楼上，悠荡着脚，跳不到那玻璃镜里。
天高云阔的悠扬里飘来几朵乌云，沉甸甸地压抑起底下的森林绿海，到底是晚秋，晴日过后还是会下起雨。
抱着某种目的阻拦了RRC一行人，而在另外的地点，也有一出阻拦正在进行。
近了，就要到了。
姜珂看着前方唯一剩下的建筑，再外就出了据点的范围，四处都是空乏无趣的树木。
对方无疑在里面。
全部抛却扔掉，不带一丁点的留恋，她现在只剩下复仇这一个念头。
没人知道她走到这一步是如何硬生生坚持到的，姜珂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像是闪烁了木然修行的一个年月。
打开大门，路径她有些熟悉，转过拐角，脚步声落在廊道上真真切切。
姜珂面无表情，她能感受到那道女人的气息了。
不是任何耍花招的术式把戏，哒，哒，哒……脱落的白墙，摔碎在地面的画框，红木的橱柜，姜珂静静走过了一件又一件的沧桑的家具，然后某个瞬间，她驻足了半秒钟，推开最后的一扇门。
姜珂凝视着对面尽头的殷笑梨。
这是一个大厅，百平米的空旷空间，两人身在对立面，与追逐憎恨相映成景。
仿佛是会议时高位者的位置，殷笑梨轻松地坐在那里，翘着腿。
“你来了，姜珂。”
姜珂压抑心中的情绪，淡然上前，寻常的步行走在这条灰败的地毯上，两端所连接的时间点是如此漫长。
又像只是揉成了短短的一个晃神，“殷笑梨，你已经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吧。”
亲手复仇的欲望面临实现，姜珂整个心神都忍不住开始颤栗，她依旧摆出冷淡的脸，看着靠坐椅子上的殷笑梨。
对方没有回答，望着她，说道：“这次没有大喊大叫地冲上来了啊。”
姜珂无悲无喜，“是啊。”
殷笑梨轻轻拍拍袖子，站起来，露出稍许空洞的双眼，那是功法修炼走火入魔的象征。
“啪”，殷笑梨扔掉了长衣，只着精简的法器服饰。
“如你所愿，这次我会认真地和你战斗。”
牙齿咬合，姜珂解下剑，右手握住刀柄，一寸寸将雪亮的刀拔出来。
咯吱，咯吱……
金属的颤音回荡在针落可闻的大厅，殷笑梨听了，不由轻挑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怎么了，手抖得连刀都拿不稳了？”
“不要太害怕。”
姜珂把剑完整抽出来了，她眼里填满越来越激烈的情绪。
“不，我这是兴奋得发抖。”
左手松开，刀鞘落地。
……
风景宜人的天灵世界，中央最高的平台上进行着和谐教学。
“哎，不是说不准打头的，真的很疼啊。”
“什么准不准的，脸打不了头也打不了，我一把年纪，关节不灵活了你不知道的啊？”
“……”
俞白笑起来，此时他的眼睛仿佛水墨画上最神来的一笔，色彩顿出，神韵悠然，瞳孔化为了火焰般的灼灼之华，偶有金芒闪逝。
体内同样有着仿佛挥霍不完的力量在沉淀，跟平时状态的灵力的质感完全不同的仙术灵力缓缓游走遍全身。
在这个与世无争世界里的日子总是平淡而充实的，时间像流水一般平稳，俞白就坐着看到黑夜降临。
“有种好像过去蛮久了的感觉……”俞白感慨。
“是不是要回去了。”
淡淡的红光照着脸，成片参天的梧桐随风飘扬的寂寥里，老宗主一语成谶。
天灵山的星空在眼里一闪，“如果心里担忧，就去吧。”老宗主苍老的声音沉稳有力，“有什么好犹豫的，这里一切都会安好，你想来随时都能来。”
俞白抬头，三只神鸟的优美双翼似延伸到空中的穹顶，大自然工巧造化的金红羽毛里透着不息的火苗，她坐在底下，非常温暖。
“我知道了。”
日升日落，这个送别还显得有些突然。
华夏北部广袤绵延的森林，在它延展的土地上正在发生许多事情，其中一道极快的身影奔行而过，折去了一个错开的方向。
俞白噌噌噌地飞掠树林山涧，一些沿途小兽只听biu地一下就不见了，好半晌才惊觉地胡乱蹦跶。
甩开着景物，“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是自己太小心了。”
他刚才从传送现身后四周安安稳稳，那块曾经激战过的焦黑林地甚至都发出新芽，重新变得郁郁葱葱。
阳光落了下来，映照在他金红的瞳孔上显的相得益彰，一路风驰电掣地出了辽省边境。
“糟糕……”
小镇外，俞白运转灵力急速飞奔，道路上的车马行人对她无不侧目，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官道过了尽头，越过溪流，起伏的矮山……短时间内他几乎跑了两遍。
山势之后，他见着了熟悉的一望无际的森林，他身形闪烁，跳上了第一根粗壮的枝干，一跃向前，哗啦的劲风吹乱树叶。
俞白选对方向，毫不吝啬灵力，风风火火地投进这片广袤森林，然后往西边全力飞驰。
“希望赶得上吧。”
俞白看了看天色，隐有乌云经过，按捺住焦躁，面色不是很好看，轰，雷光缠绕过身躯，他本就最快的速度再次提升一截，蓝光突入空气，沿路枝叶尽数地切开。
据点。
房屋的上层破开了巨大的口子，火属性法术的烧穿了天花板，砾石陆续不停地滚落，殷笑梨和姜珂从底下的大厅来到了空间更为开阔的上面。
试探结束了，姜珂的剑翻涌着电流。
殷笑梨静静看着对面的修士，她们的气势在攀升，或许某次起风的时刻，便是你死我活的较量的开端。
景色变得萧条，殷笑梨忍不住遥望起视线一头暗沉沉的天色，嘴角很微小地笑了一下下，殷笑梨在心底对某个人说了声抱歉。
唰！
猩红的颜色铺满了黑瞳，两端的人影朝互相冲去。
……
距离极速拉近，但是这样下去并不够。
俞白心想着。
体内的灵力也在极速之下疯狂流逝，一成不变的林间景象成片成片地消失又成片成片地出现，俞白在沉默中追赶，睁开眼，恍若有着纯粹火焰在烧灼的眼睛照亮了一瞬空气，仙法开！
彭！紧接着，俞白再次分出一个分身。
分身心意相通，二话不说盘坐于地，凝神吸收起游弋在天地的自然能量。
俞白点点头，脚下一点，人影如突破桎梏一般，在空气咻地刮开的呼啸里，霎时冲破百丈。
轰！
仙灵力爆开，俞白化为流光，唰地冲过RRC阻拦的位置，速度攀至极快。
森林流淌，果然仅过了须臾，他看到了偏僻一角的建筑和人影。
“呼。”
从进入战场开始，一鼓作气连突两道关卡，还要加上马不停蹄的赶路，俞白吐出口气，这对于他来说负担也有些重了。
仙灵力稳稳游走经脉，还好，能够支撑。
深红掠过金焰的眼睛眺望着这处据点。
情况比想象的乐观很多。
俞白能看到那两个人了。
“两个笨蛋。”
数百米外，一座高大的房屋天台上，两道人影正在向彼此冲锋，毅然决然。
“刚开始打啊。”俞白感到深深的如释负重，想笑一下，没笑出来。
他索性板起了脸。
“赶上了，看她们这个样子是要打第一招了嘛……”
“你们两个让人这么头疼……第一招，还是我来打吧。”
仙灵力轰地涌上，吱吱吱吱！狂躁鸣声里，逐渐染上了金红的光芒，越来越刺眼，空气产生扭曲，线圈状的电流结构蕴含出庞大的威能，当右手的能量聚集到某个极限时——
灼眼明亮，烧刻在空气。
俞白骤然一扔！
一道红和蓝凝聚而成的光矢往前一突，闪了闪，蓦地消失。
仿佛方圆数里都寂静了，数百米的横向路程上出现了一颗彗星，拖曳炫目的极光，出现的刹时已至目的。
……镜头之外，幽蓝的剑即将砍到漆黑的刀。
姜珂和殷笑梨，二人相隔只剩一米，在这兵器交接前，时光似要停顿。
某一帧，万物静止。
唯有一样东西还在动，一柄匕首无悄无声息地飞过两人之间。
这支造型奇异的匕首缓慢地旋转着，铁器的表面映出了姜珂和殷笑梨的双眼。
旋转着飞过她们，化为了光，被剧烈的能量融化了。
当！
左手的清弘撞在了灵剑的白刃上，俞白的右手抓住了殷笑梨的手腕。
他瞬移至了两人中间，以一挡二。
轰，气流激荡，力道轰鸣，近在迟尺下，三人几乎紧贴一起，衣摆飘飞。
姜珂和殷笑梨怔住了。
“……”
星星点点的光粒还悬浮在空气中，那从二人间一瞬掠去的光矢仿佛只是错觉，然而光热犹在，以中间为界限，贯穿百米的路径上深深刻下了那颗流星的印痕。
俞白站在仙术缓慢消失的光点里，恍若天神下凡。
“你……”殷笑梨被这毫无征兆的变故吃惊得说不出话，甚至脑袋当机了下才意识到眼前的是谁。
另一面的姜珂，同样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绝然杀戮都在不可思议里冲淡。
她们短时间无法理解，俞白突然的出现，以及眼眸里犹如火焰跳动的气势磅礴。
思考有了杂念，手上的力气自然就轻了。
“当！”
难以抵挡的力量传来，两边的交手处灵力爆发，殷笑梨和姜珂被震得荡开，同时往两侧倒退出去。
嗤，鞋底与地面拉扯，拉开近十米后，她们很快稳住了身形。
将杀到一起的两人震开，俞白绷着的情绪总算有所放松，一丝疲惫涌上精神，他喘了几口气，眼睛的颜色，暗淡地变回了正常。
“俞白……你怎么来了？”
风起高空，底下正在发生的事不会这么简单就停止，三人呈一条线上，殷笑梨看着俞白，语气复杂地开口了。
她的眼神停在对方身上又略过姜珂，是不想看到她和姜珂互相残杀吗……
刀垂下，一缕阳光探出云朵短暂地划过天台，锋芒在尖端闪过，前伸去。
“不是说不用管……”
