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机扣响，子弹从黑暗中出膛，呼啸着穿透男人的胸腔。

几乎是在被子弹击中的刹那，那片黑色洞口就赫然消失了，原本似乎有些得意洋洋的“浩达”再度全身脱力身体倾倒下来，在即将坠地的那一刻他强支起身子，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去看身后那片发出子弹的黑暗里走出的人影。

来人步子不急不缓，手中的枪口仍旧锁定在他的身上，直到他完全走出无光笼罩的阴影之中荨羽才看清他的模样。

是何世然。

她心里一喜，却没有立刻开口和他搭话，因为后者的目光也还未向她投来。

何世然压枪近距指着浩达的头颅，蓝色的眼瞳中寒光荡漾，他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有着淡淡的笑意，这样的笑意让他看起来从容，可是浑身又发散着令人颤栗的肃杀之气。

“好久不见。”

何世然轻声开口，望着强撑身体支坐着的男人，可是男人的身影却没有倒映在他的目光里，那双蓝色的眼眸里似乎空无一物。

他的语气淡然，像是真的在和老熟人打招呼，可是那个自称浩达的男人神色却千变万化，或是惊恐或是讶异，最后全然转化为愤怒向着何世然全数透露出来，他牵扯起剧痛的身体发出嘶哑的声音，几乎是激动得恨不得下一秒就能站起来把何世然撕碎。

“你这个叛徒.....既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明目张胆的做这种事情......你这种东西还能苟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你最大幸运了...居然不去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珍惜你那卑贱的命，还要回过头来和我们作对...”

男人最终因为被子弹穿刺的胸膛伤口而带来的脱力没法向着何世然冲上去，但是他口中向何世然吐出的话语一句比一句不堪，荨羽听着那些话一头雾水却又不可避免的皱起眉头来，但是何世然本人却对此波澜不惊，似乎好像男人口中的话诉说的对象不是自己。

也不知道那样的话语从男人的口中突吐出了多少，等到男人愤慨咒骂到声音越来越小，一直保持着沉默笑意的何世然才缓缓开口。

“你说完了吗？”

何世然这句话惹得男人心一惊，他停顿迟疑了片刻，随后才又冷笑起来：“对了，我差点忘了，你这种东西没有人性，不管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看来你还是老样子没有变，还是那具行尸走肉。”

“前辈说笑了，没想到你会这么关注我。”何世然脸上的笑意似乎更加浓郁了，一同在他身侧增长起来的还有危险的气息，“不过我是什么样的家伙不重要，而且不管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没有资格教我做事。”

何世然话落同时枪口一转，连发两枪击中男人的双腿，两颗子弹打进的地方血洞淋漓，男人嘶吼一声，失去了再直起身体的气力向前伏倒，他趴在地上神色狰狞，不停地发出嘶哑的吼声扭动身体，却没能驱动那双被子弹贯穿了的腿。

男人身上被何世然手里那把枪击中的地方忽然开始冒起丝丝白烟来，透着几分诡异，白烟似乎在侵蚀男人的身体，伤口血洞慢慢扩展。

接着，何世然又一度把枪口对准了男人的头，他脸上还是挂着笑，可是眼眸里透露出的情绪却像是耐心快到了尽头。

他的手指轻轻在扳机上收拢了些许，只要再加点力，子弹就会从枪口射出贯穿男人的头颅。

何世然微微眯起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办撑起身子的男人。

“把梦境主人的位置入口打开，不放我们进去，你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

“没想到有一天你真的会成为这种威胁....就算我放你们去，梦魇大人也不见得会让你们抵达那里。”

男人声音嘶哑，嘴有些无力的张合着，他趴躺着身体伸手四指扣抓在地面上，扯出难看的笑来：“别忘了我们的能力都是他赋予的，只要是梦魇大人不想做的事情，就算你能够威胁劝说他的下属也没有用。何世然，你不是应该最明白的吗？”

迎接他话语的先是砰的一声枪响，何世然扣动了扳机，子弹击打进男人面前的地面里留下深深的凹口，擦破了男人的脸

，血口出现的同时男人的脸又开始幻化，不再以这个部落的族长浩达出现，而是变回了他曾经和荨羽与穆皓唯展示过的真容。

“之前我不知道，你话这么多。”

何世然的话里不带一丝感情波澜，他又指向男人的脑袋：“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空气忽然安寂下来，荨羽和穆皓唯就站在离两人不远处目睹一切，虽然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是敌人，但是他们也未料到何世然动起手来是这种模样，不过想来好像又像他的性子...他本来就是做事为了目的有些不择手段。

最后是趴在地上的男人打破了沉寂，他似乎有些自嘲的嗤笑乐一声，抬挥起了自己的右手，黑色的洞口在他身侧缓缓展开，何世然目光片移，从那个黑色洞口中心略过。

“虽然是卖命早晚有一天会死，但是我不想死在你这种疯子手里。”男人喘息着说，“梦魇大人自会解决你们，换个方法而已，把你们直接送到他身边也不错。”

荨羽神色复杂的听着男人的话，抬头和穆皓唯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最后两人一同把目光投向何世然。

他们不明白何世然到底知道了什么，也不明白何世然和男人口中交谈的到底是些什么细节，不过既然何世然要求男人打开那个通道就自有他的算盘。

“那多谢前辈了。”何世然冷声冲男人说完这句话，片刻压下了原本指着男人的枪。

“当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情，我自然不会杀你。”

他突然又转回头来去望向荨羽，面对荨羽的时候他脸上又带起了她所熟悉的笑意，接着他语气一转，似乎是颇有耐心的向着荨羽开口：“那么荨羽，我们暂且离开这里吧？”

荨羽一愣，看何世然像是看川剧变脸，他是精神分裂吗？眼前和自己说话的这个人和刚刚她看到威胁那个男人的人真的是一个人吗？

“啊....”她还未来得及应答，她身边的穆皓唯就先皱起眉开口：“这个黑洞通往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何世然说，“眼下在这已经被架空了核心的幻境里是找不到别的出路的，我们要离开这里。”

“刚刚你的话听来你和这个男人认识吧？你果然还是和梦魇有来往吗？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和他们合伙做出的陷阱？”穆皓唯没有立刻动身，反倒是走到荨羽面前微微侧身挡住了荨羽似乎要迈出的步子，“你去了这么久才突然折返回来...明明只是去看你来时的洞口可不可行，为什么你现在会知道梦境主人消失和这个梦境核心被架空的事？何世然，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让人生疑吗？”

荨羽听闻穆皓唯的话一怔，他的话不无道理，何世然只是去查看洞口却这么久才返回来确实也有些令她费解。

站在他们对面的何世然眸光微沉，有些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随后他开口：

“我不在乎你怀不怀疑。我告诉过你，我不会害荨羽。”

“......你的话有多少可信？你对我们隐瞒的事也不少吧？”

穆皓唯紧绷的神情似乎因何世然那句话略微有些松动，何世然每次在说起关于荨羽的话时语气和目光都是少有带有微妙变化的，纵使是穆皓唯心里再不相信何世然

，对于何世然极其重视荨羽这点也不持怀疑。

见两人又陷入僵持，荨羽目光扫落到倒地的男人和那个黑色洞口上，她深吸了口气，最后开口打破僵局。

“算了...穆皓唯，谁还没有想要隐藏的事呢。”她抬手搭上穆皓唯有意挡在她面前扬起了一定幅度的手臂，然后将那只手臂按放回他的身侧，接着迈步走到他前面，“我说过和要和何世然合作，这点基本的信任我还是有的。”

“荨羽......”穆皓唯知道自己反驳无果，犹豫片刻又闭上了嘴，偏过头去不再望着她的眼睛。

“我不会辜负你信任的。”

何世然看着荨羽拉着穆皓唯的手臂走近，笑着对上她那双橙色的双眸那么说，微微后撤了身子为他们让出通往黑色洞口的路，荨羽直步拉着穆皓唯往前走，在走近何世然之际忽然又轻声说了什么。

“关于这点我也相信你。”

这句话只落入了何世然的耳里，出乎意外的令他心里也一惊，似乎片刻心跳漏了一拍，回过神来时女孩已经和他擦身而过了，她走向那个黑色洞口身影消没，他没能再看到她回头。

他片刻笑起轻叹了口气，从她的话语里回神。

何世然也迈步追上荨羽和穆皓唯的步子，回头时目光重新落到倒地的男人身上，忽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在黑色洞口前驻足，望着匍匐喘息的男人开口。

“这一次我可不是为了谁办事。”

何世然声音清冷，带着许些威胁的寒意。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发于我自己的私心，我会为了她的愿望而不计一切代价。”

“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比梦魇，更加不择手段。”