“不用管什么，就是这样看你杀过去？”俞白打断了殷笑梨接着想说的话。
言语不客气的莽撞，却是为她着想的，殷笑梨沉默了下去，她心想在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她自认为已经传达得诚诚恳恳。
“你们凑一起是约好了吗？”
冰冷的声音在左边传来，剑上的电流变得更为暴躁了，姜珂眼神里近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扫过面前这对于她来说两道深重的羁绊。
姜珂反而露出一抹笑容，“你来的正好，你和殷笑梨的账今天就一起结算掉。”
“姜珂。”俞白轻笑着打了招呼，“你开场的话就这么无情啊。”
“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姜珂敏锐地皱起眉，开什么玩笑，你还觉得现在很轻松很随意吗？
“我又不想见到你。”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显得漠然冷酷，“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情况？”
“不想见就不想见。”俞白说道，石子滚过脚边，呼啦啦的动静与房屋之外的宁静森林形成对比，林叶莎莎，一边冷淡站着的殷笑梨脸上隐约闪过了担忧。
俞白动作更快，一字一顿地说道：
“殷笑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姜珂。”
“……”
气氛凝固了。
殷笑梨踏出半步，伸出手僵住。
几米外，姜珂听到了这句话，不禁愣神。
犹如突然没了声响，没有说话，然后过了几秒钟，俊俏冷意的面孔逐渐，一点点地扭曲起来。
姜珂眼睛瞪大，胸口宛如烈火在燃烧，吱吱吱吱！灵力一股脑倾泻出来，刺目的电流奔腾咆哮，在掌心霎时凝聚。
对方的话和现实冲突到了极致，荒谬到宛如侮辱，姜珂死死咬牙，她就不该信的，太愚蠢了，她是傻子吗，在期待什么呢？
“闭嘴！”
姜珂已裹挟巨大杀气冲至近前，杀意浓烈到如有实质。
而后方的殷笑梨，完整地看完了姜珂的反应，却泛起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劲风掠过，视线里扬起大片的咆哮的雷光，恰如一人猛烈沸腾的情绪。
人影厮杀无情，武器的寒芒如利刃般搅动斜照的天光，地板一块块裂开，电弧滋啦地弹到了脚边。
俞白看着面前一言不合的冲杀而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黑影急骤出现，姜珂从怀里掏出了符隶，狠狠一拉，漫天遍地的法器打旋过半空，细丝攥在她的手里，无尽的暗器不要钱地落下来！
数十道暗器亦是出现在殷笑梨手中，冷脸一甩。
地面，天上，法器相撞，叮叮咚咚咚的声音在俞白的耳中就没停下过，比瓢泼的大雨还要密集，比蜂拥的蝗虫还要迅猛，银线交织，空中挪腾，不作任何保留，杀意是如此凛然地在这处舞台上演。
俞白知道这两人出手越来越极限了，烈度转瞬就拔高到寻常修士坚持不了半分钟的程度，轰！姜珂和殷笑梨在一次分开后，眼睛不眨地完成术法，火光涌现。
两颗直径七八米，巨大无比的火球砸在了一起，赤焰灼烧，彤彤明亮，似要把对方轰成渣滓才善罢甘休，战场烤成了通红，莫大的风声和热浪让俞白眯起眼睛。
不讲理的打斗，不讲理的拼命，她们两个，是真的想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姜珂的表情用力，年轻的眼睛全是狠辣坚决，光芒被某种欲望填得满满当当。
殷笑梨淡漠僵硬着，眼神至高无上地俯视过去，火光映照里却是空空荡荡的沉默。
汗水滑过了她们的脸。
但是人是自私的。手里清弘的如水白光洗刷过翻腾的焰火。
轰！火花四溅，闪电奔走越过雷池，一抹刀光在灵力极尽输出下，探身一斩，切进了两道火球对轰的澎湃燃烧里！
空气猛然发出咻地怪异尖叫，俞白直直突至到两人中间，快到消失的地步，白色的闪光犹如匹练的刀气，硬生生将两个火球切成两半。
这一刀抽去氧气，火遁戛然而止了一秒钟。
此时，看对方的状态，光把两人分开显然是不够的，她没法好好说，没有人会好好听，她必须做到把两人都打趴下。
“……噼里啪啦……”
火苗舔着，发出声音，火焰渐渐弱下去了。
门墙挡住视线，殷笑梨和姜珂皆是皱眉，不由放松了手上的术，直到撤去。
这穿插进来的变故，使场中稍微安静了。
“呼”，深深吐出口气，姜珂调息紊乱的灵力，她放下手，那家伙干的吗。
她还没分析起对方的行动意味，陡然神情一动，一道身影冲破烟雾来到了她的面前！
当，刀锋袭来，姜珂抬起剑仓促一挡，还没多做应变，快成影子的一脚已经侧踢到身上。
该死，姜珂看清是谁在对她出手，心下狠厉，刺耳的鸣叫爆发！
然而，姜珂瞳孔一缩，对方也散出了四溢的灵压，两者一抵，谁也奈何不了谁。
“你们两个……”
“彭”。
俞白没理，他毫不停歇地一拳打来，姜珂踉跄地倒退出去。
摔在一堆碎石里，姜珂压住火气，很快唰地站起来，剑划破空气……却挥了个空，她愣了愣，本以为对方会乘胜追击的。
沉声带有点明朗的语气，“我就说简单点……我先把你们两个全部打倒，打到没有力气，打到一动不能动，打到不剩一点灵力为止，然后再慢慢讲道理给你们听，懂了吗？”
旧墙倒塌了一半，殷笑梨嵌在坚硬的碎石片，皮肤擦出血，她看向面前唯一的好友，脸上表情开始变得异常淡漠。
嗖，然而呼啸的声音粗暴地打断了念头，殷笑梨稳住姿势之后，一晃就已启动冲来。
金铁交接，俞白左右开弓，哗啦，殷笑梨退步时一拉手，风声骤然响在俞白的背后，随后紧跟缠上，拦住去路。
看似一串繁琐的攻势却仅仅是数秒须臾的博弈，两人仿佛一触即散，各自把距离拉开。
暗沉的天色里，秋意的风吹拂过周边的森林显得压抑四伏，姜珂的眼睛划过阴暗，牙齿一咬，径直提刀冲来，“你说什么？”
稍一激怒，俞白稳稳地将清弘和对方的剑格住，灵力爬过体表。
而几乎是在同一刻，姜珂的衣物同样缠上雷光，轰，双方的力量在猛然间上升了一个档次，却又怪异地保持住了平衡。
地面不堪负重地生生压塌一分，“哟，雷法用的比以前熟练多了啊。”
俞白不合时宜地点评道，他兀地想到之前。
仿佛上百个手雷一齐引爆，蓄满的雷法能量在某处泄了口子，爆炸声惊天动地，整座坚实的建筑都似乎岌岌可危，俞白在这场爆炸中，飞一般地震退。
啪嗒，石块从高处掉下去，脚下这所殷实的面积广大的楼房，在各种遁术力量的摧残下，已见不到本来的面目，倒下的墙壁，碎裂的地板，快和废墟无异。
面前姜珂气势昂然着，远一些的地方，殷笑梨投来宁静的目光，淡淡传递出“事已至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的信息。
“姜珂，才刚刚学了点皮毛就这么嚣张啊。”
“什么？”
俞白心神放开，他接受到了遥远的森林某处，他来时所经的路程上的冥冥中的感应。
无形之中，气势悄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体内瞬间充斥了无穷的力量。
“我说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怒气挤到眉宇，姜珂刀刃一转，陡然启动，快若奔腾地利剑般冲来，“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雷光突进。
怎么可能？毫无征兆的速度差距令姜珂震惊莫名，危急关头，一阵颤抖的哀鸣，力道泄洪破堤。
这是完全和印象中不符的力量，姜珂脸上骇然，她几乎是身体跟不上，姜珂咳出一口血，她以与冲来等同的速度急速倒飞。
稀稀拉拉墙壁的坍塌，仙法之下，俞白一剑直接把姜珂打得懵逼怀疑人生。
殷笑梨瞥了眼远处的残垣断壁，警惕地注视起散发出威严压迫的俞白。
“如果你们不介意，一起上吧。”
遮天蔽地的黑影飞上天，澈蓝与深红在对方身上生命般流转，场中弥漫着淡然的威压，姜珂和殷笑梨看着气势产生质变的俞白，听着荒谬却又理所当然的话语传入耳中。
“既然你们不想，那我上了。”
面前俩人还是没反应，俞白淡淡抬手，仙灵力刹那引动。
原本宁静的蓄势变得躁动，就像山雨欲来风满楼时终于炸响的雷声，殷笑梨和姜珂的眼里，强横的灵力席卷而来。
“紫火流荧。”
一口轻吐，雷光和火焰交汇，明明火法起手的姿势，却飞出一个个状似燃烧的雷球。
这些雷球朝殷笑梨和姜珂急速飞来，至于半空，在两人刚想闪避之时，砰地裂开，噼里啪啦，紫蓝色的电光蔓延遮蔽，仿佛雨点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四散包围的紫光几乎将全场覆盖，避无可避，殷笑梨和姜珂无奈中不得不触上那看起来美丽无害的光点，却是身体一麻，这些都和真正的电流无异，电弧钻进体内，破坏肌肉，身体一下变得僵直起来。
她们第一时间运起灵力，但来不及了。
俞白骤然出现在殷笑梨的身后，毫不留情，直接将反应不过来的对方横空打飞。
仿佛撞上山峰，剧痛让殷笑梨的意识一阵模糊，她飞到一半，唰，其上又出现了瞬移的俞白。
轰然一声，殷笑梨狠狠砸进了地面的砖石。
“这是……”殷笑梨咳出一口血。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背后冒出，姜珂瞳孔一缩，什么时候？她豁然转身，想也不想，全力发动雷法！半途上，灵力疯狂涌动，姜珂肆意张开了形态如手的翅膀，眼里神采残暴，轰！充斥截然不同力量的拳头撞在一起。
蓝光响彻，电流重新缠绕，背水一击地斩来，姜珂睁着眼睛……我换来的这些力量，不是你能想象的，不是你可以一句话否定的……
俞白见此，没说什么，提剑，逆流而动，银光闪烁！
脆而绕梁悠久的铿锵声传遍了据点。“嗤啦”，剑贴着地面滚出去了。
……
入眼是无尽的猩红。
深色的土壤，暗红的光线，仿佛红墨晕染且有些浑浊的色彩在天地的幕布上涂了一层又一层。
充满了宁静和诡异。
当俞白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
“这里……就是你的幻术？”
意识清醒得很快，俞白记起前后发生的事情，反应过来，他甩了甩脑袋，惊讶的是，他丝毫没有中了幻术的不适。
“俞白。”
嗒嗒的脚步从身边经过，殷笑梨来到了俞白的面前，面色平静。
“殷笑梨？你还有脸出现是吧……”俞白疾言厉色地说道，随后一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一根十字架上。
心里敲响警钟，他四顾盼去，土壤平平整整，一颗花草都没有，整个世界就像是一块无垠孤寂的旷野，空有土地，而无丝毫点缀。
一轮血色的满月垂悬在天上。
“……”俞白冷静下来，这里可是对方的主场。
“这里是幻术的世界。”
殷笑梨看着绑在十字架上的俞白，缓缓说道，“在这里一切的时间、空间、质量都受施术者意志的支配……所以俞白，不管你做出何种抵抗都是徒劳的。”
这招幻术的威力俞白是知晓的，他教的嘛，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被拉进来，他不由沉默。
“从现在开始的七十二小时，我会一遍遍地折磨你，甚至杀死你，用刀捅，用火烧……”殷笑梨像是一名刽子手，无情冷漠地进行最后的宣判，“不过放心，不管多么痛苦，你是不会死的。”
血月下，大地静寂无声，话语飘荡，仿佛为了印证，一柄刀忽地从虚转实，凭空幻化在殷笑梨的手中。
许久不见俞白说话，殷笑梨似是察觉地淡淡说道：“不用浪费精力地思考解除幻术的事情了，俞白，你知道的不管这里过了多久，在外头只是一瞬间而已，幻术是无解的。”
“……是吗。”俞白听了，哂笑一下，对他而言，他确实也没什么办法，“那么接下来你就要动手了？”
“没错。”
殷笑梨顿了顿，说道：“为了不让你妨碍我和姜珂的对决。”
“你还真是执着啊，都到这个地步……”
“正因为是这个地步，才不能半途而废。”
背贴着木架的触感，绳子粗糙地磨过手脚的感觉异常真实，俞白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他心底所认为殷笑梨是个有原则的人，却想不到对方会使用欺骗的手段促使他中招，虽说修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相当平常，但问题是，嗯，竟然对他不择手段。
眼见刀一横就要刺过来了，俞白忽然说道：“诶，等等！”
殷笑梨下意识停住，“什么事？”
看到俞白的这种姿态，怕是又要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殷笑梨神色狐疑地盯着，绝不给一点可趁之机。
“打归打，我还是想问下……你身体没事吧？刚刚那会是装的还是真的。”俞白真诚地说。
殷笑梨愣住了，良久，她吐出口气宛若卸去烦闷一般，低垂视线，说道：“身体还可以，向你表现的……是装的。”
“那我就放心了。”俞白微微点头，“这样我就不怕伤到你了。”
“什么？”
逻辑不对的话让殷笑梨拧了拧眉，她抬起头，想纠正一下对方错误的观点，“前辈……”
然后殷笑梨没能说完。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俞白身上轰地闪烁起了剑气光芒，躁动的声响猛然把深邃寂寥的大地弄得嘈杂无比，绳子和木架无声地消融了，他扭了下手腕，指了指眼睛，“我修为境界给你比高多了。”
二话不说，抬脚一踹，彭！
像是不幸被大型货车高速撞到，殷笑梨失控着，差点被踢飞得没了人影。
连续翻滚滑行，殷笑梨倒在地上，脑海闪过了原委。
有两个因素可以干扰幻术，一是造诣高于施术者，二是异常强大的精神力。俞白勉强符合了两个条件。
唰，俞白不给喘息地冲至了殷笑梨的面前，一剑袭来，轰鸣响起，剑气掀开地表，四面震动。
“嗯？”这一剑并没达到俞白想要的效果，坑洞里，殷笑梨的身形消失了。
“就算借着疏忽大意让你一击得手……”
幽幽的语气从周围传来，土壤骤然破裂，俞白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十几道钢筋就刺了出来，速度快若闪电，噗嗤噗嗤，直接将他捅了个对穿。
刻骨铭心的疼痛瞬间使俞白双目充血，他强忍这足以够普通人立刻晕厥的酷刑，仙灵力爆发，钢筋一齐震飞，他捂住伤口。
“哪怕你可以不受幻术的常规束缚……”殷笑梨缓缓在远处现身，手一招，一柄刀飘在他的身后，之后是十柄刀，十柄又幻化成了一百柄，一千，一万……仿佛无穷无尽，密密麻麻，一堵白色的刀尖组成的密不透风的墙沉甸甸地悬浮着。
躲不开的，覆盖了全部的角落，俞白咽了下口水，“喂，那个……”
“但是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俞白，这里的一切都受我的掌控，你根本没有胜算。”
手挥下，巨大的刀阵尖啸冲来，眨眼吞没了俞白。
黑暗浓重。
虚弱感浮上大脑，俞白理应没有可能在那种攻势下活下来，而他又睁开了眼，他绑在十字架上，殷笑梨站在面前，世界仿佛重调般回到原位。
“幻术还有很长时间，俞白。”
才过了几分钟，远远没有结束，俞白一咬牙，再次挣开了绳索。
殷笑梨看着，轻轻摇头，“这有什么区别呢……只是换了种痛苦的方式。”
成千上万把利刃贯彻身体的痛感恍若仍在，俞白感受到自己的精神力削弱了，他凝视着殷笑梨，没错，想要以这种笨法子破解幻术，近乎天方夜谭。
但他不会放弃的，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就是坚持的最大理由。
“废话少说。”俞白沉声道，“放马过来。”
数道锐利的刀剑飞来，擦破了脸颊的皮肤，这是对方的回应。
俞白乍然启动，一闪突入，却仅仅摸到对方的衣角。
缩地成寸，又或就是瞬移，殷笑梨已在数百米的远处。
深吸口气，俞白身上涌现鸣叫的剑光，火焰缠上来，燃烧了猩红迷幻的空气，方圆明净。
距离的阻隔稀薄不了目光的碰撞，他望着殷笑梨，殷笑梨也望着他。
两人都明白各自的理由，杭城的长夜，他们还嬉笑言欢着，你一句我一句，像回到了曾经一切沉重的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他们还记着各自那时候的样子。
而就是这样，可以说很好的朋友，对峙地，准备先把对方打倒。
剑光奔逝冲锋，拖拽出剑焰的幻影。
俞白冲过去，闪掉了迎面撞来的滚滚巨石，黑光嗡震着气流，数不清的法器从天而降，他曲折绕行，折成蓝光，铿锵的金铁密密匝匝地跟着他的轨迹雨点般落下。
一道土墙毫无征兆地隆起，剑气绽放，俞白径直穿透。
轰，轰，轰，土墙不停地升起来，他一次次贯穿而过，碎土哗啦啦地滑过衣物。
晃动的视角，凌乱的武器、障碍，一刻都没滞缓，俞白在这样恍如天地倾倒只为限制于你的环境里，穿过杂乱无章，看到殷笑梨的眼睛。
俞白是见证的人，不是旁观的看客。
他提着速度，反而越来越快。殷笑梨此时肯定也在想着什么。
猩红的幻术世界里，注定引发成两人的绝不退让，这会是一场不公平的比拼，一场精神的消耗。接近的视线里，他们言尽于此，不分对错，唯有奔赴战斗，能将各自的信念传至对方。
幻术的三天，在外面的现实中只是一瞬。
之所以可以称为无解，便是在这“一瞬”，你根本没有时间做出什么，就已受到了伤害。
然而幻术也有着副作用，对于施术者来说，精神同样呆在了里面三天的时间。
据点的天台，殷笑梨和俞白保持着贴着的姿势，然后——
“噗通”，“噗通”。
两人一前一后地摔倒下去。
战场一下变得非常安静，另一边，惨兮兮趴着的姜珂被这突发状况搞得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两个说了几句话，就看起来不行地躺下了？姜珂摸不着头脑地想着。
衣料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殷笑梨艰难地撑起身子。
她是晚一点倒地的……殷笑梨按着眼睛，似乎承受了什么巨大的痛苦，吸气，呼气，做了数次深呼吸，颤抖的身躯才稍微平静下来。
视线一张一合……殷笑梨试图凝聚目力，却发现做不到。
殷笑梨一点担忧的心思都没有，没必要在意了，他转头看了看趴在地上的俞白，对方已经昏迷过去，气势顿散。
能把青云道友逼成这样，也足以自傲了。
幻术的精神之战中，殷笑梨还是赢了，但太不轻松，致使消耗的灵力远超预计。
“应该可以撑到结束，必须撑到……”
场中无言，整个天台都变得安静，剩下不均匀的呼吸，像是暂停的休息。
“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
少顷，清冷的话从前边冒出，姜珂半跪而立地看着这边说道。
殷笑梨瞧视而去，冷冷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把碍事的家伙放倒了。”
两个方向，两个人面对面。
他们同时地慢慢站了起来，战场回归肃杀。
捡起了剑，捡起了刀，灵力流动，你死我活的命运回到他们的身上。
……
身体一动不能动。
像漂浮在一个黑暗的空间，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感觉，只有自己的灵魂在游荡。
俞白深刻地记着自己没有昏迷，不断下着暗示，仅存的意识烛火抓着最后一根信念稻草，是如此微弱，但还坚持着。
拜托，别就这么完了，他有事情没做。
精神已经是千仓百孔，在幻术世界的三天里，他对战着造物主般的殷笑梨，一遍遍被打败，又一遍遍重来，承受住大大小小的痛苦，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痛法，充沛的精神力宛若一刀一刀剪下去的羊毛，变得虚弱不堪。
但他就这样靠着薄弱的精神僵持着，七十二小时的疲惫和疼痛汇成了从山上泻来的洪水，他抵抗着不被冲刷走。
这股冲刷让他的感官都失去了作用，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像是熬了数个夜晚极度想睡去，非常累，他却硬要撑着慢慢恢复。
俞白躺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睡半醒，思维混沌，他有心让自己快点醒来，却无那个力气。
咚。
某一刻的一成不变里产生了变化。
咚。
又是一下，俞白的脑海里的信息对应过来，那是震动。
震动……哪里来的，身下……地面在震动吗？
咚，再一次的，这次的幅度似乎更大了，俞白分不清是自己精神回复了些，还是因为震动，黑暗的空间像被锤子敲掉了边角，微弱的光彩和声音漏了进来。
对了，他应该是躺在地上，战斗引发了天台的震颤。
“姜珂，殷笑梨……”
两个名字让心绪动了动，若把意识比喻成心电图，此时俞白平淡死寂的线条有了一下起伏。
可还是不够，还是没力气，破碎的精神一点点缝补连接着，依旧脆弱。
忽地，一次远比之前猛烈的震动传导过了地面。
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俞白顿时感觉十分难受，要窒息了……求生的本能涌来一丝力气。
“哈，呼……”
他终于侧过了脑袋，砾石簌簌地滑过脸颊。
光芒进来了，耳朵也听到了些声音，可因为溃散的精神，他既看得不清听得不真切，身体好像多了些感觉，又如在云端轻轻飘飘。
视线里，色彩的光晕放大缩小，模糊成一幅幅混乱不堪的印象派作画；杂七杂八的响动失真地传过来，滋，啪，哔啵……他想一巴掌拍了这台怎么也调不好的老旧收音机。
俞白努力睁开眼，沉重地合上，再睁开……他好像看到两个人影对立在两端，互相冲锋厮杀，互相错开，连环画地重复。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俞白吃力聚焦画面，轰隆隆，轰隆隆。
他似乎瞧见了不少战斗，片段的意识让景象跳着闪烁。
闪烁的灵力，飞舞的法器。
上千只鸟烦人的鸣叫，火焰咆哮地汹涌奔腾。
喊杀，反目成仇，不灭的黑炎扬起，一只恶魔似的翅膀从天坠落……
俞白空洞的眼神里渐渐有复原的精神凝聚，他隔着远远的位置，勉强看清了那两道不知停歇奔跑冲撞在一起的身影。
谁啊，特么有病吧……俞白迷糊的想着，隐约中，他觉得那是殷笑梨和姜珂。
殷笑梨和姜珂，交战在了一起。
好熟悉的人，好熟悉的画面。
世界朦朦胧胧，宛若隔着一层捉摸不透的纱，俞白异乡人的记忆在这搅浑了虚幻和现实的场景里分割得茫然……怎么是他们两个，哦，又打在了一起。
他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他是在看电影，还是在看着真实的人物。
应和着远处的光影变换，五彩纷呈，一点都没变啊……
一点都没变。
姜珂实在太单纯，太可怜了，一直装着酷酷的样子，仿佛什么都尽在掌握，而当殷笑梨笑着倒在他面前的时候，那愣住的表情，不知心里翻滚的是何种滋味。
殷笑梨这人也是，装得太过分了，扮演那么好的形象干什么，成天板着个脸严厉苛刻，隐忍到最后才有反转。
咚，一声巨响，颠婆的震荡使高中的画面消失了，有几块石头砸在身上，俞白感觉到了疼。
思绪如同跳转，他侧着脑袋，动了动手指。
话语音像迷离交叉，俞白知道，殷笑梨坚定走在这条无人知晓的路上，对方认定姜珂，只要按着安排好的路走就好了，那样姜珂就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的人。
石头压着背，俞白不仅感觉身体疼，脑袋也有些疼，哪里不对劲。
光线，声波渐渐变得凝视，感官越来越剥离出混沌的状态，化为清晰。
与此同时，回忆到了结尾。
“轰！”
一道火柱冲天而起，直入云层，蒸发的水汽上升凝结，厚实的乌云滚滚涌现，地上有刺眼的电光闪耀出来，遥遥指引，低沉悠远的雷鸣声缓缓地回荡在所有人的心中。
俞白倏地惊醒了。
意识破晓般拨云见日，精、气、神三体归位。
“这是……”
抱着脑袋，尽管头疼欲裂，起码他能够感受到身处的现实和辨别场中的情况了。
身上布满的尘屑，视线所及的地板坑坑洼洼，没一处完好，身下，是倒塌了近一半的房屋，建筑的碎片飘荡在变大的风里。俞白查看了下自己的位置，刚好是在未受太大波及的区域里，不得不说运气好，不然他可能已经被活埋了。
“我中了幻术，那现在……”俞白想起什么地急忙抬头。
起风昏暗，乌云压顶。
“殷笑梨，我这招就是为你准备的。”
姜珂手握雷球，浑身映在蓝光下，她神情极其冷峻地看着一人。
对面，殷笑梨淡淡屹立。
“希望你能在地狱为你的所行忏悔。”
庞大的自然伟力被引动，笼罩数里的厚重云层里，轰隆阵阵，电闪雷鸣。
这是最后一招了。两人心想。
纷杂的念头将会永远的落下。
黑灰的云朵积压，阴风怒号，天色变得彻底暗沉，一滴雨水落下来，紧接着，便是顷刻密布的雨幕，沉淀久矣的乌云释放出了哗啦啦的大雨。
“轰隆隆……”
雷声传达的意味里，雷法已经完成了，姜珂紧攥着雷球，毫不犹豫地按下手。
激昂回响的雷神低语里，殷笑梨眼睛倒映出灰暗的天空，已然看到结局，她喃喃说道：
“原谅我吧……”
“咔擦！”
浩大威严的闪电咆哮出了似要裂开空间的巨响，轰然向着殷笑梨的所在之地砸落下来。
光的速度有多快？
落雷从天而降，只需要千分之一秒，根本没有任何人、任何手段能够避开，这是之所以称之能绝对命中的一招。
而俞白却不这么想。
想要赶上光，同样化为光就可以了。
殷笑梨倒映的眼眸里，一道蓝白的闪光快到无法捕捉地刺穿下来了，与此同时，另一道光划破了天际。
金焰披身，剑光完美。
“轰！”他替对方挡下了这发雷劫。
震荡的冲击不亚于产生巨大的爆炸四散冲刷，雨点裹挟狂风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的断壁残垣，半空之上，烟雨靡靡，为之一清。
殷笑梨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俞白，她怎么也想不到对方是如何能有这般力量到达而来的。
感受到这股浩瀚无比的气势，殷笑梨思维陷入停滞。
雨水重新纷扬地落下来，下方建筑倒塌，高低不平，姜珂和殷笑梨各自站在一处高台，俞白悬浮在半空中，他蓦地回头，瞪向殷笑梨，“快把雷法取消了。”
“什么？”
“还能是什么？”俞白扫过对方右眼的鲜血，以及包裹住了对方半边身体的雷法，
她接近了胜利的曙光，大仇就要得报，可到头来却发现她的力量还是不够。
“想要力量吗？那就不要再压抑自己了。”
猛地，心底钻出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中爬出来。
“滚。”
左边肩膀开始痛了，姜珂精神一个激灵。
“来吧，来吧，不要抗拒我，让我出来，我会帮你解决青云的。”邪神嘶哑地说着，充满了诱惑。
姜珂咬住牙，拼命忍住，剧痛冲击着脆弱的身心，她发出了惨叫。
“哈哈哈哈，你现在太弱了啊姜珂，那我要出来了，我要重见天日了哦……”
癫狂的笑声中，咒处的血肉一阵蠕动，白色的一团东西唰地冲破皮肤，姜珂已经用尽全力了，但没有丁点灵力给予她回应，反而她愈是想要灵力，愈是给了邪神召唤的响应，因为对方本就藏于身体深处，是力量的一部分。
嗤啦，白色的肉团一钻出皮肤，就像是突破了桎梏，速度猛然增快，如饿了几天的人在看到丰盛的食物后不顾一切地扑出来，咒变成了一个无底洞，大团大团的白色肉球喷薄涌现，然后迎风见涨，不断变大，不断膨胀攀升。
这个过程既快速又恶心，在场中三人难有所行动的情况下，白色肉团就集合组成完毕了。
阴影盖住了大地，八头八身，白色的鳞片阴森可怖，背后长着尖利的突刺，几十米高的大蛇出现在众人面前。
“吼！”
八条蛇身在空中扭动，大嘴齐张，吼声刺耳，露出了细密的牙齿，溅出大片的涎水。
“该出现的东西总算出现了。”
腥风吹乱了地面，飞沙走石，俞白侧头看了看殷笑梨，对方也瞧过来，四目交汇。
没有言语，她们从眼神中读出了双方的想法。
“噗嗤”，肉壁和粘液耸动的声音，中间的一条白蛇张开了嘴巴，接着漆黑的喉咙里就凸起了一团白浊不清的难言事物。
苍白的肉和液体持续滑落脱离，逐渐露出了半个人身。
“青云，真是许久未见了啊。”
邪神一半身体在外面，一半看不到，如同长在白色大蛇的舌头上，忍辱负重，终迎来了破开牢笼之日，且实力爆表，显得十分畅快淋漓。
“多亏了你们，我才有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一番大战之后，想必你们都已油尽灯枯，耗光灵力了吧，呵呵呵……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感谢的话了，等我杀掉你们，就可以好好吞并掉品尝姜珂美味的肉体了……”
标准反派的台词一起压来，俞白思索了下，对旁边的殷笑梨说道：“他说谁油尽灯枯……你吗？”
“……”
这种关键的时候，殷笑梨不想接冷笑话，她调起最后一点灵力，就要驱使。
“我去解决这个隐患，我一个人。”俞白说着，重点强调了后半句，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完，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身形一动，已然消失。
俞白连一句废话都不想和邪神扯两下，清弘出剑，霎时数之不清的光芒汇聚过来。
剑刃爬满烈光，并无尽延伸，犹如轰然的大火灼烧在高空，金光之剑不断凝结，不断蔓延，煌煌赫赫，一柄似欲横贯天地的金光神兵照亮了据点。
“哗——”风急火骤。
“……”
邪神呆呆地看懵了。
俞白一握，剑身震荡，璀璨的光芒迸发出来，流刃若火，气势上升到极致，他朝着前方，绝强一斩！
咻——
巨大的视觉反差，数十米的距离横空切割，仿佛深红的探照灯扫过了天空。
刀芒穿透大蛇，它还恍若无事地爬行而来，某一刻，突然僵住了。
俞白手一松，金光纷纷飘散，他把清弘回鞘。
“噗噗噗噗……”
如同约好地血肉分离声，八条蛇身在一条同样的倾泻横截面上齐齐断裂，蛇头哀嚎着，在惯性的作用下轰然往前砸落。
大地震动，久久不息，建筑到处都被断成两截的蛇身压垮，石屑尘土扬起蔽日，这片据点彻底成为了废墟。
“不可能……”
邪神跟着一块砸入地面，不可置信地看向俞白，怀疑人生。
他淡淡说道：“邪神，这种程度还杀不死你对吧？”
俞白不会忘记这点。
燥热的能量蔓延席卷，雨水开始“咝咝”地蒸发，仙灵力的异动影响了水气的流动，呈旋涡状向俞白拢来。
覆盖在体表的金色剑气纯净跳跃着，随后变得沸腾旺盛，剑气张扬飞舞，不休地燃烧蔓延起来，一缕一缕，逐步在俞白的上方凝聚成了一只体态俊丽，神韵悠然的神鸟。
高耸睥睨着此方之地的神鸟双翼一振，洒落无数星火，它高昂鸣叫，口中隐现出成了千上万道火线。
一声鸟鸣，千军万马来相见，火元素灵气争先恐后地奔来游走，烈焰凝实着，深红之中染上金色，一轮刺目的小太阳在平地升起。
“什么……”能够荡平一切奸邪的真火映红了邪神的面庞，祂看着锁定住的无可匹敌的攻击，感到口干舌燥。
天上已经没有下雨了。
“等等，我认……”
邪神仅仅求情到一半，“轰！”
剑焰的洪流滚滚冲刷过了地面，仿佛洗涤污秽，散布的白肉，血液，鳞片被尽数烧去，金红的剑焰没有放过一个微小的缝隙，世界像是净化过地平坦空旷开来。
当俞白停下仙灵力的输送，面前已完全不见了邪神的影子。
焦黑黑一片大地真干净。
当焦味吹散，空气变得清新，一束阳光从云间照下来，斜斜地拂过了地面。
天放晴了。
黑灰的齑粉铺开来，无形的轻风路过了安静下来的据点，将其在地面拖出了几条或深或浅的痕迹。
仙术的法则真火荡平了所遇之处的一切，土地焦灼，无遮无掩，近乎是改变地貌的威能，扫出了一片平坦开阔的区域。
据点的建筑只剩下了一角，且也是碎瓦颓垣，萧条得不行。
姜珂和殷笑梨，一个缩在仅存的废墟里，一个站在空旷旷的高台上，都已经找不出形容的词汇来描述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直指天穹的火刃，具现的神鸟，山洪一般的金红烈焰，像是更高一个层次的力量对下级存在的横扫，声势浩大的邪神就这么被吊打了。
这使她们都顿住，需要一些思考来进行缓冲。
而在那片近一里长宽的焦黑大地上，俞白呼吸几口气，体内蕴含的力量宛若空中楼阁、镜花水月一般地变得不稳定起来，随时有可能消散，“要结束了……”
“不过够了。”
远处高台，殷笑梨还愣愣地望着空荡无物仿佛一丝不挂的地面。
“邪神……就这么干掉了吗？”
“没想到……”殷笑梨不禁感慨，然而她思绪到一半，忽地发现地面上站着的人不见了。
疑惑闪出来的一秒钟，身后多了股气息。
“好了，邪神的隐患解决，你也可以老实地呆去下面躺着了。”
瞳孔一缩，殷笑梨反应神速地奋起灵力，但一道攻击远比她更快，俞白手成掌，Pia一下就拍在她的身上。
“彭！”
啪嗒啪嗒，殷笑梨砸在地上，滚了几圈，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咳出口血，她转头一瞧，刚巧看见了姜珂，就离她两三米外的地方。
“……”
姜珂呼哧着气，她还没从灵力耗尽和邪神破出封印的冲击中缓过来呢，这下就大眼瞪小眼。
撇开视线，殷笑梨尝试调动力量，然而，她失败了，灵力得不到一点回应。
有道不属于她的能量在作祟……刚才那一掌中，俞白不仅打飞了殷笑梨，还输入了一丝灵力，完全干扰镇压住了对方体内的经脉，
“你真的是……”殷笑梨颓然躺在地上，无奈放弃了。
空气传来呼啸，流光正从天边落下来。
“大家好。”
纷乱的斗争结束了，只剩下风呼呼地吹过废墟。
周围是一些碎石断壁，几人隔得很近，最多有个一两米。
情况有些诡异，三人互相瞅着，全部躺着趴着，气氛安静得都能听到呼吸声。
阳光照过了废墟。
到此为止，这次发生的决战厮杀，以三人耗光力量，各自使不出一丝灵力结束了。
俞白因此觉得开心，没有人死，没有悲剧重演，一些该解决的麻烦也解决了，没有比这更好的落幕与开端。
“诶诶，你们两个注意了，我要开始发表重要讲话了。”
俞白轻咳一声，刺痛犹在，却显得微不足道，她老神在在地说道，“有没有人不想听的？”
“不想听的没关系，可以起身离开，我这人很通情达理的。”
“……”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殷笑梨和姜珂以听到什么神奇言论的看向俞白，目光多出了鄙视震惊等诸多贬义情绪……起身？你动个给我看看？
两人都一言不发，如同默认了，俞白呵呵一笑，微微点头。
他以为轻松了，觉得不会有阻碍他完成愿景的困难了，可事实从来会开玩笑。
“噗嗤。”
一个多余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三人耳中。
异变显现，侧边几米外的焦黑土壤上隆起了一个土包，静悄悄地，一个人影走出来。
黑白两色的结合，邪魂拍了拍沾上衣服的泥土，一边啧啧感叹，一边靠近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三人。
“大家好。”他复述了遍俞白调侃过的话。
本已渐入温和的氛围蓦然陷入冰冷。
见到邪魂的身影的刹那，俞白心中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运转灵力，然而灵力早已用尽，多余的动作反而引发了剧烈的刺痛。
“不好……”
他专注于之前的战斗，算上了封印的邪神，却漏掉了一个暗搓搓藏于地下观察着的邪魂！
殷笑梨此时也变了变脸色。
“三位真是为我们呈现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邪魂鼓起了掌，啪啪啪啪，走至于众人的面前，其中的黑邪魂说道。
“是啊是啊，实力高超，技巧精湛，一波三折，简直回味无穷！”白邪魂语气欢快地舞动着手，“太过瘾了，看来我们来这里是来对了。”
“没错，是来对了呢……”黑邪魂意味深长地扫过倒在地上，难以动弹的三人，嘴角泛起笑意地说。
“你们想干什么？”
俞白试着千方百计地挤出一点灵力来，但无济于事，他勉强镇定着，冷言对绝说道，“既然这么精彩，票钱就不向你们收了，点评完赶紧走人。”
“哈哈，不要这么着急啊，青云剑仙。”黑邪魂听了，很是玩味，他漆黑的五官上莫名划过了寒意，“我们肯定是有事情做才现身的嘛。”
“喔，这家伙散发的敌意好明显！”白邪魂指着俞白咋呼道，“我该害怕吗，他会用那种金色的剑气biu一下斩了我吧？”
话语的内容和语气相当矛盾，面对白邪魂的轻佻，俞白知道对方是有恃无恐，他不得不按捺住杀意。
“别挑衅人家了白邪魂，他们目前可真的是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啊。”黑邪魂仔仔细细地端详过三人，笃定道。
“诶”了声，白邪魂貌似觉得没意思地耸耸肩，“那好吧。”
“……”
阳光显得有些冷了，俞白以及旁边的殷笑梨都清楚情况不妙，不再无谓地说话。
“你们是什么人？”
唯独姜珂还半懵半懂，一知半解，她向眼前长相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绝问道。
她只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很显然，她的复仇失败了，可对方的对话……
两个邪魂却没有理会姜珂的提问，嗯，啥也不懂，懒得交流，俞白和殷笑梨在此时更没有解释的功夫。
“唉。”
黑邪魂望向了衣服破烂，到处是血迹斑斑，身体至于极限却仍活着的殷笑梨，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啊，这一天我们等了很久了……情况也和所料不差，可为什么没有死呢？”
“就那么一点点，再一点点就死了，哪怕死一个也好啊……”黑邪魂说道后来，轻喃自语起来。
无言的沉默，俞白暗地手用力，抓紧了泥土。
“而造成结果偏差的原因，就是你，青云剑仙。”黑邪魂眼神浮现一丝凶戾，瞪向了俞白，“你实在太碍事了！”
说完，黑邪魂转瞬变回幽寂的样子，“不过还行，多亏了你，多出来另一种机会，我们就麻烦一下，把没做完的事情做了吧。”
嘶啦，包装袋撕开一样的声音，邪魂的身体突然从中分离，往两边扯开，黑白的血肉组织裸露交织，伴随能够吓坏小朋友的变化，白邪魂和黑邪魂从合体的状态成为了两个单独的个体。
白邪魂活动着手腕和腿脚，他转头看着主事的，“喂，我说真要这样吗，总感觉趁人之危怪不好意思的。”
在黑邪魂深沉的凝视中，白邪魂败下阵来，“好好，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是我唐突了。”
稀稀拉拉地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支匕首，白邪魂兀自嘀咕道，“不过为什么是我，你自己怎么不动手？”
“少废话！”黑邪魂怒了。
“知道了知道了……”
嘴上不情不愿，白邪魂动作还是不慢的，他拿着匕首，不急不缓地向毫无反抗之力的殷笑梨走去。
“住手！”俞白见此急了，而他想不出破局的办法，死棋了。
“不用激动青云剑仙，下一个就是你。”黑邪魂淡淡说道，如死神冰冷的审判。
一步，一步。
白邪魂寻常的脚步像重锤一记记砸在俞白心上，对方不断靠近了殷笑梨，几米的距离是如此短暂，终于，对方来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
“……”
一旁躺着的姜珂已经被这个展开震住了，他的视线从白邪魂的脸移至寒光的匕首，再移至殷笑梨的侧脸。
殷笑梨好似认命了般，淡然看着决定杀掉他的白绝。
姜珂睁大了眼睛，想要试图理解这一切。
她第一次感受到，有什么埋藏着很深的东西是他所不曾接触的。
“啊，抱歉抱歉。”白邪魂挠了挠后脑勺，貌似真诚又无奈，“不过你倒是挺洒脱的嘛，那么……”
下一秒，他犹如露出獠牙的野兽，语气森然，“请你死吧。”
匕首高高举起来。
俞白一咬牙，不知哪里涌现的力气，他奇迹般地爬起了一点点，整个人低伏着，身体都未能平稳住，他什么都顾不上地撞了过去。
“哎哟。”
白邪魂被撞得和俞白一同摔倒，但他很快就起身，瞄了眼瘫在地上的始作俑者，不由生气起来，“好你个青云剑仙，竟然偷袭！”
“滚。”俞白忍着扯断神经似的刺痛，用全身撑着支起来，慢吞吞地上前一步，慢吞吞地抬脚，想踹死这个话多烦人的毒瘤。
“居然还有力气吗。”黑邪魂见了，皱眉说道，对方那恐怖的仙法威力他可是全程目睹了，“白邪魂，先把他杀了吧。”
“没问题，谁叫他惹我。”
这次白邪魂答应得很快，他先是上前对着俞白拳打脚踢好一会，快乐完了，方才罢手，冷哼一声，扬起匕首就要砍向脖子。
“嗖嗖嗖——”
倏然，一个没人预见到的方向，射来了三支急速的飞剑，直奔白邪魂的脑袋。
“我去，有没有搞错？”白邪魂惊惧地叫了一声，忙不迭地趴下，飞镖唰的擦过了他头顶的皮肤，钉进了前方的地面。
他的匕首杯具地再次没能落下。
废墟边缘，一道娇小的人影探出在一面断墙上，是个女孩，对方吃力地越过障碍，俯瞰战场，目光一下锁定在了俞白身上。
“俞白哥哥！”
在场的人不由都偏移视线，集中到了外来者身上。
俞白是最惊讶的，“李青青？”
噌，见到了想见到的人，李青青先是一喜，但同时也注意到严峻的局势，这是她果断掷出暗器的原因，身形一动，她几下翻越，爆发出了迅猛的力量。
白邪魂见势一瞧，没在怕的，他迎上和对方对砍了一记，铿锵的震动透过武器一直传到了手臂，却是他被震得发麻后退。
“俞白哥，你没事吧？”
李青青大口呼吸着，手持苦无挡在俞白前面，担忧询问道。
战场的信息在蔓延的感知中及时同步，倒地的三人，怀揣恶意的黑白色的邪魂，她第一次见到俞白这么虚弱的状态，印象中对方都是淡定强大，而万幸的是……她赶上了。
造成这般情况的过程李青青不知道，也没去预估她是介入到了什么层次的战斗，而俞白哥陷入危难，她觉得能帮上忙，这点才是重要的。
“没事。”
俞白道了句，还想爬起来，却发现这回身体真的不听使唤了，刚刚奋起的撞人挤掉了最后一点力气。
“你……”俞白望向李青青，想说些什么，又是一顿，他看清了女孩身上仿佛东拼西凑的伤势，脏黑的衣服和似旧似新的绷带混在一起显得疮痍满目，花花绿绿，不少殷红正慢慢地渗出来。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来的路上造成的……没关系，先不要说这个了。”李青青料到会被问，抿唇道，“现在没有悠闲的时间。”
“……”女孩的坚韧让俞白寂静了下，说实话在李青青出乎意料地救场，他以为有援兵了，然而对方凌乱的呼吸和狰狞的伤口，与筋疲力尽、pia在地上的他们三个人没好到哪里去，这使他的心又变得沉重。
“居然让RRC的人过来了。”
黑邪魂一团漆乎乎的脸上显得不是很愉快，他看了看外边的方向，“不过还好只是放跑了一个……”
“这小姑娘的力气和外表不一样啊，修为不低，太欺诈了。”白邪魂嗷嗷揉着手腕，戏份颇多地在疼痛处吹着气，转头问道，“所以呢，继续宰了他们吗？”
“当然。”
黑色人形生物不容置疑的语气令李青青眼神一凛，她紧紧握住苦无柄部。
她突入而至，没有时间寒暄，眼前显然是相继刻不容缓的战斗……她在据点外围承受住爆炸，一路跌跌撞撞，是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的，但这些都变得不足为道。
余光是俞白哥哥的身影，伤痛和灵力匮乏让李青青还在喘着气，流汗，今天她在未曾停过的挑战里，能不能撑住下一回不知道，但起码，她比在秋雨碌碌无为的那时好多了。
白邪魂狞笑一声，蓄势待发。
就在李青青提起十二分精神，准备应对敌人，空间传荡出一股特殊的波动。
感知强者最先察觉，李青青和黑绝的脸上都产生了表情变化，而不同的是一忧一喜。
“空间波动？”
俞白后一步感应到，他神情僵了僵，几米外，就在黑白二绝旁边的位置，空气像是塌缩了一样，扭曲的风吹拂众人，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戴着面具的修士咻地从异空间钻出现身。
“不是吧，又来一个……”
扯了扯嘴角，屋漏偏逢连夜雨，俞白无语了。
“是那个被打跑的面具修士……”李青青手脚冰凉，她盯着面具修士，顿感压力倍增，对方神出鬼没的手段她至今还不了解。
唯一能给人安慰的是，眼前的面具修士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哟，你来了。”
黑邪魂上下端详过面具修士，停在对方的腹部上，那里有一道巨大的贯穿伤，极大影响了对方的行动，“你伤得很重啊。”
面具修士没说话，只是冷冷地扫过了场中，三个力竭不济躺地的人十分显眼。
心情复杂莫名地凝视了一会俞白，面具修士说道：“还是处理目前的局面吧。”
他在外围阻拦RRC一群人的计划失败，一抹流光飞逝击中，威力恐怖如斯，他真的有些被仙法的青云剑仙震住了。
来不及使用虚体化，腹部的伤口到现在还处于严重的状态，要不是朱间心法，他可能都没有余力使用法术。
面具修士有了太多的疑问。好在他不会执着于这些。
黑邪魂听了面具修士的话，笑道：“说的也是，你来的时机正巧。”
瞥过动弹不得的三人，宛若砧板上待宰的鱼肉，面具修士有种庆幸的放松感，“青云剑仙闯进据点，我不放心，处理了下伤势就来了。”
想到什么，他微微皱眉看着黑邪魂，“你能跑这来观战，那是……”
“嗯，天灵那边结束了。”
“那邪魔……”
黑邪魂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接下来就要来地球了呗。”
两人片刻有了蕴含外人不得而知的交谈，黑邪魂摆摆手，他现在更对杀掉殷笑梨和俞白有兴趣，“行了，坐收渔翁之利，赶紧的吧。”
“在那之前，还得解决掉一个麻烦。”黑邪魂看向挡在中间的李青青，目露阴沉。
为了推动伟大的复活，黑邪魂无法容忍有任何一个环节的出错，他要继续延续历史，而手底下的面具修士自然会念想着计划兢兢业业地听从号令。
面具修士顺着望过去，是那个相当有潜力的地球修士，他淡淡地点头，“就她吗。”
虽然经过了一系列的发展，两边都有些老弱病残，青黄不接，但无疑面具修士一方更占压倒性的优势。
“动手吧，白邪魂。”他招呼了一声。
“好的呢。”全身白白净净的白邪魂朝李青青虚伪一笑，“不好意思了小姑娘，如果你不阻拦的话，倒是可以死的慢一点。”
唰！面具修士和白邪魂二人持着利刃直直地向倒地无力的俞白和殷笑梨冲来。
杀气侵袭，风声如危险的丝线扯住四肢，李青青确实地感知到了，犹如一不小心异动便会引来死亡的牵连，生命的本能告诫着她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不行的，她清楚地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一咬牙，李青青毫不退让，脚步前踏，反而毅然迎了过去。
“当！”
人影撞在一起，金铁发出第一声嗡鸣。
李青青猛地被打得横翻踉跄，寒芒追来，她竭力敦促身体闪避，刺啦，差一点就割到皮肤，衣服裂开了两道口子。
对方的速度并不快……白色怪人实力一般，面具修士状态差劲远低于平时，李青青内心判断着，她本可以战胜的，前提是她的灵力充沛。
哪怕是就一个也好……她会有机会，凭着豁出一切的决心，李青青相信自己能够保护住俞白哥哥。
可现实一向残酷，彭，李青青的反应比对方更加迟钝，速度更加迟缓，她被击中，飞出数米。
一旁，俞白只能看着李青青孤身抵挡着面具修士和白邪魂，基本呈以一边倒的趋势，摔倒，又奋不顾身地爬起阻挠。
拳脚碰撞、利刃挥过空气的声音不断传来，却徒增焦急，什么都做不了。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李青青就会挡不住的，俞白尽可能地去思考出路。
而他旁边，殷笑梨和姜珂也只能是干看着，动作一致地歪着头，手脚无力。
他们三个人就这么残疾人似的躺着，头部略微能动，相当讥讽又无奈地注视这场别人的战斗，又同样决定他们命运的战斗。
“你认识的这个女孩，快要撑不住了。”殷笑梨忽然说道。
几人都关注着局势，变化看在眼里，“嗯。”俞白应了声。
本就伤痕累累的女孩身上再次多出了新的伤口，鲜血染红了绷带触目惊心。
“切，真是弱。”
姜珂不屑地哼了声，一副看待小孩子过家家打斗的冷酷高手。
“哎呀。”俞白听了，很不乐意，这熊孩子，他艰难地挪动脚，即使没力气也要踢到姜珂一下，“怎么说话呢？你行你上啊。”
软绵绵的力道约等于无，姜珂却没有什么反抗之力，任由脏兮兮的一脚踢在身上，话语教训着，不说话了，默默承受。
“……”
三人到这一步，有点自作自受的意味，拼死拼活一番给他人做嫁衣，安静下来，互相看了看傻乎乎咸鱼样趴着的对方，如同一齐施了定身术，气氛非常尴尬。
“彭！”
李青青在一次合击中难以招架，浑身散架一般扑通摔飞，她坚守着拦路的防线，叮当，剑器被打飞，她狼狈地翻滚后退。
在拼命地拦截下，面具修士和白邪魂依旧是稳稳地朝这边靠近着，此时李青青已经退无可退，身后便是咸鱼三人。
“可以放弃了吧。”面具修士皱眉说道，腹部的伤势扯动得有些严重了。
白邪魂觉得还蛮有意思的，仗着无伤无病，犹如钻石选手步入黄金分段，既有杀戮的快感且对面执拗坚持，死不投降。
靠着勉强支持的状态果然是不够的……李青青绷紧脸，火符隶，法器，微薄的灵术都无法应付眼前的局面，她剩下最后一个手段，师尊千叮咛万嘱咐不到紧急关头不准使用的道术。
在承受爆炸痛楚，一步一个脚印前来的艰难中李青青都没动用，为了就是能够留待以后会有可能帮助到俞白哥哥，如此是对了。
微风吹开额前汗水沾湿的发丝，露出了一点晶体状的图案。
意念呼唤，藏在深处的力量骤然打开了封印，仿佛一汪清泉，其内的灵力久旱逢甘霖地淌过了干涸的躯体。
黑色的线条从额头的晶状图案伸出，缠绕交错而下，毫不停歇地掠过了李青青的面庞和四肢。
俞白正焦急地看着呢，忽地眼前一亮，黑色的纹路，并不陌生的术式反应，这是……玄天妙法？
“李青青，你会玄天妙法？”
女孩怔了下，随即侧过些身子，向俞白点了点头。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你干嘛不用？”
“因为我刚学会没多久，储存的灵力量不多，而且……”李青青咬了咬下唇，布满脏痕和血迹的脸浮出一分怨念，她望着俞白。
玄天妙法能提供给施术者灵力，亦能转移到他人身上……俞白得知这一讯息，大脑就开始飞速运转，全然忘记了去注意李青青的表情。
“听我说，先不要问，把灵力分到我这边！”
俞白果断说道，即使有了灵力，李青青也未必有十全的把握拿下白邪魂和受伤的面具修士，这应该就是对方迟迟不用玄天妙法的原因……那么，就他来使用逆转危急的局面。
灵力的涌入并不能使俞白的身体立刻恢复，仙术的副作用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去除的，但是只要有多余的灵力就够了。
李青青听闻，没有犹豫，一分一秒的浪费都会让死亡接近一步，她选择了百分百地相信，转身手一伸，就搭在了俞白的肩膀上。
“怎么回事？”
突然的变化让不远处的面具修士和白邪魂不安起来。
“快阻止她，那是玄天妙法，能带来大量的灵力！”还是见多识广的黑邪魂是个明白人，他尖声喊道。
“晚了。”
俞白感受到新生柔和的灵力持续涌入，冷笑一声。李青青说得没错，这储存的量确实有点少了，但施展某个道法却是足够。
灵力涌动，双手结印，手往地面一拍，符文刹那蔓延。
“空间传送！”
遮天蔽日的烟雾轰然产生。
就如曾经所见的，古老的媒介遥远地联系而来，白雾云海般翻滚聚散着，庞大的生机毋庸置疑地掠过在场所有人的心间。
一束火红色的光芒从雾海里透射，盖住了天边的光辉，宛如破晓的光芒越来越多，灿烂深红地融掉了白雾。
清脆的啼鸣与如日盛大的瞳孔显露俯视。
“青云你没骗我，真的没过多久就叫我来了。”悦耳欢喜的声音传开，神鸟好奇地朝周围打量一番，回首看了看身后渺小的人影。
“嗯，就说不会骗你了……”俞白语气自若地说道。
“不过你的处境好像不太好呢。”神鸟瞅到一动不能动躺地的俞白，“有了仙法还这样吗，而且传送我出来的灵力也不多……”
说着，神鸟眼里有点不开心，灵力量少不就意味着她只能呆没多久？
不用等俞白吩咐，神鸟气势马上凛然，“那我就不和你闲聊了，总之先解决重要的事情。”
俞白张了张嘴，你把该说的都说了那我说什么。
“这边是你的人。”
神鸟视线一略俞白旁边的几人，转回头示意另一边，“所以那三个就是敌人了？”
尬在原地，进退维谷的黑邪魂等人顿时一颤。
“你说的对。”俞白夸了一句，这贴心程度，跟别的神鸟一比，都是一个林子生出来的，做鸟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那我就速战速决了。”
双翼舒展，金红的火焰猛地燃烧全身，火星无风飘扬，神鸟严肃说道。
“哦，加油……”
对面，被庞大的气机锁定，少顷前还胜券在握的几人已经有点淡定不了了。
“这是青云剑仙的护宗神兽……”面具修士压着声音说，仿佛感受到了山一般的压力，空气上升的温度丝丝炙烤过来，使他腹部裸露的伤口处竟有种要烧起来的刺痛。
黑邪魂脸沉得要拧出水来了，他看着几十米高的浴火神鸟，羽毛如红宝石打造，姿态温婉，天空和大地只因对方的展翼就变得映红一片。
这类护宗神兽的威能他是知道的，在数百年前终结谷里……有大能就成了倒霉的对手，差点烧干。
“该死……”
“完了完了，看起来好强啊，我们撤退吗！”白邪魂更是在神鸟的盯视里支撑不住，墙头草似的贱贱提议。
而神鸟却没有给他们考虑的功夫，她对底下人们的想法毫不在意，能量须臾爆发，稳定利落地发动了术法。
“仙术，焚天。”
轰，轰，轰……
地面接二连三响起了地震般的巨响，一道道似石似木的柱子拔地而起，高二、三十米，十几人合抱粗细，总共六道上下刻满图文的柱子纷纷出现在面具修士等人几十米外的地方。
六个方向，团团包围。
“这是什么……”
土石碎屑还在从高耸的石柱上洒落下来，处在其间的黑邪魂和面具修士呆愣地看着四面八方的变化，不止他们，哪怕是俞白这一边，人们也都被这惊人且快速的手笔惊讶住了。
“开。”
而神鸟淡然漠视，不急不缓地吐出一个字。
石柱围住的区域里，自然能量猛地躁动汹涌，游离的属性似乎全部转化成了咄咄逼人的火灵力。
嗡，嗡，奇异的声响，六道石柱全数亮了起来，发出深红的光芒，紧随着，一道红线陡然从一根石柱底下射出，眨眼划过大地，连接到对面的石柱上。
唰，红线约好了般飞射，在地面交错折返，顷刻间形成了一个巨大复杂的六芒星法阵。
“……”
面具修士低头看了眼脚下，红线细如发丝，却亮得耀眼，如有熔岩酝酿，所过之处像刀在切割，灼烧的水气兹兹地冒出来。
里面的温度高得有些不正常了。
他和黑邪魂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心惊肉跳。
“不好！”
“封。”
俞白和神鸟平静地再吐一字，这一声过后，宛若下达指使，发号施令，霎时，六芒阵中的一切图案和符咒夺目到了极致。
“轰！”
无穷的烈焰冲天而上，以石柱为界，凝实到近乎实质的金红火焰填满了阵中的每一寸空间，泯灭一切，并且被不可思议的动力推动着，冲上高空。
这个过程持续了有近半分钟，俞白等人近距离目睹了这场烟花表演，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火柱从地底蹿出来，直入云霄，宛若大地的咆哮，火光逐渐散尽后，空中还红彤彤一片，像是有了无法修复的伤痕。
解决最后一桩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俞白啪地仰躺在地。
“呼，呼……”
这些人都太累了，支撑的神经终于能够松懈，望着蔚蓝的天空。真正的安静，残酷的拼杀仿佛远到了天边，带点焦味的草木清新悠悠然然地飘过了鼻尖，没有敌人会再突然跳出来，没有轰鸣的巨响和扰乱空气的尖啸了。
一时间，人们只听见呼吸声此起披伏。
“……”
但是这样来之不易的宁和也会被互相之中的隔阂和尴尬缓缓覆盖，大家记起来，这圈安静的趴着人，并不是和谐融洽的朋友。
前一刻还拼了命要杀掉对方来着。
怎么身体还是动不了……某两极致。
“轰！”
无穷的烈焰冲天而上，以石柱为界，凝实到近乎实质的金红火焰填满了阵中的每一寸空间，泯灭一切，并且被不可思议的动力推动着，冲上高空。
这个过程持续了有近半分钟，俞白等人近距离目睹了这场烟花表演，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火柱从地底蹿出来，直入云霄，宛若大地的咆哮，火光逐渐散尽后，空中还红彤彤一片，像是有了无法修复的伤痕。
焚天，如名字一样朝着天空倾泻怒火。
规模再大一些，跟世界的浩劫也没什么区别了吧……佐助、真衣和鼬看向神鸟的眼神有些变了，为什么这和我们认识的通灵兽不太一样？
“好了。”
神鸟身上火焰一散，黯淡下来，她啄了啄羽毛，风轻云淡，宛若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
“这么一来，就没事了吧，禹白。”
俞白适应算是比较强的，他往前方望去，石柱已经消失了，地面犁过般得干净，原本站在那的人更是犹如人间蒸发。
“嗯……”
“那我先走啦。”一通秒杀，神鸟放眼到了这个世界的山川大河，她迫不及待地扇动双翼，准备探索新事物。
一阵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好奇宝宝的神鸟翱翔起飞，转身便化为天上的小点。
来去轻轻，不带走一片云彩，如是所过，俞白靠着百豪接引的通灵之术，解决了最后的危机。
***
Pia。
危险一去，就如卸下一人偷偷想着。
俞白叹了口气，“我说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
转头，看向另一边安静如鸡的两人，俞白故意挑起话茬。
她们各自撇开脑袋，不理人。
“哎，面对下现实，别当对方是空气行不行。”俞白话如催命，还在挑拨。固执的缄默让俞白挑了挑眉，时间过了不短。
“都到这一步了，殷笑梨你还是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姜珂神情一动，迟疑半晌，她终于转过头来，正视起脸。
这个罪行罄竹难书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她心中浮过战斗时，姜珂看向神情认真的俞白，会有什么隐瞒？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她都亲眼看见了那些杀戮，无可辩驳。
“你杀了那么多人，确实没法以开脱者的姿态开口……哪怕是在万般无奈下由不得的选择。”
俞白声音低下来，殷笑梨在阴影中守护弱小的修行之地，无人理解无人知晓想必也是无所谓的，不闻不问，宛如赎罪。
但至少，不该是那么地死去，姜珂有权利知道发生的事情，看到了表面的戮族，也应该看到背后的纷争。
殷笑梨有了微小的表情，灵力使用过多而显得空洞的双眼望过来，眉宇轻皱。
陷入了最深最深的沉默，姜珂和殷笑梨两人都不再说话，忆起她们那乏善可陈的单调人生，寻找着各自的答案。
俞白看着眼前的她们，隔着伸手就能触摸到的距离，明明这么近了，但两人坚持自我，仍然隔得如此遥远，形同陌路。
揉了揉脑门，俞白在中间同样不说话了，三人一起掉入深沉的安静。
不知多久，俞白叹息一声，“是我做的不好吧，硬要来调解，确实……”
“是什么样的故事？”
忽然，姜珂对俞白说道。
“嗯……什么？”
“我说。”姜珂眼神落到不相干的一侧，咬了咬牙，“是什么样的故事？你想说的。”
她还无法说服自己面对殷笑梨，但听一听，只是听一下……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想再听一听会如何说。
“这会是个很麻烦的故事，姜珂。”
在俞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殷笑梨闭上虚无困倦的眼睛，淡淡轻声地道。
“……”
俞白有些懵逼，然而还有，姜珂听了，挣扎之色一闪而过，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冷声冷语、酷酷地对俞白说道：
“姑且听听。”
我去，你们对话都不用看双方眼睛的吗，为什么都看着我，我是传声筒啊，大家明明就坐在等同于一块榻榻米的位置上好不好？
无数吐槽扬起，无数纠结的心绪又落下，俞白盯着两人好一会，快把对方看得不好意思时，才笑起来。
“你们这是好了？”
不可能，不存在，不允许。
姜珂和殷笑梨用眼神向俞白宣示。
“行吧。”俞白无所谓地说道。
这世界至少有朵云，很专注地为你白过一回。
这秋天至少有辆车，钴蓝色地为你停过一次。
甚至有个人特别是为了你，痛彻且枉然地枯坐过一阵子。
冰块有了释然前嫌的缝隙，总会有朝一日而在阳光里消融的，倏然到来的时刻里，俞白想起一首诗。
也正如诗的结尾，“你想象不出，我心里到底有多大一块石头，为此落地了。”
他拍了拍手，露出了最为轻快舒缓的笑容。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一声嘹亮的啼鸣远远传来，那是神鸟在看到这个广袤大陆后的新奇和愉快。
做完这一切，俞白后退两步，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重重地望着，“哈”地呼出了气。
他刺痛却快乐地缓慢转身，看到了隐现在云端的那点火红，上下翻飞，驰骋在天空。追着那道化为自由的身影，他知道神鸟在下方看到的是哪种壮丽，哪种缤纷多彩，风儿掠过了，奇形怪状的云朵掠过了，快意地飞翔，划过无数的风景。
然后飞过了这片广袤的森林，飞出大陆和海岸线。景色会一直蔓延过去，大地仿佛无穷无尽，就像与底下掠过的人们一样。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修士们还有着寻仙问道，还有着许多友情和热血，故事很长很长。
阳光懒洋洋地落下来。落到了废墟，落到到了俞白真心觉得的脸上，他的求道结束了。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